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新婚夜,王妃她強寵病嬌王爺> 第859章 人生是不斷的告別

第859章 人生是不斷的告別

2024-06-13 20:12:28 作者: 沈畫詞

  漫長的安靜過後,蘇漾輕輕翻了個身,她本是背對著他的,此刻臉貼在他的心口,能夠清晰感覺到她的體溫。

  然而她並不說話。

  李潛無聲嘆息,他知道沈隨風的事,給她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她不是會喊痛的人,可並不代表痛苦就此不復存在。

  儘管近日來,她從未主動提起,可她是失望的,失望到不知說什麼好,便索性什麼都不說。

  她將那些傷痛記在心裡,慢慢的碾磨,然後那些痛就隨著日頭,一併深入了骨髓,變得說不得不可說。

  沈隨風願賭服輸,甚至爽快求死,李潛知他才能,又顧念蘇漾心情,並未剝奪他的性命。

  他將他關在大牢里。

  本想尋個時間,問問蘇漾的意思,可惜她遲遲不提,他便自作主張的,將他打發到嶺南的偏遠山村當縣令去了。

  沈隨風做的那些事,他知道,蘇漾知道,天下人並不知,況且,他寧願天下人永遠不知。

  

  他的夫人所經歷的難堪,不需要公之於眾,他希望日後世人提起蘇漾的時候,只記得她身上的那些輝煌,不提她的那些瑣事緋聞。

  這是作為一個男人應該為他的女人所做到的保護。

  不僅呵護她周全,還要保全她的名聲,讓她自信的、昂首的、驕傲的活。

  以前如此,以後更當是。

  沈隨風被關在大牢里有足足小半個月,沈大人追在身後同他要人,他便決定讓他後天離京,耳根也好清靜清靜。

  蘇漾願不願意聽,他總歸要告訴她的——

  不希望她有什麼遺憾。

  他知她重感情,尤其是少年時彌足珍貴的情誼,若非如此,就衝著他的性子,沈隨風那般行事,他早就將沈家報復的只剩牌位了。

  為了蘇漾,他願意忍耐,願意學著給別人生存、改過的機會。

  「要去嗎?」

  李潛將她抱在懷中,她身板依舊瘦的可憐,窩成小小的一團,臉埋得很深,能夠感覺到她身子在顫,可她還是不說話。

  於是他不再問她,用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的拍著,極具耐心,極其溫柔。

  蘇漾沒多大會兒睡著了,到底還是什麼都沒問,什麼都沒說。

  她興許是真的失望。

  李潛其實害怕她。

  她太愛恨分明了,愛著一個人的時候,全身心投入,哪怕遍體鱗傷,只要她愛,就可以無視所有傷痛,純粹熾烈完全不計後果。

  世上人人皆有計較,可她偏要轟轟烈烈。

  她絕不會在愛的時候踟躕猶豫,絕不會私下小心翼翼的計較在愛中付出多少,她在愛中像個豪客,熱情揮灑著所有的愛意,又像個狂霸的賭徒,恣情將手中的所有籌碼都丟出去,她從不害怕會被拋棄被辜負,她像是煙火,只求燦爛綻放的過程,縱然輝煌過後身死,也不在乎。

  愛便如此濃烈,恨也是如此深刻。

  她對厭惡之人從未手軟,對仇敵之人從未心軟。

  可沈隨風不是旁人,所以她更痛苦,即便如此,她也很清楚,該怎麼對他,能讓他最痛。

  她將他輕描淡寫的從生命中勾過,不理不睬,絕口不再提,沉默的抹殺那段過去。

  沈隨風會痛,於她而言,也是種幾近毀滅的酷刑。

  她在感情里永遠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本質上和他是一種人,但李潛心中認為,她比自己更狠。

  他把她抱緊了,珍重的在她額上吻了吻。

  次日蘇漾依舊沒有提要見沈隨風的事情,李潛自不會再問,他當天晚上去了大牢,親見沈隨風。

  沈隨風一大早起來,就特意收拾了下自己,他同獄卒要了水,洗乾淨頭髮,換了身乾淨衣服。

  他是托李潛遞的信兒,知道此番離去,估計要分別多年,他猜想,以她那般重情重義的性子,二人之間頗多糾纏,她肯定會來見他。

  因著衣服是新換的,他不敢坐,牢房裡都是乾草,生怕會沾到上面草稈子,再者,擔心衣服起褶皺,到底是不好看的。

  他小心翼翼的緊張等待著,從日出等到了日落,直到暮色四起,還有些恍惚,心中存了些微的希冀。

  這一天還沒過完,所以還是有可能會來的吧?

  再等等……再等等……

  來往的獄卒見他站了整整一天,連午飯都吃的格外仔細,似是怕濺到油漬,各個都知他來日的去向,幫著勸了勸。

  「沈大人,要不要給您搬個椅子過來?」

  沈隨風勾唇,笑容是客套疏離的:「不必了,我再等等。」

  「那成。」

  獄卒們先後打起瞌睡的時候,長長的走廊,響起了腳步聲。

  沈隨風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其實也很困了,然而強力的搓揉了臉,人便清醒了,他帶上笑容,目光灼灼的注視著來處。

  「蘇……」第二個字卡在了喉嚨里。

  過分英俊的臉,帶著寒意,由陰影處走到了光線明亮處。

  短暫的愣怔過後,沈隨風繼續看向他身後,再無旁人。

  心中有異樣的感覺,緩緩浮動。

  李潛告訴他:「消息我帶到了,她沒有任何回應,今天我過來的時候,她只叮囑我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希望落空是什麼感覺?

  不是之前那般心中悶悶的漲漲的,也沒有半點惱羞成怒之情,無形中有所預感,最為重要的東西在慢慢消失。

  不受他控制,不顧他挽留,說走就走,乾淨利落。

  沈隨風難以置信,嘴唇哆嗦著,半晌才吐出幾個字:「她…她沒來?」

  「沒有。」

  「不來嗎?」

  「……」李潛點點頭,答案殘忍無比:「不來。」

  「哦。」

  沈隨風失魂落魄的回答,他低頭看到自己的新衣服,自嘲的笑了笑,旋即還是叫獄卒搬來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衣服還是不要弄髒,萬一明天她會出現呢?」

  李潛不知該說什麼,他是睚眥必報,但也並非極端小人,沈隨風才能是有的,上位者自然要有胸襟。

  他無意打碎他的幻想,但還是覺得認清現實比較好受點:「你很清楚,她不會出現。」

  「若是有奇蹟呢?」

  「她既已決定,今日不來,以後也不會來。」李潛坐下來,緩緩的道:「你少時便與她相識,應該知道,她若是要與一個人決裂,絕不會再給對方任何幻想,你令她失望,這種失望的滋味,一生品嘗過一次就已足夠,她不會允許自己再經歷這樣的痛苦。」

  沈隨風喃喃的道,像是再問自己,又像是在問李潛:「再沒有改過自新的機會了嗎?」

  「她給過機會了。是你不珍惜。」

  沈隨風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或許有悔恨,或許有不甘,昏暗的光線,落在他微垂著側臉上,眸子中流轉的光,時亮時暗,他的表情也是變幻不定。

  李潛記掛著蘇漾的叮囑,要早去早回,但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問,實在等不及他平復情緒,說道:「周忘憂是不是在你那裡?」

  周忘憂是李徹的妻子。

  當時李徹被推出來,李知很生氣,李潛也因著一起受到牽連,被關進了天牢。

  在他待在天牢期間,李徹被秘密處死。

  李潛會問起周忘憂,還是那日蘇漾沒來由的突然說了一嘴,他記在了心上。

  李徹出事,周忘憂卻從頭到尾都沒被提到過,他的人秘密告訴他,先前李知也曾派出過人找她,但都無果。

  想來是被人給藏起來了。

  他斷然猜測李徹是被沈隨風推出去的,故而才有此一問。

  「啊……」他聞言細細思量起來,確實記起有這麼號人:「沒錯,在我的一處別院裡,位置就在西郊那排小巷子,左起第六座院子。」

  果不其然。

  「李徹的事……」索性開了話頭,他繼續問道。

  「我做的。」他無奈的笑笑:「我曾多次在你們府外閒逛,過年那會兒的時候,有次無意中看到了周忘憂出入。」

  李潛瞭然,和聰明人聊天點到即止,看見了周忘憂,順藤摸瓜,多盯幾日,就會有所發現。

  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他早該讓他們早點離京,那樣的話,李徹還能保住一條命。

  「周忘憂還好吧?」李潛問道,他知道蘇漾關心著她,畢竟周忘憂是懷有身孕的。

  沈隨風不以為意,他對旁的事情並不怎麼上心,雖然周忘憂是女人,然而不是蘇漾,那就另當別論。

  「不清楚。」他回憶著說道:「兩個月前人還是活著的,至於現在死了沒,不知道,西郊巷子裡的那座別院,我後來沒怎麼去過。」

  李潛問到了想問的,最後臨走前,告知他去嶺南的公務。

  「你當真信得過我?」沈隨風嗤笑道:「不知該說王爺你是過分善良呢,還是過分狂妄,養虎為患的道理,你難道沒聽說過嗎?」

  李潛宛如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反問道:「你是虎嗎?」

  沈隨風沉下臉,聽他又道:「不過是被人拿捏著命門,露出利爪的小貓。有沈家人在,你哪敢輕舉妄動。本王和善良無關,也並非狂妄,只是就事論事,若是你能贏我,早就贏了,如今沒贏,五年後十年後二十年後又怎麼會贏?本王站著的起點,遠高於你,才能也遠超過你,論心狠手辣,你更不是對手,一次輸給我,終生別妄想翻盤。」

  他對自己剖析的到位,對所有想要掌控的人都是如此。

  沈隨風無話反駁,暢快大笑。

  李潛往外面走,牢房空蕩蕩的,聲音便格外嘹亮。

  沈隨風大喊:「叫她珍重!今生無緣,下輩子我定將她牢牢抓住。」

  「做夢去吧!」李潛嗤笑著回他:「做夢更快一點!」

  儘管知道蘇漾次日不可能會出現,沈隨風整整一宿,還是端坐在椅子上,不敢將衣服弄的褶皺不堪。

  他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身體都變得僵硬麻木,獄卒來請他離開時,足足站起來緩了兩刻鐘,才邁著略有知覺的腿往外走。

  穿過長廊,走出監牢,坐上了馬車,再次成了沈大人,在略顯冷清的早晨里,伴隨著噠噠的馬蹄聲,緩緩的離開了京城。

  他特意將馬車上的窗戶打開,細細打量街上的每一個行人。

  均不是她。

  她狠起來真狠,將他的希望碾碎的無法拼湊,甚至連自我欺騙都做不到完不成,以前看她那般對別人,只覺得暢快。

  如今諸多種種加在他身上,頓覺不理不睬的劃清界限,對念念不忘的人來說,是多麼嚴酷的懲罰。

  再看一眼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吧!

  再見了,蘇漾!

  那輛馬車漸行漸遠,走出城門,徹底消失在視野之中。

  李潛收回目光,走到街角她最喜歡吃的那家灌湯包店鋪前,買了兩籠包子,坐上轎子往府上回。

  蘇漾還沒醒,他把還熱乎的包子交給圓缺,自己淨了手後,重新回到床上,打算陪著她再睡會兒。

  他將她摟到懷裡的時候,低頭注意到了,掛在眼角的瑩瑩發亮的淚水。

  李潛頓了頓,不發一言,裝作沒看到的閉上了眼睛。

  她該是心痛的吧。

  兩個人各懷心思的睡到了半上午,蘇漾起來吃了包子,他才告知她周忘憂的下落。

  「要去嗎?」

  蘇漾點點頭,去換了衣服,還特意上好妝,一併朝西郊巷子而去。

  他們很容易找到沈隨風說的那座院子。

  敲門過後,有緩慢的腳步聲響起,隔著一扇門,那道聲音越來越近,更像是蹣跚的老人。

  蘇漾擰眉,等院門打開,看到挺著肚子的周忘憂,才明白過來腳步聲為何是那般。

  周忘憂瘦了許多,越發顯得肚子出奇的大,叫人時刻都擔心著那肚子會突然掉下來。

  蘇漾連忙上前攙扶住她,全心全意的護著,倒是周忘憂做夢都沒想到,他們會尋過來,愣了好半天,才激動的直掉眼淚。

  「你們……」她又笑又哭的,頓覺失了禮儀,取出手帕背對著他們擦乾淨淚,才客氣的道:「王爺王妃正廳坐,我泡茶給你們喝。」

  這所宅院還算不錯,價格應當不菲,環境優雅,頗具格調,周忘憂泡茶的時候,蘇漾站在屋檐下,看著院中的那兩口黃銅製的缸出神。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