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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2024-06-13 20:01:32 作者: 斑衣

  開房?

  魏恆皺了皺眉頭,第一個反應竟然是那還不如回家。

  邢朗見他站在車外,蹙著眉不知在想什麼,無奈道:「上來吧,不開房,帶你回家睡覺。」

  魏恆又是緊了緊眉,說不清心裡什麼感覺,只覺得他好像誤會了什麼事……又或者,是自己誤會了什麼事。

  吉普車剛開出警局,邢朗就聽後面有人大喊「邢隊」,邢朗把車停下,看到徐天良裹著厚衣奔跑在路燈下。

  徐天良呼哧帶喘地竄進后座,拉上車門才道:「能不能捎我一段啊老大。」

  老大說:「才下了兩場雪,天氣還沒多冷,看你裹得像個熊。」

  

  徐天良抬起被凍僵的手指把耳機塞到耳朵里:「我從小就怕冷,我師父知道。」

  他師父閉目養神,懶得搭理他。

  「我不吵你們呀。」徐天良晃了晃手機,「我練習英語聽力。」

  邢朗笑:「還挺上進。」

  徐天良靦腆地笑了笑,兩隻耳機都戴好,脖子縮進臃腫的羽絨服領子,露出小半張臉和烏黑的頭髮,像一顆煮得白胖的湯圓頂部冒出了一點黑色芝麻餡。

  為了照顧用功上進的小徒弟,魏恆閉著眼把車裡的音樂關了。往前開了一段路程,邢朗忽然開口打破了車廂里凝結已久的沉默:「睡了嗎?」

  魏恆知道他在問自己,就枕著座椅靠背稍稍換了個姿勢,以示自己沒睡著。

  邢朗:「那就聊聊吧。」

  魏恆像是在說夢話似懶懶地,低不可聞道:「聊什麼?」

  邢朗把一百五十萬的來源簡單說了一遍,點出了一直被他們忽略的蔣紫陽的父親,蔣釗。蔣釗和蔣紫陽聚少離多,且常年處於失聯狀態,如果他不主動聯繫別人,就算死在採風的路上也沒有人會知道。因就此,警方才沒有在他身上下多少工夫,只把他當成一個不負責任的夢想家父親。

  魏恆蹙著眉,問出了邢朗心裡的疑問:「他從哪兒來的一百五十萬?」

  凌晨,公路上車流驟減,寂靜的路面只有寒風裹著碎雪在呼嘯,厚重的寒流扑打在車廂上,發出一聲聲低吟拂嘯。邢朗調高了車裡的溫度,才說:「一共兩個疑點:一、蔣釗那來路不明的一百五十萬塊;二、可巧,蔣釗送給蔣紫陽一百五十萬,不到半個月,蔣紫陽被綁架,綁匪提出的贖金是也一百五十萬。你覺得,蔣紫陽拿到的一百五十萬和綁匪要求的一百五十萬,有沒有關聯?」

  這條思路獨闢蹊徑,魏恆心裡多少有些受振奮,但面上依舊看不出來,靜靜道:「你的意思是,綁匪綁架蔣紫陽,為的就是蔣釗的一百五十萬?」

  邢朗同樣欣賞他能在如此簡短的時間內處理如此複雜的信息,並且進一步地給出看似大膽,其實合理的推測。

  邢朗在他閉著眼睛養神,全然不知的情況下,向他投去既溫暖又柔軟的一瞥:「嗯,可以當作一條線索追查。」

  魏恆翹起唇角:「那我們重點起底的不應該是蔣紫陽和廖文杰的背景,而是蔣釗。」

  說完,冒著被小趙發牢騷的風險,魏恆給小趙打了個電話,要她徹底調查蔣釗。

  打完電話,邢朗又和他聊了聊在綁匪送來的錄像中發現的時間點這一線索。

  「綁匪是一個很聰明也很細心的人,不能排除他刻意讓鬧鐘入鏡,讓警方注意到時間線索,或許他就是在利用這一點向我們傳達錯誤的訊息。還有他用手指敲出來的那串密碼可能也沒有什麼意義。」說著說著,魏恆聲音越來越低,睡意昏沉。

  邢朗一向能熬夜,並且還在開車,所以比他精神許多:「你懷疑綁匪只是在向我們傳達多餘的訊息,藉此消耗我們的精力和時間?」

  「沒錯,有這個可能。」魏恆頓了一頓,「我看過一部美劇,裡面的主角在遭受警方的追捕時就刻意向FBI發送一段錄像,錄像里做了許多沒有意義的小動作,結果被FBI錯誤判斷了他們欲逃亡的信息,拖慢了警方追捕的腳步。」

  忽然又扯到了一部美劇,並且沈青嵐正在加班破譯的密碼或許只是一段沒有意義的假動作,邢朗頓時頭大如斗:「這孫子有這麼多心眼?」

  魏恆低低輕笑了一聲,低到幾乎讓人聽不到:「你以為呢。」

  邢朗盯著前方的路況,暗自熬了一會兒自己的腦漿子,最後越想越頭痛,索性先把這個問題拋開,換了個話題:「你想吃點什麼?」

  魏恆幾乎都快睡著了,低聲道:「我那兒還有兩包速凍水餃。」

  邢朗皺眉:「不吃那玩意兒,整天吃那玩意兒,怪不得這兩天你都瘦了。」

  「嗯?」魏恆摸了摸自己的腰,「瘦了嗎?」

  「沒瘦嗎?皮帶扣都往前躥了一格。」

  魏恆掀開眼皮瞅他一眼,很意外他怎麼連自己皮帶繫到第幾個扣兒都觀察得這麼清楚。雖然有些疑惑,但是這是一個不值得深思和討論源頭的問題,魏恆想了兩圈,沒想明白,索性不想了,又閉眼睡覺。

  邢朗一路上都在頻頻分神看他,見他枕著座椅靠背假寐,還扎著頭髮,每次轉動脖子的時候,頸後的髮髻和靠背相互擠壓,想必硌得脖子很不舒服。

  邢朗單手控制著方向盤,騰出右手朝他伸過去,繞到他頸後解開他的頭髮,扯下他的皮筋,手掌微微一撐,皮筋兒滑到他的手腕。邢朗看了看指縫裡的一根黑色長髮,聞到從手腕處飄到鼻尖的極淡的清香。

  全是魏恆的味道。

  邢朗喉嚨緊了一緊,緩了片刻才問:「你噴香水了?」

  魏恆像是在夢裡回答他:「沒有。」

  邢朗細細看了魏恆兩眼,然後系上魏恆掩在大衣里稍顯凌亂的襯衫領口,又把他垂到臉側的頭髮撥到耳朵了後面。

  魏恆睡迷糊了,只想到幫他系扣子挽頭髮的人除了邢朗再沒有第二個人,就把邢朗的手拉下來,手指穿進他的指縫,變成十指相扣的姿勢,靜靜放在腿上。

  邢朗只得單手操控方向盤轉了一道彎兒,無意間一抬眼,就在後視鏡中撞上了徐天良的視線。

  徐天良縮在雪白膨脹的羽絨服里,半張臉幾乎都沒了,只露出一雙因驚訝而過分瞪大的黑眼睛。見邢朗看著他,徐天良猛地縮了縮肩膀,連忙垂下眼睛,跟著耳機里的女人念了一句英文,像是眼觀鼻鼻觀口念詠了一句佛號。

  邢朗無所謂地笑了笑,又往前開了幾分鐘,問他:「你在哪兒下?」

  徐天良忙道:「前面……不不不,就在這兒下。」

  他們的說話聲把淺眠中的魏恆吵醒了,魏恆掀開一半眼皮看向窗外,就見邢朗把車靠在路邊停下了。

  徐天良下了車又趴在副駕駛窗口向邢朗道謝,一回眼看到魏恆正在垂著眼睛按手機,屏幕的光打在魏恆臉上,像是一片輕飛曼舞的彩蜂熒蝶。而他們十指相扣的雙手一直沒分開過。

  魏恆察覺到小徒弟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的時間有點長,就抬起眼睛朝他看過去:「嗯?」

  徐天良死死繃著唇角,好像快被堵在喉嚨里的一席話憋死了,卻什麼都沒說,只咯噔一聲咽了口唾沫,說:「那我走了,師父。」

  魏恆點點頭:「明天不要遲到。」

  只因他娘死得早,魏恆沒有看明白徐天良那嫁了閨女般痛惜又不舍的眼神。

  他看不出來,邢朗倒看得真切,等徐天良走了,低笑了一聲:「你這徒弟不錯,還挺孝敬你。」

  魏恆丟下手機,轉頭朝他的方向又合上了眼睛,低聲咕噥:「別胡說,又不是我兒子。」

  回到小區,他們在各自家門前朝對方看了一眼,邢朗貌似想對他說點什麼,但是魏恆已經先一步進門了。魏恆在屋裡待的時間沒多長,就匆匆忙忙穿好大衣跑出來拍隔壁的房門。

  魏恆火大:「停暖了?」

  邢朗被他劈頭蓋臉問了一句,回過頭感受了一下屋裡的溫度,才說:「沒啊。」

  魏恆本想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卻被滿屋子的涼氣打亂了計劃,此時心情很不好,不分青紅皂白地衝著邢朗發脾氣:「我那兒怎麼回事兒?冷得像冰窖!」

  邢朗捏他的臉,好氣又好笑:「講理不講理?我又不是熱力公司代表,你怪我?」

  魏恆不耐煩地打掉他的手:「趕快過去看看!」

  邢朗親自到他家裡感受了一番,確實冷冰冰的,空氣似乎都凝結了,連鸚鵡都縮著翅膀站在鳥籠里打哆嗦。這座小區設置陳舊,到現在裝的都是暖氣片,魏恆不死心地在暖氣片上又摸了幾下,依舊是滿手冰涼。

  魏恆急了,朝暖氣片上踹了一腳。

  在他衝著暖氣片撒氣的時候,邢朗在整座房子裡轉了一遍,發現只有衛生間裡有點熱氣,可見不是忘記交暖氣費的原因,八成是供暖的某個管道堵了。凌晨一兩點,物業公司下班了,電話打過去沒人接,只能明天再想辦法。

  邢朗看著倚著窗台一臉氣悶的魏恆,給他出主意:「今天沒辦法了,要不……」他倒是有心把魏恆往家裡請,不過他覺得魏恆八成不會同意,上次留魏恆一宿只是因為他喝醉了,現在魏恆清醒著,請君入甕的概率基本為零。

  邢朗想了想,然後打開錢包拿出一張貴賓卡:「離這兒不遠有間酒店,條件挺好,我送你過去開——」

  話沒說完,被魏恆悶聲打斷:「去你那兒。」

  邢朗:「嗯?」

  魏恆把頭一扭,留給他一大片後腦勺:「不行就算了。」

  邢朗「唰」的一下站起來,抬起胳膊揮了一圈:「收拾東西,走!」

  看他這迫不及待蓄勢待發的模樣,如下山吃人的猛虎似的。魏恆心裡咯噔一聲,忽然就不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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