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下戰書

  現在的代善還並不知道劉凌在金州修築新城的消息，或者說就算知道也不會在乎，畢竟正常來說築城沒個一年半載是不可能完成的。

  對現在的他來說，儘量保存實力的情況下抵達金州城下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此時金州已經被大周軍占據，並且裝備上了火炮，但金州城並不臨海，只要完成合圍，哪怕拖個一年半載的，也能餓死城中守軍。

  所以，接下來他並未著急行軍，而是安排人手慢慢向前摸索，甚至一些膽大的士兵開始嘗試著解開那些要人命的火藥陷阱。

  這樣一來他們的行軍速度自然被大大延誤。

  而另一邊從半山腰憑藉兩條腿行軍的李俊成於輔國等人，反倒是先一步來到了鳳鳴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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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遠處正摸索著排除陷阱的女真士兵們，於輔國有些擔心的說道：「這些人拆了我們的陷阱，不會將火藥拿來對付我們吧！」

  李俊成搖搖頭道：「沒事，所有大炮都已經銷毀，他們就算有火藥也沒辦法用，弄不好還會傷到自己。」

  「再說了，他們也不懂得儲藏，弄不好還會把他們自己給炸了。」

  「咱們現在還是好好研究一下怎麼守住鳳鳴山吧。」

  「這裡算是最後一條防線了，再往後的龍脖山雖然同樣險要，但他們若是繞路，卻也多花不了太多的時間。」

  於輔國聞言應聲道：「嗯！知道了，別的不說，看我先把這山上的樹全都砍了！」

  顯然，昨夜被人以火攻之法逼退，於輔國也是窩了一肚子火。

  李俊成則安排人繼續沿途鋪設火藥陷阱，不過和之前的觸髮式陷阱不同，這次他改成了引線式，人過來點燃引線就能炸，而且是連環炸的那種。

  有了人為控制，這樣更加方便。

  此時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今年是個小年沒有三十，所以也算得上是大年三十。

  此時金州的民工已經激增到了五萬有餘，這已經是金州能承載的極限了。

  但市舶司還是在不停的往這裡遣送工人。

  工人太多也難以安排上工作，所以張磊便將一些體弱多病的工人遣散回家，留下了些精壯的生力軍。

  五萬人日夜不停輪番澆築水泥，築城的速度進一步的加快。

  而市舶司的其他部門也相當得力。

  水泥、沙石、充當鋼筋的畸型鐵桿鋼材等物品從未短缺過。

  順帶一提，現在蓬萊的工坊已經能夠煉製出熟鐵鋼絲了，所以城池四個角落以及每隔十餘米一個的跟腳內部都有鋼筋籠填充，其他地方也有鋼筋延伸加固。

  此城若是修築完成，其堅固程度，甚至能遠超北京城的城防。

  莫說攻城車，就是坦克來了也未必打得穿。

  最為優秀的還是要屬運送糧食的後勤部門。

  除夕作為漢人最重要的節日正常來說是要吃餃子的。

  哪怕再窮，只要能買得起二斤白面，也要包上一頓白菜餡的餃子。

  按著張磊的意思，他們遠在遼東天寒地凍的不說，運送給養又十分麻煩，今年的除夕便不過了。

  但市舶司的陳壽卻給下面的人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也要讓在金州築城的五萬民工和兩萬士卒在除夕當天吃上一頓餃子。

  餃子餡也是最實在的豬肉大蔥。

  為了執行這道命令，市舶司的採購司又搜颳了整整一船的豬肉。

  也幸虧是在冬季，若是在夏季，估計這些豬肉還沒運到估計就全都臭了。

  抵達遼東之後，所有人員齊上陣，管後勤的自不必說，還有那些歇班的、當兵的、因為體弱即將被帶回魯州的全都前來幫忙。

  剁餡的剁餡，擀皮的擀皮，包餃子的包餃子。

  一口口偌大的鐵鍋被支了起來，清澈的山泉水倒進去，下面便是騰騰燃燒的木柴。

  這半個月以來，這些工人們一直在承受著高壓的築城工作。

  有的累的吐了血，有的染了風寒，還有的因為多種原因就直接死在了這裡。

  儘管工錢十分豐厚，但工作的氣氛還是十分壓抑的。

  如今城池已經建成了一半，又趕上了除夕，管著工人們吃頓餃子，對士氣來說是極大的提升。

  這一點，張磊自然也知道，但他卻覺得，供應這些材料，以及五萬多人的吃喝拉撒已經讓市舶司運轉到了極限，他不想再對市舶司施加壓力平添麻煩。

  所以在孫二臭找到自己的時候並未答應。

  但想不到的是，市舶司的人竟真的拾掇起來了！

  看著城外這一口口的大鍋，張磊眼眶微紅。

  這時，負責押運這些物品的孫二臭湊了過來道：「張將軍，已經有餃子下鍋了，等會您先吃著。」

  張磊佯裝不在意的揉了揉眼眶，說道：「不了，讓百姓和兵卒們先吃，我最後再說。」

  此話一出，孫二臭心中也大為感動。

  他當年也是因為官員貪奢無度，被逼的成為了海匪。

  如今看到張磊日夜不休的督建城池，巡視防線，現在香噴噴的餃子就在面前，他還要等百姓和兵卒先吃了之後再吃。

  要是當年那個縣令也如張磊這般，自己這會估計已經兒孫滿堂了吧！

  想到這，孫二臭不由得一聲長嘆。

  聽到嘆息聲，張磊瞥了他一眼道：「怎麼有此嘆息？」

  孫二臭自是不會將之前的糗事說出來，於是便隨口搪塞道：「沒什麼，只是這段時間押運貨物，有些累了！」

  張磊也沒有深究的意思，他深深的看了孫二臭一眼問道：「對了，你們市舶司究竟有多少銀子？」

  「且不說物料糧草的運輸，單是這些民工一天一兩銀子的工錢便不是個小數目吧！」

  此話一出，孫二臭頓時尷尬的撓了撓頭：「呵呵！這我就不大清楚了！」

  「我在市舶司主管海運，不管其他。」

  「不過，我聽我們陳掌柜的說，現在市舶司的庫銀基本上已經掏空了，再行收購貨物，都是打的白條。」

  「打白條？」張磊皺眉：「那些奸商們肯賣給你們？」

  孫二臭一臉得意的說道：「賣與不賣不在他們，不久前皇帝老爺已經下了命令，全力配合市舶司的貨品收購。」

  「若有誰敢捂貨不賣，便以通敵罪論處！」

  「再說了，現在市舶司生意做得大，幾乎可以說是日進斗金，只要帳目在，就不怕還不上銀子，所以很多人都上趕著和我們做生意呢！」

  「還有的人，根本不經我們手，都是直接裝船跟著我們的船隊往這裡拉。」

  「他們在這清點數目！」

  聽到孫二臭的敘述，張磊只覺一股氣自下腹湧出，直衝胸腔。

  這麼多年了，朝廷一直是半死不活的樣子，嚴高把控戶部，任人唯親，不管幹什麼事，都要讓他扒層皮再說。

  如今有了市舶司這個游離於戶部之外的財政部門，今後皇上再想幹什麼事就方便多了！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這新城能修建成功。

  如果失敗，最先提出這建議的劉凌，以及批准建議的楊浦都將受到反攻倒算。

  連自己也不可能倖免。

  想到這，張磊頓覺自己肩膀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他看了一眼孫二臭說道：「兄台稍歇，我再去巡視一下防線。」

  ……

  寧遠。

  皇太極看著眼前的戰書面沉似水。

  自從努爾哈赤下令撤退之後，皇太極便開始忙活著拔營的事情。

  甚至，楊浦的大軍和寧遠守軍會合這種事他都顧不上了。

  如今剛把東西打包完成，正準備跑路。

  劉凌的戰書便送到了八旗軍的軍營。

  戰書的內容十分簡單。

  大致就是，聽說你們女真人十分能打，但在我劉凌看來不過爾爾。

  上次你們上萬人打我幾千人，被我打的屁滾尿流。

  現在，我打算和你們死磕一把，有種的明天在寧遠城下，咱們當面鑼對面鼓的較量一番。

  誰慫誰孫子！

  為了保證能夠最大限度的刺激對方，楊浦還是特意讓劉凌寫的這篇戰書。

  後者文采一般，但應付皇太極這種人還是可以的。

  一篇文言文夾雜著白話的戰書寫下來，是個人就能看懂，連翻譯都省了。

  看著眼前的戰書，皇太極內心並沒有太大波動。

  如今的戰略局勢上，他們已經完全淪為被動。

  套用到某知名遊戲裡面就是，己方趁其不備將對面的一塔給偷了。

  原本打算繼續拆二塔，結果人家援軍趕到了，並且還派出其他兵力去偷自己家一塔去了。

  己方在已經派出一半人員回防己方一塔的同時，剩下的人若還在對面二塔跟前晃悠，那就不是在推塔了，而是純浪。

  若主帥換成莽古爾泰這種二愣子，搞不好還真有可能中計和劉凌幹上一仗，但皇太極比較冷靜，面對這挑釁，他思慮良久之後，最終回復道：「可以！明日午時開戰！」

  剛把回信送出去，一名士兵便來到了皇太極的營帳中：「主子，大汗讓您過去一下！」

  「知道了！」皇太極將那封戰書踹進袖口，隨後便大步走向中央的營帳。

  自從下達撤退的命令之後，努爾哈赤便沒再具體管過軍隊事務，只是聽一下情況匯報。

  寧遠城內派人下戰書的事情，他也是剛剛聽說，便將皇太極給叫了過來。

  「父汗！找我何事？」見到老爹，皇太極躬身施禮。

  努爾哈赤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地說道：「漢人給你下戰書了？」

  「是的父汗！」說著，皇太極便將戰書遞了過去。

  努爾哈赤掃了兩眼，隨後道：「你打算怎麼辦？」

  「暫且答應，但不應戰，明日您帶著兩黃旗和輜重先行撤退，我帶著剩下的人斷後。」皇太極果斷道。

  努爾哈赤深深的看了皇太極一眼，片刻後閉上了眼睛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皇太極也不多說，扭頭便走。

  當帳篷的帘子重新落下，努爾哈赤忍不住仰天感慨道：「老了，真的是老了，若再年輕十歲，我必定親自應戰，殺他們個人仰馬翻！」

  自少年征戰以來，努爾哈赤便經常身先士卒帶兵衝鋒陷陣。

  憑藉著勇猛善戰，他經常以少勝多以弱勝強。

  如今在他的帶領下，女真部族已經強盛到了極點，而且遼東全境也握在了他的手中。

  同時，他也已經到了暮年朝氣不在。

  對皇太極的這個決定，努爾哈赤說不出錯來，但從內心來講，他還是感覺自己這兒子有些慫。

  不管怎麼說，自己手下還有四萬精銳騎兵，其中還包括最強大的兩黃旗。

  皇太極卻半分猶豫沒有的拒絕應戰，這讓努爾哈赤有些失望。

  不過也無所謂了，仗打到這一步，本就不可能再攻下寧遠，以大周的體量，哪怕這次野戰打贏了，殺了對方幾萬人，用不了幾年，他們便能再緩過來。

  直接撤退回到錦州，倒也是個不錯的決定。

  很快，皇太極的回信便送到了寧遠。

  看到對方應戰，宋陽當即歡喜道：「老師，皇太極應戰了！」

  孫高陽、楊浦、劉凌三人就沒那麼高興了。

  這三個老狐狸都明白，答應和做完全是兩碼事，尤其是在戰場上。

  和這三人相比，宋陽還是太嫩。

  仔細研究了一下皇太極的回信，劉凌指著午時二字說道：「皇太極說午時開戰，估計是打算明天一早直接走人的。」

  此話一出，宋陽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他瞪眼看向劉凌，目光中頗為不服。

  自從和劉凌打過照面以來，他每次與之相遇都會被壓上一頭，如今他又說出這種話來，宋陽自然十分不滿。

  「劉大人，你又怎麼得知他們會在明天一早撤離呢？」

  劉凌看都沒看宋陽一眼，直接對著楊浦說道：「孫大人，京營的一萬精騎和八旗軍相比，戰力如何？」

  孫高陽拖著下巴沉思片刻後說道：「半斤八兩！若是配合步兵死戰的話，倒也能拖住一二。」

  「怎麼，你打算真的和他們野戰一場？」

  劉凌的手指向寧遠城說道：「如今城中步卒已經有了十餘萬。」

  「前不久，陛下又調來了一萬京營騎兵作為援軍，在加上遼東本土的萬餘精騎，我等已經有了和八旗軍野戰一場的資本。」

  「現在好不容易讓敵軍兵分兩路，我們如果能夠從正面將這四萬八旗軍擊潰，那不管是金州還是錦州，我們都將占有主動權！」

  聞言，一旁的楊浦也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陛下既然選擇了增兵，那必定是要我們獲取更大的戰果。」

  「再說了，我們還有火炮、火槍作為後援，只要堅守陣型，哪怕直面敵軍四萬騎兵，也未嘗不可！」

  眼見二人的意見達成了一致，孫高陽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最終也點頭說道：「好吧！我也同意出城野戰，不過要穩紮穩打，不得輕敵冒進！」

  楊浦聞言笑了：「知道了，我將鳴金權交給你，你在城樓上看著，若覺得不對勁便鳴金收兵！」

  孫高陽聞言苦笑：「呵，真要是打起來，誰還給你鳴金的機會！好了，就這樣決定吧。」

  「宋陽，去將傅寬、俞大同他們叫過來！」

  一直被劉凌無視的宋陽心中滿腹火氣，不過在聽到孫高陽的吩咐後，他這火氣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是！老師！」

  應了一聲，宋陽便走了出去。

  這時，蔣鶯快步來到房間之內。

  劉凌心中一沉：「怎麼了？覺華島出事了？」

  自從皇太極暴露出撤退意圖之後，他們便失去了對覺華島和寧遠的阻隔。

  此時，兩地可以自由出入了，所以，劉凌才能應邀前來參加會議。

  來寧遠之前，他便安排蔣鶯守著覺華島，現在見她這般急匆匆跑來，劉凌自然緊張了起來。

  一旁的楊浦和孫高陽同樣皺起了眉頭。

  蔣鶯見狀並未賣關子，直接說道：「覺華島沒事，是市舶司和蓋州方面來信了！」

  說著，蔣鶯便將兩份文書遞給了劉凌。

  這兩封文書一個是李俊成送來的。

  言明了老虎山之戰的戰況，以及當前他們正在鳳鳴山抵擋八旗軍的情況。

  雖說戰況比較激烈，但他們暫時還能頂得住。

  至於第二封，則是陳壽寄來的。

  文書上詳細描寫了一下金州新城的築城情況，根據工匠估計，最多再有二十天城池便可以修築完成。

  至於軍械、軍備之類的東西市舶司都已經準備好了，城池建好之後，立刻就能使用。

  除去這些，還有一些關於用料、人員之類的帳目情況。

  劉凌跳過了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數字，直接看了總數——四百八十萬兩白銀。

  這還只是目前花銷的。

  等城池修築完成，預估怕是要超過六百萬兩白銀，其中至少有一半還是打的欠條。

  沒辦法，要速度、要質量、還要人拼命干，沒錢怎麼行？

  如果能花六百萬兩白銀買下這樣一座城池，估計蕭帝也會毫不猶豫的同意。

  但不管怎麼說，這一仗打完，市舶司可算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並且，這些銀兩，估計戶部和兵部是不會給報銷的，當然就算他們想也沒錢給。

  而在文書的背後，陳壽還補上了一句。

  高麗國派遣使者前來，說鎮江堡的女真守將要求他們派遣二十萬大軍，一同進攻金州。

  現在高麗國正不知如何回復，希望大周能給指條明路。

  看到這句話，劉凌當場便笑了出來。

  「這些傻帽，還二十萬大軍！」

  見他發笑，楊浦隨即道：「什麼事這麼好笑？」

  劉凌隨即將兩份文書遞給了二人。

  二人看完之後，也是忍俊不禁。

  孫高陽搖頭說道：「高麗國要是有二十萬大軍，哪裡還用被你們這些女真人欺負？」

  楊浦則捻著自己的鬍子道：「唉！此言差矣，以高麗國軍隊的戰力，哪怕給他們四十萬大軍，也毫無用處。」

  大周周圍的所有政權之中，誰最能打不好說，但要說誰最不能打，那高麗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幾百年沒打仗，誰來都能欺負欺負。

  別說四十萬大軍，就是四百萬來了也白扯。

  將書信放下後，楊浦說道：「看這意思，估計鎮江堡的守軍也不多，金州又安全了幾分。」

  而這時，劉凌的眼睛卻開始四下飄忽，片刻後，他沉聲道：「二位，你們說我們能不能趁著這個機會，連同鎮江堡一起拿下？」

  此話一出，楊浦和孫高陽的身體不由得一震。

  蔣鶯聞言則鬆了一口氣，她親自前來送這份文書，為的就是這個，不然隨便打發個人來便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