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一方水土一方人

  本就沉默寡言的林如意聽了陸阿灼的話，抬頭看了主家一眼，面上略有詫異。

  在來程家的路上，老娘一直叮囑，要她今兒熱情些，好好表現，也不奢求一下就入了程三娘子的眼，好歹能讓程三娘子眼熟她。

  她是未想過，程三娘子竟能如此相信她，要她去照料一位素未謀面的孕婦。

  即便她心如止水，這會也免不了吃驚不已。

  未等林如意吭聲，連氏反倒激動道：「完全可以的，如意從七歲就跟著我東奔西跑，見慣了事兒，再者嘉水縣離府城也就一天的來回，等孩子臨盆，我也過去守著，保准母子平安。」

  見她同意，王氏就說等她回嘉水縣也捎帶上如意，妝奩和鋪蓋由程家來準備即可。

  可把連氏高興壞了。

  時逢顧昭的奶娘帶著婆子丫頭來給王氏和陸阿灼拜節，聽說林如意會懂些藥理，十分羨慕程家人才濟濟。

  

  心下又尋思著，都說三姑六婆擅長鑽研，既然連氏肯把女兒投入到程家當下人，可見程家在連氏眼中是赤手可熱的存在。

  陳奶娘剛到府城，對本地的家族啥也不懂，想找楊縣令夫人打探消息，奈何正碰上節日，縣令夫人忙著面見長官夫人、接待下屬夫人，要到月底才能空出光景。

  她也只能自己摸索，見狀，自然對程家漸漸上心，於是找上了顧善兒家的，問她：「我見王夫人和程三娘子中間坐著個小姑娘，面容嬌憨，可又沒纏腳，是她們的哪方遠親？」

  她看王氏是小腳，沒道理女兒會是大腳，才會以為程順娘是哪裡來投靠的遠親。

  善兒媳婦笑道：「是王夫人的女兒呢，程家就這麼一位姑娘，家裡人疼得很呢，為了她，建學館請坐館先生教她們認字。」

  「啊？這——」陳奶娘詞窮，疼女兒怎的不給她纏腳？

  可她又不敢問出口，一個人自我糾結中。

  過了許久，她轉了話題，向善兒媳婦悄聲問道：「程三娘子有身孕，怎的是程家嬸娘過來照顧，她婆婆呢？」

  善兒媳婦笑道：「三娘子的婆婆便是縣學教諭夫人，這些日子忙得很，托的妯娌過來照看媳婦呢，要我看來，程家人物各個是好的。

  她家長輩很會疼人的，就說程三娘子來府城陪丈夫讀書這回事，有哪些老人家能同意的呢，可見家裡十分開明！」

  陳氏悄聲問：「這是你自個兒想法，還是顧夫人也這般想的？」

  善兒媳婦心下一琢磨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再笑：「大娘您就少琢磨這些瑣碎事，程家是好，和咱們顧家終歸是沒多少交集的呀。

  顧昭少爺尋名醫這事，老爺從沒忘記過，再過兩年楊老爺就要調往別處任職，那時顧昭少爺還是得跟老爺離開呢。」

  陳氏微微吃驚：「你們還不知情麼，程三相公也會醫術呢，昭少爺昨晚就是喝了他開的藥方，今兒說是感覺挺好的。

  我尋思著昭少爺要是跟著程三相公，是能多活幾年，還打算跟程家攀攀關係。」

  善兒媳婦愣了好久，歉意說道：「我還真不知程三相公會醫術，雖說我們一家也是夫人的陪房，但各有分工，我家的多是在廚房、茶房、藥房間做事，因而和程家的姻親陸家要更熟悉一些。」

  若是顧管事這樣的總管必然知程三相公會醫術，但沒必要去跟顧善兒說一嘴。

  陳氏笑：「正是因你們夫婦在廚房、藥房間做事，顧管事調了你們夫妻過來照料昭少爺，我還要謝謝你們呢。」

  善兒媳婦將程三相公會醫術記在心裡，回去跟丈夫說了一嘴，那顧善兒和陸圓時常共事，十分熟悉，聽了媳婦的話之後，說道：「陸大廚每回說起這位女婿，可真是一臉自豪樣。」

  「原先我以為是程三相公會讀書，入了老丈人的眼，現在看來這位女婿簡直是優秀的不像樣，要我有三相公這樣的女婿，半夜做夢都能笑醒。」

  善兒媳婦要他清醒一些，「我聽三娘子親娘說過，兩人是八字契合，三娘子是程家老太太親自娶回家的，老話說的好，隔代親，既是老太太相中的人物，自然不會去嫌棄她大腳。

  可你閨女就不一樣了，沒有三娘子的八字，又是個大腳的，真進了這樣的家庭里，怕只是被磋磨的份了。」

  顧善兒是顧家的家生子，和媳婦的親事也是主家分配的，以後兒女的婚事也是由主家決定，因而只是過過嘴癮罷了。

  「說起兒女婚事，我還真聽過陸大廚在苦惱自家二女兒的親事，什麼『高不成低不就的，索性也來學親家給女兒招贅』之類的話，他口中的親家會不會指的程家呢？」

  善兒媳婦噯呦了一聲，拍手道：「肯定是了，今兒昭少爺奶娘還在問我，怎的程家姑娘沒有纏腳呢，倘若程家從小就有意給姑娘招贅，也就無所謂纏腳不纏腳了。」

  夫妻兩人嘀嘀咕咕，越想越覺得是這樣。

  中秋一過，王氏就動身回嘉水縣，捎帶了林如意，程順娘本想多留幾日陪三嫂，可王氏顧慮到女兒還得上學識字，只能狠下心來帶了她離開。

  顧昭一行人過來相送，就聽到了奶娘陳氏和善兒媳婦嘀咕的話語，他多有驚奇，問：「江南男子是不介意招贅的多罷？」

  「還真是不介意的多呢，」善兒媳婦笑道，「前兩年楊老爺在應天府任職，我家善兒偶爾陪著買辦房的老金出去採買，倒是聽了不少入贅的事例。

  其中就有丁翰林的女兒、大理寺的鄭少卿孫女，招的文人士子當姑爺，日子過得和和美美，應天府人士習以為常，鮮少會拿出來當談資。」

  但這樣的事，對顧昭來說，確實是一大稀奇事，嘆道：「我見這裡女子出門是稀鬆事，沒想男子也豁達至此。」

  陳奶娘失笑：「少爺你是只看『招贅』二字，可沒細聽女子家的境況，都是不錯的，如我是男子我也樂意娶了她們呢。」

  善兒媳婦搖頭，解釋道：「丁翰林家在應天府也就勉強能過得去，只聽說翰林之女知書達理，男方只聽美名就答應了婚事，保媒的人還是男方的母舅。」

  這回陳奶娘也驚嘆了，「真真是一方水土一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