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圍村

  陳善的老師曾在京中為官，後來因為得罪了大人物，被罷黜，才返回雲中做了先生，身為他得意門生的陳善，聽先生說過不少官場中黑暗的事，只不過他一直將信將疑。

  「你和我出來。」

  陳善轉頭看向趙羨。

  墨子弈臉色一變，「趙公子，這是鎮北軍的內務，趙公子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墨子弈咬重了鎮北軍三字，趙羨身為皇子，要是想插手鎮北軍的事，那他就得想好，這後果他承不承擔的起。

  不出所料，墨子弈這話一出，趙羨的臉色也變的不好看了。

  墨子弈這話，把這件事完全上升了一個高度，要說這案子，雖是保密，可不是不能說，但沾上了鎮北軍他就做不了主了。

  「墨大哥，我想知道真相，我也有權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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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善見趙羨沒了動作，頓時心急如焚，朝著墨子弈大喊。

  「陳善，你沒權力知道，單憑你現在的身份，什麼也做不了，還會害了她們。」

  墨子弈一指蜷縮在一起的母女，一盆涼水潑在了陳善的頭上，陳善木然的看了看陳母和囡囡，瘋瘋癲癲的放聲大笑，只是這笑聲聽到實在滲人，讓人毛骨悚然。

  墨子弈面無表情，可心中卻在問自己，他這樣做會不會毀了這個孩子。

  陳母在一旁聽見他們說的所有話，默默的流著淚，嘴角浮現著苦笑，她知道，民是不可能斗過官的。就算不甘那又能怎麼辦，蜉蝣撼樹罷了。

  「善兒，去把裡屋收拾收拾，給你大哥布置靈位，人沒了，那也要回家啊，不能讓良兒做孤魂野鬼，會被其他小鬼欺負的。」

  陳母喃喃自語。

  霍光突然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任由墨子弈怎麼叫他都沒有回應，站在門口的孟冬探頭出來，不明所以。

  在趙羨的默許下跟在孟冬後面，亦步亦趨。

  「弈哥兒，今天就別走了，在這住下吧，山路晚上不安全。我們晚上要給良兒守靈，你們就在床上擠一擠，明日天亮再走吧。」

  陳母本就佝僂的背，此刻更是彎的嚇人，原本半黑半白的頭髮，現在竟都成了銀絲。

  墨子弈看看發瘋的陳善和年幼的囡囡，他也不放心就這麼走了，但是趙羨...

  墨子弈看向趙羨，不料趙羨連個眼神都沒給他，轉頭進了裡屋，看來他也是打算留下來。

  「那就叨擾您了。」

  墨子弈彎腰行了個大禮，在陳母身邊坐了下來，接過已經哭啞了到囡囡抱在懷裡，囡囡抓住墨子弈的衣服，無聲的抽泣著。

  等天完全黑了下來，霍光自己費力的扛著個架子走了回來，孟冬兩手空空的跟在後面，不時伸手扶一下，又很快收回來，深怕霍光發現。

  「嬸子，把衣服掛在這上吧，這是鎮北軍的招魂的儀式，我之前良子回不來，就沒在軍中掛，想著等他回家了，掛在家裡，好讓他回家。」

  霍光遮遮掩掩，不敢直面陳母。陳母抱著衣服神情恍惚的望向墨子弈，在陳母心裡，這個墨姓少年看著更靠譜一些。

  墨子弈肯定的點點頭，霍光沒說錯，就是他做的架子，是按將軍甲的規模做的，也算是了了陳良想當將軍的念頭。

  入夜，雲中的夜沒有北疆那麼涼爽，卻也比白日裡要清爽不少。

  往日從不舍的燃燭的陳家，今夜卻燃上了兩隻白燭，白燭在供桌上搖曳，昏暗的燭光照亮著供桌。

  三個貢盤裡裝滿了雞蛋肉和野果子，以及一塊簡易的雕刻著陳良名字的牌位，劣質的香上煙火蜿蜒而上。

  那件沾滿陳良血的軍服，被整齊的掛在木架上，擺在供桌的後面，在牆上映出影子。

  那些貢品是霍光加急去村中各家高價收購的，才湊出了這麼三盤，牌位也是墨子弈親手刻的，筆畫間盡顯肅殺之意。

  墨子弈和霍光自是不可能去睡覺，配著陳母三人一起守靈，只是準備倉促，要不是有那塊牌位，估計很難看出這是靈堂。

  南星抱著刀靠在牆上，閉目養息。趙羨板正的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能讓他守靈的也就只有他父皇了。孟冬垂頭而坐，佩刀橫放在腿上，閉著眼睛，身子東倒西歪，已經半夢半醒，要和周公下棋的狀態了。

  夜很靜，靜得只能聽見蛤蟆和小蟲子的叫聲。

  陳母從知道陳良出事一直哭到了現在，從開始的嚎啕大哭，到現在都乾哭，眼淚流幹了，嗓子出不了聲了。

  囡囡縮在陳善懷裡，麻木不仁，囡囡是遺腹子，根本就沒見過他爹，就連陳良的容貌也模糊不清了，但她知道從前有一個人總是把她扛在肩上，有貨郎路過，會擠下錢給她買一小塊糖解饞，糖很甜，那人的肩膀也很有安全感。

  噠

  南星突然站直了身子，緊緊握住刀柄，四下轉著頭，尋找什麼。

  南星握刀的動作在的萬籟俱寂的茅草屋中，格外清脆。墨子弈和霍光同時站起，趙羨一推孟冬，孟冬拎著刀彈跳而起。陳母三人木然而不知所措。

  墨子弈來到門前，湊到門縫那裡，朝外看去，什麼都沒有。墨子弈毫不嫌棄的趴在地上，附耳傾聽。

  噠噠噠

  隆隆的馬蹄聲，愈發接近，當墨子弈站起身時，馬蹄聲已經隱約可聞了。

  「怎麼了？」

  趙羨的武功很差，學來只是為保命，能在必要的時候拖延時間就可以了，更不用說專門去練耳朵。

  可孟冬和霍光不一樣，他們都是習武之人，聽力自是要好一些。

  「主子，有馬蹄聲。」

  「馬蹄聲？」趙羨面露驚奇。

  「應該說是很多馬蹄聲。」墨子弈快速補充。

  突然墨子弈的臉綠了，霍光的臉也綠了，趙羨一愣，這是幹什麼，不就是馬蹄聲嘛。

  馬蹄聲雜亂無章，這不是軍馬，還有人的腳步聲夾雜在裡面，最致命的是四面八方都是，越來越近，目標很有可能是陳家村。

  「霍光，護送陳母她們和六殿下離開快點，快。」

  墨子弈的聲音短促有力，霍光一把薅起陳母背在背上，孟冬搶先墨子弈一步抱起來囡囡。

  「你幹什麼？」

  一直呆愣的陳善驚慌失措的大吼。

  「別廢話，有人過來了，把良子的衣服帶上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