第一百三十五章
2024-06-13 20:03:06
作者: 斑衣
郊外的一片雜木林,大片的柞樹和白樺樹底下矮矮地生長著一叢叢灌木。銀江和蕪津隔了一條江,氣候比蕪津更加乾冷一些,一夜降雪後,雪花墜滿枝丫,柞樹的樹枝沒有經過人工修剪,自然生長得放肆而野蠻,密密匝匝張牙舞爪地延長著。
山腳下那片偌大的林子,從山腰上看下去,像一隻掛滿白色排穗的繡球,風一吹,渾身包裹著雪花呼呼地向前滾,被風吹散的雪末子像繡球拖了一道如雲似霧晶瑩剔透的披帛。
魏恆一回到銀江就病倒了,半是不太適應港口城市隨海風變化多端的天氣,半是大堆大堆的心事堵在五內,鬱結成氣,加上之前高燒低燒不斷,本就沒有徹底好利索,索性大病了一場。
他剛下車,深夜的寒流照著臉一撲,立馬掀動腹腔里一股亂竄的氣流,他咳得撕心裂肺,等到不咳了,卻在嘴角抹掉一縷血絲。
鄭蔚瀾嚇壞了,除去在爛俗影視劇里,他頭一次見活人咳出血,忙圍上去問他:「你是不是得了啥絕症?」
魏恆也愣了一下,然後從火辣辣的喉嚨里吃力地擠出嘶啞的嗓音:「可能是喉嚨發炎。」然後和鄭蔚瀾打商量,「先找個地方休息,我有點撐不住了。」
後來魏恆在旅館裡睡了兩天兩夜,不吃不喝持續性昏睡,偶爾被鄭蔚瀾叫醒吃藥,隨即又栽倒在床上。雖然他一直未清醒過,但是他睡得並不踏實。他一直在做夢,做了一場黑暗又綿長的夢,夢裡是各種各樣的人和各種各樣的噪音。那些人的臉他看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他也聽不清。他想把那些人和那些聲音從腦海里趕出去,踏踏實實地睡一覺,但是他們總是來來回回,去而復返,像一個個鬼魂似地驅之不散。
他在夢裡依然有意識,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他本以為他會在夢裡見到以前的家人,甚至會見到邢朗。但是他沒有見到家人和邢朗,只看到一張張模糊不清、面具般的臉。
於是他不再奢望,索性把思緒沉到黑暗的深淵裡去,誰都不去想,自己也沉到那深淵裡邊去,與任何人都無礙,與任何人都無關的地方,偏安一隅。但是就在他即將醒來的時候,他又做了一場夢,一場很熟悉的,泛著金色餘波的夢。
夢裡是白色的天,蒼茫茫一片白,分不出天和地,那裡沒有時間和空間的距離,那片白似乎從他所在的房間一直延伸到宇宙還沒開始的地方,鋪天蓋地浩浩蕩蕩的白。
金色的海浪就從遠方慢慢地撲過來,閃耀著金色的光,一點點地泛濫在夢裡。他忽然就不願醒了,但是他已經從白色的宇宙里回到了旅館小小的房間。
鄭蔚瀾正坐在窗邊撕著一隻燒雞,猛地一轉頭,看到他已經睜開了眼睛,正望著天花板發怔,忙趕過去,手裡還拿著一隻雞翅膀:「醒了?感覺咋樣?要不再吃片藥睡一會兒?」
魏恆慢慢轉動眼睛看向他,看到他手裡那隻被烤成金黃色的雞翅膀,莫名嘆了聲氣,掀開身上足有三四層的被子坐起身。
窗外已經不下雪了,但是天色還是陰沉沉的,石灰色的天上懸著石灰色的雲,連空氣都是冰冷冷的石灰色。
魏恆披上大衣坐到窗邊,昏睡的兩天裡米水未進,五臟六腑空洞得厲害,卻一點胃口都沒有,看著鄭蔚瀾塞到他手裡的雞腿,甚至有些反胃。他咬了一口,雞肉剛接觸舌尖他就皺了皺眉,然後吐到了垃圾桶里。
鄭蔚瀾:「……妊娠反應?」
魏恆想瞪他,但氣力不足,只軟乎乎地瞟他一眼,把雞腿丟在油紙上,撐著額角有氣無力道:「幫我買碗粥。」
高燒脫水導致魏恆此時有些病容怯弱的模樣,整個人委委頓頓,懶懶慢慢,微卷的長髮雲捲雲堆地堆在頸窩,幾縷黑髮染了幾分薄汗濕淋淋地貼在鬢角。他伏在桌上,目光透過窗戶,低眸下視,眼神蒼凝又柔軟,眼睛裡像掬滿了水,清漾漾地流著脈脈的光。
鄭蔚瀾看著他的側臉,總覺得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又一時說不出哪裡不一樣,直到看到魏恆的眼睛,才知道魏恆什麼地方改變了。
魏恆看人,不,應該說是看待這個世界,不再那麼地冷漠,反而多了幾分溫柔。
魏恆遲了好一會兒才察覺到鄭蔚瀾一直在盯著他,便半回過頭看向他,伸出食指點著窗戶,指尖稍稍往下一滑,在結了一層淡淡的水霧的窗戶留下一道痕跡,輕聲道:「對面就有一家粥店。」
鄭蔚瀾穿上羽絨服,全副武裝地出去了。
粥店就在旅館對面,不到十分鐘他就回來了,先站在玄關把一身涼氣抖摟乾淨才往裡走,他覺得現在魏恆脆弱得很,不能見風不能著涼,真跟坐月子的小媳婦兒差不多了。
他走到窗邊的椅子上坐下,把兩碗粥放在桌上:「白粥和瘦肉粥,你想吃哪個吃哪個。」
魏恆沒理他,他抬頭一看,魏恆正在窗戶上畫畫。
魏恆一手托著下顎,一手懶懶散散慢慢悠悠地在窗戶上滑動,在一片朦朧的水霧中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曲折弧線,弧線串成一個很卡通的豬臉。
鄭蔚瀾原不知道他在畫什麼,看到魏恆畫兩筆就往窗下大街上看一眼,才知道魏恆在畫粥店門口穿著玩偶服裝發傳單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的頭套就是魏恆畫在窗上的豬臉。
鄭蔚瀾有點無語:「你還吃不吃飯了?」
魏恆這才擦擦手,隨意地拿了一碗粥放在面前,溫溫暾暾地吃起來。
鄭蔚瀾遠了他幾步,坐在一邊抽菸,問:「想好下一步該幹嗎了嗎?」
魏恆低頭喝粥,不假思索地淡淡道:「回林子看看。」
起風了。
城市裡有林立的高樓阻擋,所以不明顯,出城到了郊外,呼呼烈風就像野獸在遠方嘶鳴號叫。
魏恆坐在車裡,沿著山腰公路下山時,看到那片在空曠的雪地上拔地而起的龐大的雜樹林,風捲動林梢,林巔在翻滾,就像一隻潔白的繡球在雪地上滾動。
林子外是寬闊的江水,江水像一條皺巴巴的袖帶,亦靜亦動的江面上橫渡著貨船和郵輪,船舶的汽笛聲像海里的鯨叫。
把車停在林子邊緣,鄭蔚瀾從後背箱裡拿出兩把摺疊鐵鍬,分了一把給魏恆,走在前面揮砍著柞樹殺氣騰騰的樹枝。
林子長在懸崖壁上,下面就是滔滔江水,比別處更多一分濕冷的寒氣。魏恆拉緊了圍巾,用摺疊鏟支撐著,跟在鄭蔚瀾身後一步步向前行進。
越往林子深處走,兩年前那個夜晚的記憶越鮮活。腳下吱呀作響的積雪就像當天晚上他揮動鐵鍬時的喘息聲,而高星元趴在他後背上逐漸冰冷的體溫就像林子裡一股股冰冷的寒氣。
走著走著,魏恆撐著鐵鍬坐在一棵倒下的樹的樹幹上,拉下遮住嘴唇的圍巾,揚聲叫了鄭蔚瀾一聲。
鄭蔚瀾把鐵鍬往地上一插,氣喘吁吁地回頭問他:「怎麼了?」
魏恆側對著他,低垂著眸子看著地面,道:「就在前面,第三棵白樺樹,樹幹上有標記。」
鄭蔚瀾回過身,往前眺了一眼,道:「你別過來了。」
不一會兒,他的身影隱入密密層層的林影后。
魏恆坐在樹幹上等著,每隔幾分鐘就看一次手錶。十幾分鐘後,鄭蔚瀾回來了,臉色極差地朝魏恆走過去,蹲在他面前,正色道:「沒有東西。」
縱使在預料之中,但魏恆還是怔了怔,隨後竟如釋重負似的嘆了口氣,道:「真的是他。」
林子裡的屍體不見了,而邢朗的後備箱裡卻出現一具屍體,並且還有一行刻字——我回來了。
鄭蔚瀾不知道魏恆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問道:「警局裡的屍體是高星元?」
魏恆抬眼看著兩年前他埋葬屍體的方向,低低道:「不是他還有誰。」
兩股寒流碰撞,形成一道面積不小的龍捲風,捲起一地雪末,如下了一場新雪般紛紛落下。
「這是怎麼回事兒?你當初究竟和他做了什麼約定?」
說著說著,鄭蔚瀾急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到底是怎麼回來的!」
魏恆身上落滿被風捲起又落下的細碎的雪末,眼角眉梢都覆滿冰雪,看起來像是一個冰霜做的人,冷冷道:「我幫他承擔風險,他把身份還給我。」
「可這是殺人償命的風險!你就沒想過萬一東窗事發,你就是殺人兇手?就像現在,你不就背著高星元的命案在逃嗎?!就算人不是你殺的,也是你親手埋的,你還頂了兇手的身份,你說得清楚嗎?!」
魏恆垂著眼睛,道:「不是他的身份,是我的。」
他的聲音太低了,鄭蔚瀾沒聽清,追問:「什麼?」
魏恆猛地抬起眼睛,灼灼地盯著他,咬著牙一字一字道:「他不是魏恆,我才是,我為什麼不能拿回自己的身份?」
「不就是一個名字嗎?常念怎麼了?魏恆又怎麼了?如果你喜歡魏恆這個名字,去改名啊!何必賭上自己的清白!」
魏恆扶著一棵白樺慢慢站起身,單薄又消瘦的身軀因身體不適而微微佝僂著,似乎隨時將被疾風吹倒,但他卻站得異常瀟肅且堅韌。
魏恆冷冷地注視著他,自嘲般笑了笑:「清白?那你告訴我,常念清白嗎?常明山讓我做的那些髒事清白嗎?被關在少管所里兩年,這種經歷清白嗎?我們兩個在盧雨手下跑腿,糊裡糊塗地幹了多少違法亂紀的事,你還差點被抓進去,很清白嗎?呵,好像並不清白。你知道我想要的清白是什麼嗎?是有一個乾淨的出身、乾淨的背景,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而不是因為檔案不乾淨、過去不乾淨,就只能跟在一些地痞流氓身後混他媽的所謂的黑道!這些東西我以前都有,我現在只想拿回我自己的東西,我不會再變回常念,常念已經死了,我現在是魏恆!」
一個人,兩個身份。他在常念的世界裡像一條狗一隻臭蟲一樣苟活了十幾年,後來他親手結束了常念的生命,在魏恆的世界裡獲得新生。
曾經的他滿身穢褻,髒到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自己都厭惡自己,他永遠無法在陽光下抬頭,只能縮在自己潮濕污穢的世界裡,游離在人群之外,像一個異類。就算死了也沒有人會在乎他,更沒有人會拯救他。
後來他有機會擺脫過去,以新的身份開始新的生活,他沒有理由不牢牢抓住。直到現在,他都不後悔當初和那個人做交易,他堅信一切都是因為他是魏恆,他才有機會離開銀江,才有機會在蕪津讀研究生,才有機會成為旁人口中的魏老師,才有機會遇見邢朗。
如果他是常念,一切皆沒有可能。
魏恆永遠不後悔當初的抉擇,他很清楚遲早有東窗事發的一天,到了這一天,他或許會被打回原形,背上殺人兇手的罪名,但是他依舊不後悔。
因為他曾離開過地獄。
鄭蔚瀾氣咻咻地坐在樹幹上,板著臉說:「我不跟你吵,我吵不過你,你也別跟我吵,還是想想現在該怎麼辦吧。」
魏恆站了良久才坐在他身邊,再次拉緊圍巾,臉色像是被霜浸透了似的,呈蒼凝的冷白色。低聲道:「只有一種可能,他回來了。」
鄭蔚瀾不解:「回來幹嗎?找你拿回身份?」
魏恆慢慢地點頭,又搖頭,頹然地閉上眼睛,道:「我不知道,魏恆這個身份已經被他丟棄了,他沒有理由再拿回去。就算他成功把高星元的死誣陷在我頭上,也無法解釋他為什麼消失了五年。」
鄭蔚瀾埋頭不語。
魏恆看他一眼,道:「你想說什麼?」
鄭蔚瀾皺著眉,道:「難道他把身份還給你,只為了一個高星元嗎?」
「什麼?」
「我的意思是,他殺死高星元,肯定有原因……」
一語未了,魏恆像是忽然被他點醒了似的,猛地站起身,道:「我們回案發現場看看。」
當初他匆匆忙忙埋葬高星元,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顧及高星元的死因,後來就逃命般離開了銀江,竟然一直將高星元的死因忽略到現在。
回城的路上,魏恆想起他背著高星元的屍體在林子裡艱難前行的一幕,前方是深不見底的夜,懸崖壁下是轟隆隆的江水,身後的攀枝錯節的樹木攔死了他的去路,他像是走入了一個有進無退的圈套。而圈套的開始,就是高星元的屍體。
高星元住在一所破舊蕭條的職工宿舍,是父母留給他的一套小房子,父母搬到鄉下住,房子留給他照管。他死後房子就一直閒置著,門上掛著一隻暗紅色生滿鐵鏽的鎖,防盜門已經被賊卸掉了。
魏恆沿著回憶走到位於西南角的一棟小樓前,鑽入昏沉潮濕的樓道,樓道里發散著油膩膩的陳腐味,台階上也滿是黑色的泥垢。
魏恆朝樓道盡頭的門指了指:「403。」
鄭蔚瀾快步走過去,拿出早備好的鐵剪子插到鎖頭中間,兩三下別開了鎖頭。魏恆進去,關上門,看到房間裡的陳列,不禁鬆了一口氣。
想必警察撤掉現場封鎖後,高星元的父母也沒有刻意打掃過,這裡的陳列和布景和當年一模一樣,只是家具和地板上落了一層厚重的灰塵,空氣中飄浮著粉塵和木頭髮潮的味道。
鄭蔚瀾沒頭沒腦地在巴掌大的客廳里轉了一圈,問道:「屍體在哪兒?」
魏恆站在客廳中間,抬手指向擺在東邊牆邊的一組布藝沙發,道:「那裡。」
鄭蔚瀾沒有看現場的經驗,茫然了一會兒,又問:「咱們不是得找點什麼?」
「你去臥室看看,把有價值的東西拿出來。」
「什麼東西有價值?」
魏恆:「……丟了之後會讓你著急的東西。」
「哦哦哦。」鄭蔚瀾應和著往臥室去了。
魏恆看一眼他的背影,忍不住想:如果邢朗在這裡……這個念頭還沒浮現完整,忙被他在腦海里扼制,阻止它繼續成形,否則將是一場不可收拾的災難。
客廳很小,魏恆很快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他正要進臥室給鄭蔚瀾幫忙,就見鄭蔚瀾端著一個抽屜出來了:「小念,你看看這裡面有沒有你說的那種——哎喲臥槽!」
抽屜太重,鄭蔚瀾一下沒抱穩,東西全都撒了出來,咕嚕嚕滾得滿地都是。臥室門口正對著洗手台,幾個泥塑的動漫人偶滾到了洗手台底下。
魏恆嘆了口氣,蹲下身子撿。
鄭蔚瀾鑽到洗手台下撿那幾個人偶,忽然「欸?」了一聲:「這幾塊地板是活的。」
魏恆立刻丟開手裡的雜物,跪在地上彎腰往裡看:「能撬開嗎?」
鄭蔚瀾又拿出方才撬鎖的鐵剪子,沒幾下就撬出三塊長方形的木板。
魏恆急道:「快看裡面有什麼。」
洗手台下的空間太狹小,而且沒光,鄭蔚瀾趴在地上伸了條胳膊下去,在地板下的空洞裡摸了一會兒,摸出一個巴掌大的烏木盒。
鄭蔚瀾把盒子交給魏恆,在衣服上擦著手上的灰塵。說:「你打開。」
盒子只扣著一個小小的機栝,很輕易就打開了。魏恆打開盒子看到裡面的東西,霎時就愣住了。
鄭蔚瀾嚇了一跳,猛地把盒子拿過去:「這是,是粉鑽?!」
鴿子蛋大小的粉鑽,超過十克拉,裝在暗沉沉的盒子裡,耀耀閃著清光。
鄭蔚瀾又從盒子地下拿出一張紙,遞給魏恆:「你再看這個。」
魏恆打開,見是一張鑑定證書,標明了粉鑽的質地和收藏者委託的拍賣公司。他把鑑定證書收好:「拿上東西,我們走。」
離開職工宿舍,天色已經全暗了,黑壓壓的雲墜在天上,把天與地的距離無限拉近,似乎隨時會掉下來。
銀江市航天路圖書館每一層都亮著燈光,把周邊的街道渲染得亮如白晝。魏恆從圖書館旁邊的快餐店走出來,提著兩杯飲料和幾個漢堡走在人行道上,看到街道上的巡邏車,習慣性地低下頭,拉緊衣襟。他進入圖書館,乘電梯到了三樓,在電腦室門外向內張望。電腦室里只有十個人不到,他很快看到了坐在最後一排的鄭蔚瀾,鄭蔚瀾也看到了他,沖他招手。
魏恆壓著步子朝他走過去,把東西放在電腦桌上,扶著他的椅背彎腰看著電腦屏幕,低聲問:「查到了嗎?」
鄭蔚瀾的嗓音繃得緊緊的,晃動滑鼠的手不停地顫抖:「你知道這顆值粉鑽多少錢嗎?」
鄭蔚瀾向他轉過臉,豎起一根手指,目光不停地閃動:「1.3個億,還是五年前。」
魏恆怔了怔,他知道這顆鑽值錢,沒想到這麼值錢。但是問題接踵而來:這顆天價粉鑽為什麼會出現在高星元家裡?
鄭蔚瀾向他轉過身,神色複雜極了,又問:「你知道這顆鑽最後的收藏者是誰嗎?」
魏恆從他的眼神中隱隱看出了什麼,心裡模模糊糊地浮現一個答案,還是問:「誰?」
鄭蔚瀾咬了咬牙,湊近他,低聲道:「羅旺年!」
羅旺年,銀江「629滅門案」。
雖然已經猜出了答案,但是魏恆心裡仍舊一驚。
鄭蔚瀾拿起裝有粉鑽的盒子,抓起魏恆的手,「啪」的一聲,把盒子拍在魏恆的掌心。
「江潯讓你背的不是一樁命案,而是一樁滅門案!你被江潯耍了,魏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