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他簡直不是人

2024-06-13 20:11:51 作者: 沈畫詞

  蘇家的府邸被聞儲帶著人給封了,府上的丫鬟下人們,也一併被關了起來,情況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圓缺從外面打聽消息回來,整個人都是哭喪著臉的,她說府邸是空蕩蕩的,用愁雲慘澹來形容都不為過。

  蘇漾坐不住,吩咐沉香看好小行舟,自己則領著圓缺,往府衙奔波。

  府衙中的聞儲,知道她此行的目的,直接拒絕見面,叫人把她趕走。

  「這件事情大人正在緊鑼密鼓的調查中,還希望安王妃不要來擾亂公務。」

  這怎麼能叫擾亂公務呢?

  她就是想見一見家人,看到他們安然無恙,就可安心啊!

  頭頂是濃黑的夜,她立在府衙之外,除了呆呆的杵著,什麼都做不了。

  無力感鋪天蓋地湧來,那種由內心發出的疲憊,令她茫然失措,只覺天空格外高遠幽深,而她倍感渺小。

  

  她是知道兄長們做的生意的,是和販私鹽扯不上丁點關係的,怎麼會明知故犯留這麼大的把柄,讓李知抓住呢?

  事情肯定有貓膩。

  她不願意想多,可事實就擺在面前,蘇家擋了誰的路,又有誰非要置他們於死地呢?

  當初三哥蘇弋交出軍權時,就已經各種明示暗示過,只有交出兵權才能保全蘇家。

  這就是保全嗎?

  蘇漾想笑。

  若是有人將你視為眼中釘,即便溫順如綿羊,他都會看你千般萬般差,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他們所祈求的,不過是安穩度日,不過是家人俱在,誰稀罕李家的江山,若是想要,早在二十多年前,她爹手握重權時就反了,何必又等到現在?

  一步步的退讓,一步步的妥協,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局嗎?

  不僅保不住家人,得不到安穩,就連幾代人用血博來的榮耀和清名,都要一併摧毀。

  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對他們?

  明明心裡有鬼的是那個位置上的人,但卻永遠都是他們在承擔後果!

  這樣的君王,還有什麼可值得效力的呢?

  越武帝和李知生動而形象的向他們解釋了,什麼叫卸磨殺驢,什麼叫過河拆橋,什麼叫狡兔死走狗烹。

  蘇漾握緊拳頭,突然毫無徵兆的大笑起來。

  這樣暢快嘹亮的動靜,在四下無人的街,聽起來是那麼的撕心裂肺,那麼的悲涼而哀婉。

  有什麼冰涼的液體,從臉頰上經過,她仰著頭,任由淚水滑落,經過嘴角,又咸又濕,比這夜色還寒的叫人顫抖。

  隆冬的夜晚霧蒙蒙的,仿佛天地間隔著層薄薄的紗。

  蘇漾在府衙求見無果,不得已回到王府,在門口時,見到了不停搓手跺腳的許子沂,與此同時,她聽見動靜,看過來。

  「蘇漾。」她小跑著衝來,先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隨後道:「你可算回來了!蘇家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事情鬧得這麼大,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蘇漾無力的扯了扯嘴角,那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發生的,一傳十十傳百,京城本就是消息傳播極快的地方,關於蘇家的事情,更是以千倍百倍的速度,瘋狂蔓延。

  他們蘇家祖祖輩輩,兢兢業業打下來的名聲,只因著這麼一件醜事,而大打折扣。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以後提起蘇家,興許首當其衝的,就是販私鹽的罪名吧?

  蘇漾自嘲的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怕你憂心不已,」許子沂說道:「京城確實都在議論這件事,但是我和許多人都相信,蘇家不是這樣的人!你們家是世代忠臣,怎麼會知法犯法呢!況且,我聽我父親說,你們家的生意做得好好的,順風順水,現在是起步階段,賺不來大錢,但是也綽綽有餘,根本沒必要鋌而走險去幹這種買賣!」

  道理都懂,但若君要臣死呢?

  蘇漾握著她的手,有太多的話,說不出來,一旦開口,就是將她拉進了這趟渾水裡。

  她咬著唇,鄭重其事的點點頭:「謝謝你相信!」

  「這你謝什麼啊!」許子沂接過話音道:「再說了,你跟我還謝什麼謝啊!對了!我來找你,可不僅僅是為了這件事!」

  「還有別的?」蘇漾意外:「這個節骨眼上,你和我走這麼進,萬一牽連到你和許大人可怎麼辦?」

  「你怎麼和我爹說的話一樣?」許子沂翻白眼:「我爹擔心我摻和這件事,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派人把我抓回去,給關進了屋子裡。」

  「那你……」

  「嘿嘿!」許子沂得意洋洋,一張瘦削的臉,在月光與燈籠的照耀下,閃著飛舞的神采:「我是誰啊!我和我爹的戰爭都打了幾年了!哪次不是我贏?把我關到屋子裡面,我就會乖乖的任由他擺布嗎?哼!我有的是法子出來!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快跟我來!」

  「去哪裡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許子沂一把拉過她的手腕,蘇漾根本無法掙脫,只好跟在她身後。

  她來的時候乘了馬車,兩個人擠進車廂,尚未坐穩,便聽一聲駕響破九霄,二人齊齊向後摔去,馬兒已疾馳。

  路上許子沂依舊沒有透露,只說是去找陳永明,蘇漾還以為陳永明出了事,哪想到了地方,竟然是府衙的監牢。

  陳永明穿著一身黑,隱沒在片陰影中,若不是光影偶爾落到他那處,幾乎不會發現那兒還站著個人。

  蘇漾到他跟前時,還是迷迷糊糊的。

  她看看四周,沒錯,就是監牢。

  來這裡做什麼?

  她發問之前,許子沂性子急,看著陳永明道:「人我帶來了,你這邊都打點好了?」

  陳永明越過她,直接看向蘇漾,他長得人高馬大,只是身材稍微單薄,然而即便如此,立在她面前時,依舊覺得壓迫感十足。

  他本身就是氣場很足的男人。

  蘇漾深吸口氣,才朝他看去,眼中充滿了不解的道:「怎麼回事?」

  「你去求見了聞大人?」他開門見山的問。

  蘇漾一怔,點點頭。

  「他沒見你吧?」

  「……沒有。」

  「不理他。」陳永明道:「我有人脈,可以幫你進到監牢裡面,但要注意,長話短說,藥效還有半個時辰。」

  「啊?」蘇漾立刻問道:「這不行,這會拖累你的!」

  這可是天子腳下的府衙,他以為是什麼窮鄉僻壤偏僻旮沓的小小縣衙嗎?

  「去吧。」陳永明對她的話恍若未聞:「半個時辰,到時候我會派人進去喊你。」

  他說著將她往監牢門口推了推,許子沂在一旁跟著勸:「你趕快進去吧!去問問什麼情況!再耽擱下去,黃花菜都涼了!」

  蘇漾深知此次機會來之不易,見二人都這麼說,便收起了那些心思,朝他們一抱拳,快步的進入監牢。

  最近真是和大牢槓上了。

  李潛住天牢,蘇家人住監牢。

  都是這樣冗長狹窄逼仄的走道,都是這般昏暗的燈光潮濕的空氣。

  她很快見到了蘇弋,忙不迭的加快了腳步。

  索性蘇家人都關在一起。

  蘇弋就坐在監牢的門口位置,身上穿著內衫,外袍被三嫂披在身上,三嫂懷裡還領著兩個孩子,三個人靠著蘇弋擠在一起。

  在他們旁邊是二哥一家,再接著靠牆的位置是大哥蘇敬,蘇敬這會兒看起來依舊傻傻的,兩隻眼睛通紅,興許是才哭過。

  段晶晶還挺著大肚子,她整個身子靠在何魚諾身上,滾圓的肚子看的她觸目驚心,應該是沒幾天就要生了。

  蘇漾臉上愁容更甚。

  「阿娘!」她脫口而出道,昏昏欲睡的何魚諾猛地睜開眼,循聲看過來,眼中驚喜:「漾兒!」

  「大哥!二哥!三哥!」她一一問候,然後隔著欄杆,看向他們:「對不起……女兒無能…沒辦法將你們帶出去,不過,大家放心,我會盡力奔波,爭取用最短的時間,解決好這一切,還大家一個清白,到時候大家都可以出來了!」

  縱然前路崎嶇坎坷,為了家人,她都要去闖一闖。

  何魚諾擦了擦紅腫的眼睛,安撫的說道:「無妨,這次幸好你沒進來,你若是能找到證據,自是最好,若是找不到,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娘親相信,清者自清,我們蘇家人沒有做過的事情,就是沒有做過!」

  「女兒自然知道!」

  蘇擇聽到現在,終於忍不住開口:「漾啊,真不是二哥做的!二哥哪敢做那種生意!一定是有人陷害!」

  「我知道。」

  「想咱們蘇家多年與人為善,究竟是哪個小人,居然躲在暗處,用這種腌臢手段來污衊我們!」蘇擇手握成拳頭,憤慨不已的說道,他心中是有答案的,然而若真是那個人,那麼太過驚悚,他根本沒有勇氣去驗證,因為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為了這樣的君王而奉獻出了前半生。

  一群人圍著蘇漾七嘴八舌的說,這麼冷的天,監牢裡面沒有炭盆,她看著嘴唇凍得發紫的孩子們,心頭的疼痛更甚。

  稚子何辜?

  若此事真的是李知做的,他簡直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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