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他溫柔了節奏
2024-06-12 14:10:40
作者: 寶寧
葉瀚亭極力壓制自己的怒氣,語氣陰沉地問:「今天如果我的人沒護著你,你告訴我,你還有機會站在那些攝像機面前正義凜然,為你那點可笑的尊嚴辯護嗎?」
「不會!」珍珍極力壓制著眼淚,幾乎是咬著牙齒,既憤恨又哀傷,無可奈何地嘆息:「在他們面前……我沒有尊嚴可維護……現在在你面前……也沒有尊嚴可維護了……」
那點倔強在現實面前崩塌了,她的神色充滿了無助,仿佛在對葉瀚亭說:我已經失去了尊嚴,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葉瀚亭已經很難將眼前這個女子,與三年前那個明媚勤奮的女孩子聯繫到一起了!她經受了多少磨難,才會變得如現在這樣低微妥協。
即便如眼前這般低微柔弱,卻更激發了他的憐憫和在意,他撇開了直視她的視線,不忍心再增加她的惶恐和悲傷,低頭拉起她的手,克制著讓語調儘量不那麼強勢:「有沒有受傷?」
他所有的放過,在高珍珍眼裡都是一種善良的心意,她為給他增添的負擔感到更加愧疚,哽咽著說:「沒有……是一位叫做蕭卓的先生幫助了我,他說他是你的朋友!」
那座文化中心大廈是蕭卓在江川自有公司的總部,回國後在那裡辦了幾天公,伸出援手當然義不容辭,他辦這種事情,葉瀚亭一萬個放心。
他冷哼了一聲,見高珍珍低著頭,眼淚有點抑制不住,忍不住低嘲:「你不是挺狠,挺厲害的麼?哭什麼!你要是把孩子給哭沒了,我可不會放過你!」
後面那一句起了效果,高珍珍迅速抑制著情緒。
他放開她的手,轉到她身後,手指輕輕觸在琴鍵上,低音區發出了渾濁的音色。
「你以前每天都在這練琴?」他問。
「嗯!」高珍珍轉身。
葉瀚亭抬頭,看到鋼琴後面的牆壁上掛著的巨大相框,相框裡面是一張老照片,他說:「那是我父親的亡妻!」
高珍珍循聲望去,那張她看了三年的照片終於有了身份,照片裡的女人年輕端莊,眼神溫柔。
葉瀚亭卻說:「你每天練琴的時候都在被亡故的人盯著,不害怕麼?」
高珍珍聞言,忽然打了個顫,她撇開視線,不敢再直視那女人的照片。
葉瀚亭見她這樣子,唇角幾不可見地揚了揚,他掃視整間閣樓,空間並不狹窄,但空氣不流通,充滿了木製家具的潮味。
窗子緊閉著,他走過去開窗,拉了兩下卻拉不動。
高珍珍連忙解釋:「窗戶很久沒開過了……我怕外面會聽到琴聲……」
葉瀚亭停住了動作,沉眸了半晌,忽然用力,窗子豁然敞開,緊接著,他把挨邊的兩扇窗子通通敞開了。
窗邊是一排高大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大本的書冊,葉瀚亭隨手拿取一本,打開一看,是琴譜,琴譜也就算了,那些蝌蚪似的音符旁邊還寫滿了文字。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看到那字跡就認出是高珍珍的,他明明沒關注過她寫字:「這些都是你備註的?」他問。
果然,高珍珍點頭了,這房間裡有很多原版琴譜,也有很多精裝練習冊,葉瀚亭手中的就是一本五線譜練習冊,上面是她寫的琴譜。
但高珍珍無心解釋那些,面對命運,她雖然惶恐,但更願意用行動去解決問題,她覺得必須要與葉瀚亭開誠布公地對話,她擔心自己背負的罪債,會影響他辛勤打造的事業。
高珍珍終究還是鼓足勇氣開口了:「我的家事今天被完全曝光了!他們不會輕易放棄的,這件事一定會影響你,我們要不要……」
「那些事不用你操心!」葉瀚亭砰地一聲合上了手中的譜冊,打斷了她的話。
他緩步走到她面前,盯著她的眼睛,斥責道:「現在才知道會有影響,早幹什麼去了!」忽然大手抬起,高珍珍緊張地閉上了眼睛,以為會有巴掌落在臉上,可是卻突然覺得耳後一緊。
葉瀚亭的手抓住她耳後的脖頸,垂眸沉道:「以後聽話點!」
他越來越反常,高珍珍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了!她皺著眉,壓著心跳,聽他低低地說:「但是今天的事情太惡劣!我要懲罰你!」
「要……罰我什麼?」她小心翼翼,實際上,她惹出了這麼大的麻煩,有錯在先,他想怎麼懲罰她,她都會照做的。
「罰你……」葉瀚亭低頭貼近她,在鼻尖即將碰觸的時候,卻忽然鬆開了她:「給我彈琴!」
他說著,忽然轉身,開了燈,在鋼琴旁邊的椅子上端然坐了下來。
高珍珍驚愕極了,反應過來後,狐疑地坐回鋼琴前,她看了看大開的窗子,和敞開的門,他是要讓她光明正大地彈琴麼?
「彈啊!愣什麼!」
高珍珍將手放在琴鍵上,轉頭問他:「你想讓我彈什麼曲目?」
葉瀚亭沉著眸子,令道:「憤怒的、炫技的、抒情的,曲風要多樣,我不說停,你就要一直彈下去。」
高珍珍愣了幾秒,轉而看向琴鍵,她在這間房子裡習了三年琴藝,不是沒有夢想過為他演奏,可是偏偏這夢想的實現是在她再次遭遇命運打擊的時刻。
既然他說了要從憤怒的曲目開始,高珍珍毫不猶豫地手起手落,鏗鏘憤怒的琴音刺透了昏沉的暮色,第一曲是貝多芬的命運。
他看著她的側影,瘦弱的身體經歷過悲哀命運的洗禮,透出一種獨一無二的純粹風骨,像寒風中的勁松,也像風雨中搖曳不折的孤單玫瑰。
第二曲詼諧歡快,葉瀚亭感覺像是在看動畫片,可是後面節奏卻突然歡快到起飛,他見她越彈越興奮,手指靈活地在琴鍵上肆意飛揚,她的神態也因為炫技的成就感而飛揚了起來。
緊接著便到了第三曲,柔和的樂調流瀉,一聽便知道是一首抒情的曲目,她眉色變得更柔順,抬腕落指的動作更溫柔,他不知道這曲目抒的是什麼情,卻被演奏者溫柔的技藝軟化了。
她彈得正入神,餘光一暗,葉瀚亭站到了身邊。
「這曲子聽著有點熟悉!」他勾起她的下巴。
這是周年宴會上我向你表達愛意時彈奏的曲目啊!高珍珍停下指尖,仰頭看著他,唇瓣動了動,卻沒有說出口。
但眼神泄露了她的心思,她原本含著愛意的眼神里,現在又裝進了許多歉意,看得葉瀚亭心中怦然。
「看來我對你的懲罰太輕了」葉瀚亭嗓音低啞了,他想起了與她初次親密的那個夜晚,他是怎樣一番難耐的慾念衝動。
那衝動,在此時,似乎又在緩慢浮現,他忽而厭煩,眉頭一沉,躬身便吻上了她的唇瓣。
始料未及,她仰著頭被他激情的吻覆蓋,雙手因緊張而失控,摁在了鍵盤上,鋼琴的轟鳴夾雜著葉瀚亭心欲的翻滾。
明明很憐憫她,可是一想到最初她手段的卑劣,他還是難抑心中的慍怒。
以前他是厭惡憤怒她的卑劣,現在他是慍怒她的無知,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如果他們有一個平靜的開端,會不會接受起來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困難!
他要接受自己對她那份不知所起的情意,實在太困難了!
他慍怒地將她攬起,將她轉身抵在鋼琴上,她的身體與琴鍵碰觸,發出又一聲轟鳴。
葉瀚亭抵著她的額頭,貼著她的唇瓣,沉啞地說:「這是你應得的懲罰!」
他的吻一如既往,她下意識地痛苦喘息,她心傷至極,越發對他深愛,卻越發意識到那根本不可能的未來。
葉瀚亭心軟下來,他溫柔了節奏,燈光下,是兩個人淺吻糾纏的影子,無聲的空氣里充滿了情愫,一半是溫柔一半是哀傷!
時間仿佛靜止,只有背倚鋼琴的珍珍,在柔軟中不慎觸碰琴鍵發出的叮咚聲。
溫情纏綿的時刻,突然傳來小朋友稚嫩的聲音:「找到啦!琴聲在這裡!」
李子琛像個小兔子一樣跳進房間裡,見到擁吻的舅舅和舅媽,發出「呀」的驚嘆,一下子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從開敞的指縫裡,能看到他忽閃忽閃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