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八點鐘之後

  「朴姐，咱們一塊出去吃個飯吧。」

  朴銀姬循著聲音，看到了扒著門框露出半顆腦袋的秦曉雅，還有趴在她腦袋之上的牛至勤。

  倆人此刻鬼鬼祟祟的，像是糾結了好久才猶猶豫豫地詢問她。

  

  朴銀姬轉了轉手中的筆，眼珠子咕嚕一轉，道：「不了吧，精盛那邊催的急，家裡還有孩子等我呢，我得抓緊時間把手裡的文件處理完。所以還是算了吧，謝謝你們的邀請。」

  秦曉雅和牛至勤聽出朴銀姬話里並沒有客套的成分，相互對視了一眼。

  「那好吧，朴姐你忙，我們也回家了。」

  「嗯嗯，快回家休息休息吧。」

  秦曉雅關上了辦公室的大門，和牛至勤走在出辦公樓的路上。

  「真沒想到，朴姐都有孩子了，身材還那麼好。」

  「對啊。」牛至勤回應她，「不注意朴姐眼尾的細紋，再忽略有多年閱歷帶來的特有的氣質，朴姐的狀態就像是二十出頭剛畢業的女大學生！」

  「欸對了，咱們剛沒提醒朴姐，你說她知不知道公司晚上八點以後……」

  「不至於不至於，朴姐剛不是說了嗎，家裡還有孩子等著吃飯呢，誰家小朋友晚上八點還沒吃上飯啊。再說朴姐又不傻，精盛催的急，厲世不急啊。她肯定會早點回家的。」

  *

  雲波流動，太陽西落，夜幕降臨。

  朴銀姬再次抬頭，牆上掛著的時針已經接近8。

  她並不急著回家，方才和那兩人說的不過是藉口。袁禹從來沒有催過她。家裡確實是有個孩子，不過好在還有黎子升照顧。黎二少人長得一幅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模樣，其實憨厚心細，梨梨託付給他，她很放心。

  而她之所以要留下來加班，是因為她實在不想再與厲霄扯上關係。古清婉的針對，同事的流言，厲霄無意識的接近…

  這都僅是在厲霄還沒認出來她的時候所發生的，倘若哪天厲霄識破了她，再次想要殺她滅口……

  朴家在韓國算是家大業大，在中國根本不值一提。所以縱然有朴家外孫的身份，在中國她依然是無幫無助的柔弱女子。

  凡此種種，都在逼著她早日離開厲世。

  朴銀姬將檯燈調成昏黃的燈光模式，一邊想著，一邊起身走到落地窗邊。

  正坐在車裡的厲霄打了個噴嚏，拿過副駕駛的外套，下車清靜清靜。

  他鎖上車門，走到大理石的花壇台面坐下，又從西裝口袋裡掏出煙和打火機，利落地叼了一根。隨後一手擋著風，點燃了剛抽出來的那支煙。

  他習慣下班後帶著工作回家在書房處理剩下的工作，所以他今天本不該出現在這裡。

  但最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家裡處處都是許念婉的影子，明明他好不容易才忘掉，現在又浮上心頭，揮不去，抹不掉。

  這種時候他都靠菸酒度日，渾渾噩噩，一醉方休，直斷片到第二天早晨。長期睡眠不足，致使他在公司里突然變得暴躁易怒。

  突然有一天他想明白了，如果婉婉也在，絕對不允許她的男人把自己折磨成這般不上進的德行。

  所以後來每當他思念起許念婉，便會遠離所有有酒的地方。最合適的場所就是公司，他總會在想她的夜晚隻身一人驅車回公司處理工作。

  沒工作的時候，就像今天這樣，靜靜地坐在花壇邊抽一會兒煙。

  等清涼的晚風吹走他的心煩，帶來他的困意，再回家。

  剛吸了一口煙，他吐著煙圈，抬頭，繼而眯了眯眼，視線定格在黑暗大樓中某一戶亮著昏黃燈光的窗口。

  窗邊還站了一個人，她背後暈著黃色燈光，遠看整個人似乎被一道祥和的聖光所環繞。

  厲霄突然就想起六年前，他勇敢機智多謀的婉婉帶著張特助衝到頂樓，救下險些被許思柔玷污的他。

  那時候他狼狽不堪地坐在花灑底下，也是仰頭看著她，也是暗黃的燈光，直直地打在她的身後，顯得她整個人溫婉又乾淨。

  厲霄數了數樓層，判斷出那亮著燈的地方大概是財務部。

  一想到財務部，朴銀姬這個名字便出現在他腦子裡。

  厲世沒有哪個員工會主動加班，那這個身影，不是新來的朴銀姬，還會是誰呢。

  他低頭看了眼手錶，時間馬上就要到八點，他暗叫一聲不好，向樓內走去。

  厲世樓下的大門和每層樓的辦公室的門都是高級電子鎖，定時鎖門的時間設置為工作日每晚八點和周六周天。當然，為了防止有人因為忘記時間被鎖在室內，厲霄讓師傅安裝了從裡面把門打開的裝置。

  因為厲世的員工都不加班，後來那個電子鎖已經成為抓小偷的利器。如果有小偷為了盜取商業機密闖入厲世大樓，多半會因為不知情而被鎖在裡面，並因為慌亂而觸發厲霄手機裡帶的警報APP。

  朴銀姬這麼晚還沒走，說不定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

  厲霄不確定電梯會不會停電，選擇一層一層爬上去。

  財務部在十五樓，幸好他平時勤於鍛鍊，不至於太累。但還是爬了二十多分鐘。

  他剛到三樓時，朴銀姬已經回到工位上繼續忙活。

  她剛寫下一個字，只聽「啪」的一聲。不遠處傳來電源跳閘的聲音，接著她頭頂的燈滅了。

  朴銀姬借著微弱的檯燈燈光收拾好包包，關好燈準備回家。到了門口才發現，門拉不開。

  她急了，又是用力拉了幾下，無果。她用力拍打著玻璃門。

  「有沒有人在啊！幫幫我！」

  朴銀姬一拍門，厲霄的手機就收到了緊急報警的通知，他加快了腳步，三步邁做兩步。

  終於，厲霄跨過最後一級台階，現下整層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他打開手電筒照著前進的路。

  朴銀姬剛開始還比較害怕，見沒有危險，她放鬆下來，翻看通訊錄，在黎子升和厲霄之間來回滑動，最後準備給黎子升打電話。

  電話還沒撥出去，朴銀姬聽見走廊里有人的腳步聲傳來，時不時還有一束光線照進來，她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保險起見，朴銀姬拿起牆上掛的一把中世紀貴族風格的裝飾古劍。她拔劍出鞘，摸了一下劍鋒，發現它壓根沒開刃。

  她關掉發出微弱燈光的檯燈，等待眼睛適應黑暗後，拿著這把寶劍，漸漸向門口靠近，隱匿在門邊守株待兔。

  厲霄打開手機上的電子監控APP，按下一鍵解鎖的選項。

  寫字樓內的電還是需要手動拉閘才能供給，厲霄剛剛關掉手機手電筒，並不適應眼前的黑暗。

  他摸索著推開門，焦急地喊出來。

  「朴……」

  「啪」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