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發瘋

  里正與老宋頭、嚴氏都是在棗樹崖住了一輩子的人了，對彼此的秉性都很清楚。把分家章程說完之後，里正也沒急著離開，而是對老宋頭說道：「咱們棗樹崖的地都是有數的，一人三畝。三房一共四口人，就把東窪的那邊分出十二畝給他，這個等秋後再說。眼下先把糧食和家事兒給他分出來。」

  見里正立時就等著去分，嚴氏如同割她的肉一般：「家裡哪還有糧食？老三這一病，花了我多少……」

  見嚴氏又開始胡說八道，孟淮葉毫不客氣的說道：「奶，給我爹治病的錢還是跟里正爺爺借的呢，您這是打算把這債也分去一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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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氏到了嘴邊的哭訴立刻被噎回了嗓子裡，不甘示弱道：「除了看病，平日的吃喝可是我的！咋地我也沒把他餓死！一個個的不能幹活，光躺在炕上等著吃喝，那糧食能從天上掉下來不成！要不是糧食實在不夠吃，我也不能把病著的親兒子分出去自己管自己吃喝……」

  「奶，你就別說這些了，現在家裡總不至於一粒米都沒有吧？有多少算多少，分我們一份就行了。就算不夠吃，我們也不跟奶多要。總不至於分家了，奶卻一點糧食都不分給我們吧？」

  嚴氏語塞，爬起來惡狠狠的瞪了孟淮葉一眼：「要糧食是吧，我給你拿糧食，就這一點糧食，都給了你去！吃吃吃，我看不吃死你！」

  她嘴裡一邊念叨著，一邊跟陣風一樣刮到了盛糧食的大缸前，用手一把一把的往外捧，捧出來就丟在地上，嘴裡還惡狠狠的問著：「夠不夠？夠不夠！不夠你把我這把老骨頭也敲碎了吃去！」

  飽滿的麥粒被丟在地上，濺的到處都是。

  眾人見她發瘋，都嚇得心驚肉跳，田芬兒與韓氏一左一右的攔著她，勸道：「奶，您別生氣，我葉兒妹子不是這個意思，您好好跟她說，家裡糧食不夠吃的，她一定能體諒的。」

  韓氏卻只是攔著嚴氏讓她別再發瘋，一句話都不說。

  宋德良深覺嚴氏在里正面前這麼鬧，十分丟人，他臉漲的通紅，大聲喝道：「鬧什麼鬧？還不夠丟人現眼的嗎？既然說好了是分給老三的，那就給他！一粒糧食也別少他的，傳出去了還當咱們老宋家不仁義！」

  他瞪一眼看熱鬧的張氏，「你還愣著幹啥，快和釗兒一起把糧食分清楚，別少了人家的！」

  孟淮葉聽他這陰陽怪氣的調調就覺得可笑，既然是分家，她要自己應得的東西怎麼了？用得著他在這裡含沙射影的。

  宋釗聞言拿了個袋子開始從大缸里往外裝，宋劼也過去一道幫忙，嚴氏見自己的糧食都被分走，好像割肉一樣心疼，索性轉過頭去不看。

  不多時，兄弟二人就把糧食稱好，里正又吩咐他倆將糧食送到西廂去。

  嚴氏目光閃了閃，沒有作聲。

  孟淮葉心裡清楚，老宋家的糧食不可能只有這麼一點，肯定還有大頭沒有拿出來分，嚴氏才能這麼輕易的偃旗息鼓。

  不過她最大的目的就是跟嚴氏等人分割清楚，至於這些糧食啥的，嚴氏願意多占就讓她多占些，沒必要為了爭這點東西吵鬧不休。

  稱完了糧食，還有其他該分給三房的東西，也都按照里正的要求給三房拿了過去，甚至還有一口鐵鍋，這可真是讓孟淮葉驚喜了。

  分完家裡正便走了，孟淮葉也懶得再看見嚴氏那張心疼的扭曲的臉，拉著鄭氏就要回西廂。

  「老三家的，你先等一下。」宋德良卻開口叫住了她們，「雖然分家過日子，但咱們還都是一大家的，有啥婚姻嫁娶的大事，還是要在一處辦的。」

  鄭氏點頭，這個她明白，村子裡其他分家的人家也都是這樣的。

  宋德良便轉頭對老宋頭與嚴氏說道：「爹，娘，釗兒也大了，人都講究先成家後立業，夫子說他再有一年便可下場一試了，我和他娘就想著先把他的親事給定下來，也好讓他安下心來讀書應試。」

  這是大事，嚴氏也不在鬧情緒了，而是點頭贊同：「是得這樣。劼兒成親的時候，還沒釗兒的年紀大呢！這麼著，我回頭就找馬三婆子說說話，讓她給咱們釗兒挑個好的。」

  馬三婆子是棗樹崖的名人，保媒拉縴的一把好手，三里村五里莊的人結親都來找她。

  「不用找馬三婆子，」張氏說話速度快，眉飛色舞的笑起來，「我和他爹已經給釗兒相看好了人家，是胡楊林老孫家的閨女，爹娘，咱們就商量商量辦喜事就行了！」

  「相看好了？」嚴氏心裡有點不大高興，兒孫成親在農家來說，可是頭等的大事，老二兩口子壓根都沒打她一個知道，自個兒就把人選定下來了？

  她跟老頭子對視了一眼，臉色一沉，就沒說話。

  老宋頭平時一切都聽嚴氏的，一般在家裡就是個啞巴似的人物。不過這樣的大事，他還是要問一句的：「胡楊林也不近，那老孫家咱也不認識，他家的閨女，是個啥情況？」

  說到這個，張氏可來勁的：「人家老孫家那可是大戶！別說他們三里莊五里村的，就連鎮上，知道他家的都不少！人家的家底那才叫厚實！這閨女爹媽就生了她一個，疼的什麼似的！眼下這閨女已經沒了爹，就剩下她跟她媽守著這大家業，若不是看咱釗兒有學問，人家能看上咱家？」

  嚴氏一聽女方的條件，立刻就哼了一聲，「孤兒寡婦的能守住家業，那可不是省油的燈，釗兒這腦子，能答對得上人家？」

  「釗兒咋啦？」張氏一聽婆婆說她兒子，立刻從凳子上彈起來，得意洋洋的炫耀：「人家夫子都說了，明年咱們釗兒去考試，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到時候，咱釗兒可就是棗樹崖第一個秀才！老孫家看上咱釗兒，那是他家的福氣！」

  老宋頭沉默了半天，又問道：「老宋家相中咱釗兒，要多少彩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