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崩壞

  TPC公司的招聘提前了。

  往年的校園秋招是從9月份正式開始，8月底才開始網申，今年應各部門的要求提前了半個月。

  可就算這樣，新招的應屆生還需要一個月的入職培訓，根本無法緩解各部門急切的需求。

  其中以劉德志最為著急。

  回公司上班兩天，他才發現自己手底下沒人可用，什麼事情都要親力親為。

  偏偏高鑫藥業在喬建彬的指示下展開了報復，在市立醫院受到的排擠要從別的醫院找回來。劉德志熟悉的骨科醫院、老年病院、第五人民醫院等老客戶的客情關係都亮起了紅燈。

  他一天跑了9家醫院，從早忙到晚，感覺再這麼幹下去要猝死了。

  所以，劉德志第二天就向孫副總提出了要求，立刻分兩個新人進來，他自己帶新人直接上手拜訪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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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副總立刻拒絕了：「不符合國家規定！」

  按照《醫藥代表登記備案管理辦法》規定，醫藥代表必須接受相關的法律法規、職業道德、專業知識等方面的培訓。

  劉德志嘟囔著：「那費米都能跳過新人培訓破格入職，其他人為什麼不能？要不然你把費米叫來上班，我們部門不養閒人！」

  孫濤拍了桌子：「閒人？你把上個月的公司銷冠當閒人？他一個月的業績抵得上四個新人，有他在骨科事業部你才能輕鬆完成業績考核，你把他當閒人？」

  「那你給我交個底，這人到底什麼來路？」

  孫濤的語氣非常不悅：「你不用管他什麼來路，只需要坐享其成就行，可以當他不存在。」

  「他在我們部門又不歸我管，我手底下還是沒人可用啊，你還得分我兩個。」

  孫濤拗不過，終於鬆動了口風：「行行行，我研究一下政策。」

  喬建彬這個總經理助理最擅長給領導排憂解難，他馬上給出了一個很有建設性的辦法：「可以成立一個新的子公司，把新入職的員工合同都裝到那個籃子裡，公司再跟他們簽訂免責協議。如果個人出了問題被要求反腐協查，所有的行為屬於個人行為，由個人承擔一切責任，與公司無關。咱們跟子公司簽訂代理合同，這批新人無論怎麼作，都和我們沒關係。」

  孫濤眼前一亮，這確實是個辦法，既能緩解公司當前的用工壓力，還能轉嫁風險，出了問題也不會牽累到自己身上。

  他很快就安排人去著手辦理這件事情，秋招的新代表也都越過合規培訓，直接分配到各個事業部去了。

  喬建彬也要了一個小伙子來他的部門打雜。

  這人本名何齊正，外號涼茶（Tea），長相帥氣乾淨清爽，嘴巴甜情商高，很會討人喜歡。

  他剛進部門就「師哥」「師姐」地討好任爾東與賈婷婷，給他們沖咖啡拿快遞，跑前跑後一刻不歇息。

  於是，這個勤奮上進的小伙子就成了部門團寵。

  至此，由喬總助牽頭，賈婷婷、任爾東、何齊正組成的「縣域拓展事業部」正式成立，他們奉行以客戶為中心的原則，要錢給錢，要愛給愛，要學術給學術，把TPC公司的業務觸手伸向了乾海市下轄縣域的各個醫院。

  仗著免責協議保護，喬建彬採用了特別激進的「傳幫帶」培訓。

  何齊正入職的第一天就領到了1萬元的客情維護費報銷額度，外加一張印有各個縣域臨床醫生檔案的大名單。

  雖然只是報銷額度，但喬建彬說了，不管買什麼、花到哪裡，都可以找他報銷。

  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拿著這筆「巨款」不知所措，找任爾東請教。

  任爾東也沒經打過這麼富裕的仗啊，回想自己剛入門的寒酸經歷，只能給他講講喬建彬買咖啡賄賂漂亮小護士、買油條討好全科醫生這類的「光榮」事跡。

  何齊正傻傻當真：「買油條也能報銷？我的天啊，一萬塊錢能買多少根油條啊……」

  喬建彬過來敲他們兩個的頭：「買個狗屁油條啊，那都是劉德志才用的笨辦法，我那會兒負責維護老年病院的客情，不得不沿襲這個陋習而已。」

  他直接讓何齊正從大名單里選個主任，全方位地調查對方的生活習慣、作息規律、家庭成員和社會關係等等：「包括但不限於他的孩子多大了，上什麼學校，成績怎麼樣，他們家的房子多大，有沒有換房或者重新裝修的想法等等。」

  按照他的要求，何齊正上班的第一個月什麼都不用干，就盯上這個主任拉關係，每天拜訪聊天、送禮請客、幫接送孩子、輔導功課和遛狗逗貓等，做所有能夠博得醫生好感的事情。

  何齊正很訝異地看向任爾東：「師哥，你也是這麼幹過來的？」

  任爾東很詫異：「我那時候可沒幹過這些。」

  「時代變啦，」喬建彬再次敲了任爾東的頭，「你看看外面，齊南藥業、高鑫藥業的人跟狼一樣嗷嗷叫著搶客戶，人家送禮我們不送？人家給回扣我們不給？人家給主任當牛做馬掙大錢，我們直著腰昂著頭就只能喝西北風啦！」

  他拍著何齊正的肩膀告訴對方，醫藥行業遍地都是黃金，只要聽話做事，半年賺十萬和玩似的。

  何齊正聽著兩眼放光，從名單上找了個很有氣質的中年女醫生：「我去拜訪這位阿姨怎麼樣？看著挺好說話的樣子……」

  任爾東探頭一看：「內分泌科，可以啊，我給你找幾套內分泌藥物的課件，你先背熟了再出門。」

  他電腦里存著公司的市場部、醫學部準備好的各種科室會PPT，每一種藥品都有5～6套。

  喬建彬卻大手一揮：「你現在就去找她，課件在路上隨便看看就行了。做業務重在交流，你不和客戶見面，這些課件背得再熟也沒用。」

  把這個新人忽悠走，喬建彬才跟任爾東說實話：「教會徒弟餓死師父，你不必太用心教他學術性的東西，這批人進來就是給我們打江山衝鋒陷陣的，對標高鑫藥業的一線代表，越簡單直接越好。」

  在任爾東驚訝的注視下，他還厚顏無恥地拿來一本合規培訓手冊，指著上面的強制學習任務表要求任爾東幫忙造假，幫何齊正刷學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