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舅舅舅母的關心

  白輕煙換了身白玉蘭廣袖雙絲靈錦衣，翠文織錦緞斗篷， 在花影的攙扶下緩緩走進侯府大廳。「王爺！」

  輪椅上的男子遠遠地便看到了女子高挑纖細的身影，正緩緩向自己走來。長長的墨發懶懶傾瀉肩頭，巴掌大的小臉上還帶著沒有褪去的病氣，讓人看了不免得心疼。

  「參見王爺，祖母！」

  「阿煙不必多禮，身子可有好一些？」

  白輕煙微微抬眸，正對上他那一雙深邃的眸子，裡面透著濃濃的關切之意。眸光微閃，輕聲道：「多謝王爺關心，已經好多了。」

  老夫人從靖王來的時候心中便十分忐忑，見白輕煙來了臉上又是一副十分關心樣子，語氣責備道：「你這孩子，受了傷竟然也不同祖母說一聲。」

  白輕煙聞言，語氣淡淡道：「讓祖母擔心，是孫女的不是。」

  老夫人看著靖王臉上神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一時間竟摸不清他的心思，試探道：「如今京城裡的流言，想必王爺也已經聽說了，煙兒她……」

  

  不等老夫人說完，清冷的聲音將她的話打斷，「老夫人多慮了，本王今日只是來看望阿煙的傷勢，至於京城裡的謠言，本王相信阿煙！」

  白輕煙聞言，心不由得一緊。她抬眸望去，見那人一雙狹長的鳳目微微上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看上去是那麼的慵懶隨性，仿佛根本沒有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白輕煙微微一笑，心中划過一絲暖意。

  「江楓！」他的話音剛落，江楓便從院中走了進來。又聽得他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給你帶了一點補身子的，來得匆忙，先將就著吃，回頭在給你找好的。」

  白輕煙看著只能看到半隻身子的江楓，嘴角微微抽搐。

  「阿煙不必為此事憂心，今日之事，我一定會為你查個水落石出。」

  白輕煙抬頭望向他，聲音輕柔道：「王爺其實不必麻煩，這些虛名，我原本也不在乎，只要王爺相信我便好。」

  「怎麼能不在乎呢，你這孩子說的什麼傻話，女兒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聲。況且你是日後可是要嫁給王爺的，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王爺的名聲考慮啊！」老夫人故作責備地看向白輕煙，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老夫人更加在意的是侯府的名聲，已經有了一個白雪瑤，如今再傳出什麼不好的事情，外頭的人該怎麼議論他們侯府。

  白輕煙涼涼勾唇道：「祖母多慮了，孫女想，王爺向來淡泊名利，想來不會在意這些虛名。」

  她說完，轉頭望向一旁的男子，見他那雙狹長的眸子中仿若盛滿了星辰大海般望著她，含著難以掩飾的情意與真誠，「知我者，阿煙也！」

  老夫人聞言，臉色變得有些鐵青。往日王爺待她的態度謙和，且每次來探望白輕煙，都會給她帶貴重的禮物。只是今日不僅禮物沒有帶，就連對自己的態度，跟往日也是千差萬別，她的心中划過一絲不滿！

  小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老夫人，舅老爺與夫人在外求見。」

  聞言，白輕煙的眸中閃過一絲欣喜之色，「舅舅和舅母怎麼來了，快慢請進來。」

  老夫人見狀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沉聲道：「快請進來吧！」這林書遲的一張嘴是出了名的厲害，這個時候來，准沒有好事。思及此，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開始疼了起來。

  很快，便有下人帶著林書遲與林夫人走了進來，二人在看到屋內的靖王時，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下官參見王爺，見過老夫人。」

  「臣婦參見王爺，見過老夫人。」

  他目光輕輕撇來，臉上依舊是他一貫的悠然，聲音淡淡道：「無須多禮。」

  見二人坐下後，老夫人沉聲道：「夫人，給舅老爺和夫人奉茶。」

  林家到底是書香世家，即便是心中有所不滿，林氏夫人二人的臉上依舊帶著得體的笑容，輕聲道：「多謝老夫人！」

  「天寒地凍，如今又起了風，不知舅老爺與夫人今日登門造訪，是所為何事啊？」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白府竟然什麼都沒做，任由流言發酵，甚至連派個人去林府通知一聲都未曾有過，如今竟然還有臉來問他們所為何事。林夫人本就為此生氣，此時更不願意給老夫人好臉色看，依舊是一副疏離有禮的模樣。她原本就對這個勢利眼的老太太多有不滿，如今聽得她竟然能厚著臉皮說出這樣的話，心中滿是不屑。

  林書遲緩緩開口道：「是啊，天氣漸冷，尤其是這風，颳得人身冷，心更冷！」老夫人聞言一滯，還沒有等她回味過來，林夫人擔憂的聲音便響了起來：「煙兒，快讓舅母瞧瞧，這身子本來就弱，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也沒個人來通知我們，我和你舅舅聽到消息都擔心壞了。」林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一旁的老夫人，一副已有所指的模樣，老夫人一聽，笑意頓時僵在了臉上。

  「已經好多了，讓舅舅舅母掛心，是煙兒的不是。」白輕煙聽了心中動容，也只有真正的親人才會關心自己，而不是一味權衡利弊！對於老夫人，白輕煙一早便清楚她是什麼樣的人，所以她並不難過。何況，自己還有這麼多真心待自己的人！

  林夫人揮了揮手，便有下人從外屋捧著一個紫檀木盒子走了進來，「這是去年皇上賞賜給你舅舅的千年人參，你身子虛弱，需得好好補補！你舅舅放心不下府上的大夫，特意請了京城中最有名的梁大夫來，過會兒讓他給你瞧瞧。」

  白輕煙輕輕眨了眨水光瀲灩的眸子，輕聲道：「是，多謝舅舅。」

  老夫人聞言臉色沉了下來，這夫婦二人又是帶補品，又是帶大夫，難不成他堂堂侯府會缺了這些東西？如此興師動眾分明就是在示威！沉聲道：「書遲和夫人可真是有心了，其實這些東西我侯府還不缺，一聽說發生這樣的事情，老身便已經命人備下。不料你們倒是先老身一步了，我們也算是不謀而合了！」

  白輕煙將她這一番話盡數收入耳中，差一點笑出聲，她心中十分佩服老夫人，這樣的話竟然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口。她微微將頭垂下，以掩飾臉上的笑意。

  在場的眾人沒有哪一個是傻子，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不過礙於情面沒有捅破而已。林書遲點了點頭，看著十分虛弱的白輕煙，心中對侯府又多了幾分不滿，沉聲道，「有什麼需要的，就儘管找舅舅。我瞧著你住在那偏遠的地方，生病了竟然都無人知曉。依舅舅看，不如你便搬到舅舅府上去，讓你舅母好好地照顧你。」

  林書遲話音剛落，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怎麼掛不住，這林家夫妻二人是什麼意思？這是在怪罪他侯府他們怠慢了白輕煙？

  「舅舅的好意，煙兒心領了，只是煙兒如今已無大礙，無須前去叨擾舅舅了。」

  「是啊，書遲，你們便放心吧！煙兒是我的孫女，我這個做祖母自然會好好照顧她的。」

  林大人點了點頭，「既然老夫人這樣說，那我們便放心了。」林大人的餘光瞥到了一旁的靖王，眸中暗芒閃過，轉頭沉聲道：「不知王爺前來，所為何事？」

  「聽說阿煙受了傷，來瞧瞧她。」

  林大人犀利的目光盯著輪椅上的男子，「王爺對於京城的流言，是何看法？」倘若他是聽信謠言來質問煙兒的話，那便說明這個人並非良人，即使冒著降罪的危險，也要向皇上提出解除他與煙兒二人之間婚約！

  見他的神情倏然，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上挑，眸中帶著幾分睥睨天下之氣，「流言蜚語豈可相信，阿煙是什麼樣的人，本王心中有數。」他的聲音淡淡的，說出的話卻是擲地有聲，白輕菸嘴角勾起一抹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

  林書遲聞言，臉上露出幾分笑意，「王爺說的是！」二人又叮囑了好一會兒白輕煙會後，就在老夫人以為二人終於要告辭之時，林夫人卻淡淡道：「老夫人，可否容我們單獨跟煙兒說會話？」

  老夫人雖心中不滿，但礙於情面，也只能點點頭道：「都是一家人，自然沒什麼不行的。既如此，老身身子不適，就先不奉陪了。」

  「天氣寒冷，老夫人要多注意身子！」

  老夫人點了點頭，朝著許也微微一禮後，在丫頭的攙扶之下緩緩離去。

  江楓從外邊進來，不知道附耳跟他說了什麼，只見他一雙漆黑的眼眸顯得若有所思，片刻後，轉頭望向白輕煙，眸中閃過一絲不舍，柔聲道：「那本王也先告辭了。」

  「王爺慢走！」白輕煙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竟然划過些許惆悵。

  一旁的林夫人見狀打趣道：「瞧瞧我們煙兒這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果真是女大不中留！」

  白輕煙聞言，眸中閃過一絲不自在，一抹淡淡的粉色悄悄爬上了她精緻小巧的耳垂，一副小女兒家嬌羞的模樣，嬌嗔道：「舅母，煙兒哪有，煙兒只是在想，就這樣讓王爺會不會怠慢了王爺。」

  林夫人一副看破不說破的樣子，輕聲道：「放心吧，王爺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白輕煙帶著林氏夫婦來到自己所住的院子，花影連忙為二人奉上茶水，「舅老爺，舅夫人，請用茶。」

  白輕煙笑意瑩瑩，將茶杯遞到林書遲手中，輕聲道：「舅舅，舅母，這是今年新進貢的雲頂茶尖。煙兒知道舅舅酷愛喝茶，舅舅快嘗嘗，可還入口。」

  林書遲將茶盞接過，「進貢的茶葉，自然不是尋常茶葉可比的。」林書遲吹了吹上面的茶沫，輕咂一口，不住地讚嘆道：「入口綿軟，唇齒留香，果真是好茶！」

  白輕煙抿了抿唇，「舅舅喜歡便好，這裡還有一些，一會兒舅舅走的時候我叫花影給舅舅帶上。」

  「舅舅知道你有孝心，這麼貴重的茶葉你留著自己便是。」今年時氣不好，再加上天氣格外的寒冷，導致這茶葉的產量也大大地減少。宮中的得寵的妃嬪都沒有幾兩，可見這茶葉是有多麼的珍貴。

  「舅舅知道的，我是不愛喝這種東西的，留在這裡也是浪費！舅舅若是再推遲，便是跟煙兒見外了。」白輕煙佯裝生氣道。

  林夫人將她的房間打量了一片後，輕笑道：「許久不見，這裡的景致已經是天差地別。記得上一次來看望你的時候，這家裡還是十分的簡陋，如今倒是添置許多物件！」

  「是王爺見我這房間簡陋，特意著人添置的。」

  「王爺真是有心了。」見舅母一副打趣的樣子，白輕煙的臉頰微微發紅。

  林書遲打量了她一番笑道：「看起來煙兒並沒被那些流言所影響，是嗎？」

  白輕煙輕輕勾唇：「自然，流言四起這日子照樣也得過。」

  「昨晚到底發生何事，快跟舅舅說說。」

  白輕煙將昨日發生事情的同林書遲詳細敘述了一番，只是將司鈺便是天機閣三當家一事隱瞞了過去。天機閣勢力龐大，知道得越多對他反而沒有好處。

  片刻後，林書遲正色看著她，沉聲道：其他的但是不擔心，舅舅擔心的是這件事情的背後之人，這一次那人沒有得逞，那若是還有下一次呢？昨晚你能夠全身而退確實是萬幸，但是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煙兒，你可有想過？

  白輕煙垂眸望著面前清澈的茶水，點點頭，「煙兒讓舅舅操心了，但是，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什麼事，活下去，總會有希望的。這件事情，是煙兒大意了，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會敢在天子腳下劫持。」

  「這件事情太過撲朔迷離，但好在王爺是站在你這邊的。舅舅也會派人去調查這件事情，只是有一點，往後出門必須得多派些人手跟著你。」

  白輕煙點了點頭，「是，煙兒明白了。」

  林夫人見二人之間的談話有些沉重，輕聲道：「好了好了，煙兒身子才剛剛有所好轉，你跟她說這些費神的話做什麼，萬事，先讓她將養好身子再說。」

  林書遲一聽，連忙道：「是，夫人說的是。」

  白輕煙見狀不由得輕笑出聲，任誰能想到，一向有著三寸不爛之舌的林大人竟然是一個妻管嚴。林家上至曾曾祖父，下到三舅舅，這麼多年過去，他們都未曾納過一房的妾室。且兄弟之間相處和睦，絲毫沒有那些勾心鬥角一說，這也是曾經的林家能成為百年大族的原因之一。

  白輕煙從妝奩中拿出一個小瓷瓶，遞給了一旁舅母，那瓷瓶色澤細膩，觸手生溫，一看便價值不菲。

  林夫人有些疑惑道：「煙兒這是何物？」

  「這是雪肌膏，舅母用了後，最起碼能年輕十歲！」白輕煙說著，朝著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林書遲涼涼的聲音傳來，「她怎麼能用這種東西呢？」

  林夫人一聽，頓時不樂意了，一拍桌子反問道：「我為何不能用，你倒是說出一個由頭。」

  林書遲有些別彆扭扭道：「若是你年輕了十歲，我那依舊還是一個糟老頭子，屆時你要是嫌棄我，我該怎麼辦！」

  ……

  片刻後，林夫人噗嗤一聲地笑了出來，白輕煙也沒有忍住，笑了出來。

  林夫人忍著笑意道：「你放心，即便是這樣，我也不會嫌棄你！」

  林書遲聞言一著急，聲音不由得拔高了許多，連忙問道：「什麼？難道在你的心裡，我真的已經是一個糟老頭子了嗎？」年近四十的林書遲褪去了少年稚氣，更顯得溫文儒雅！

  白輕煙瞧著二人，若是人世間所有的婚姻都能像舅舅舅母這般恩愛，看起來似乎也沒有那麼糟糕！

  片刻後，「好了好了，我不與你爭辯，當著煙兒的面，長輩沒有一個長輩樣，成何體統！」

  白輕煙輕笑一聲，不由地忠心道：「舅舅與舅母的感情可真好！」

  林夫人一聽，莞爾一笑打趣道：「王爺人品貴重，將來你嫁過去，必定不會薄待了你。」

  「話不能這麼說，若是將來王爺虧待了你，你儘管跟舅舅說。即便他是王爺，舅舅就算是拼了命，也會為你討一個公道！」

  白輕煙聞言鼻頭一酸，重重的點了點頭，眼眶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打轉，她急忙借著給林書遲添茶掩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