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算帳

  宋德良的帳其實用不著查，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只不過他一想強勢，連嚴氏和老宋頭也得聽他的，誰又敢跟他條分縷析的掰扯清楚？

  

  聽孟淮葉三言兩語就把重要的幾條給他挑了出來，顯然是老宋家一直供著他們一家子，宋德良一貫覺得老宋家一切都依靠他，怎麼能接受這樣完全翻轉的說法，他咳嗽了一聲，強撐著說道：「你說的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開銷，總共也沒多少，你卻不知道，供你二哥讀書的花費，那才是大頭！筆墨紙硯，束脩節禮，哪樣不是要花大錢？這裡面花錢的地兒多了，我哪能跟你一個小閨女一筆筆說得清楚？行了，我也不指望你能體諒，我和你二伯娘辛苦些沒啥，等你二哥考中了功名就什麼都值了！」

  「我知道啊！」宋德良本以為這麼說，孟淮葉應該能偃旗息鼓了，沒想到她卻一點都不意外，點頭道：「可是，二哥的束脩，不也是每年年初，我奶給的嗎？」

  眾人一想，還真是啊！

  宋德良總是說在鎮上生活花錢多，壓力大，他很累之類的話，可他們二房花的錢，絕大部分都是老宋家拿出去的啊，他有什麼壓力？

  一時間，大家看宋德良與張氏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田芬兒冷笑一聲，「喲，這要不是葉兒妹子點出來，咱們還都稀里糊塗的吶！早就說家裡供個讀書人不是一般的費錢，我今兒算是見識到了。」

  張氏立刻母獅子炸毛一般：「劼兒媳婦，你這是啥意思？」

  「我沒啥意思啊！」田芬兒扶著嚴氏坐下，「二弟讀了那麼多年的書，眼看著就快考試了，自然不能白瞎了，還是該繼續讀的，家裡也繼續供著他。不過二叔和二嬸，你們都有手有腳，在鎮上也有活計的，咋地也比我們地里刨食的強，怎麼也不該再讓我們老的老小的小的再供著你們了吧？」

  宋德良目光沉沉的看她一眼，又看向宋劼：「劼兒，你這是跟你二叔叫板啊！」

  「二叔，不能。」宋劼痞里痞氣的笑了笑，「我可一向是敬重您的，你侄媳婦不懂事，你多擔待。」

  半句制止田芬兒的話也沒有，還讓他多擔待。

  宋德良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知道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對自己不利，正想轉移話題，孟淮葉卻又說道：「所以算下來，二伯手裡應該是攢了不少錢的，眼下咱們宋家遇到難處了，還欠了里正爺爺那麼多錢，二伯能不能先把這錢拿出來給家裡應應急？您放心，我不白用您的，以後如果我發達了，這錢一定還您！」

  誰知道你有沒有那個發達命啊！宋德良心裡清楚的很，這錢一旦拿出來，那就是老宋家的錢，誰還能還給他？

  可自己攢了好幾年的銀錢，憑什麼拿出來給這一家子人擦屁股？

  他目光陰沉半晌，轉向嚴氏：「娘，我覺得，這錢還是得誰借的誰還，不然都私自出去借錢，回頭讓家裡還，那家裡有多少錢也不夠還帳的，這個頭可不能開。娘，您覺得呢？」

  嚴氏看了他一會兒，最終還是轉頭看向孟淮葉，「這事兒不用商量。跟里正借錢的是你，老宋家沒錢給你還帳。你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給我滾。」

  給二房的每一筆錢都是從她手裡出去的，但是今天之前，嚴氏還從未如此明晰的感覺到，兒子早就存了坑老宋家充他自己的腰包的心思。

  這讓嚴氏十分憤怒。

  可是宋德良的話，也正好點在了她的心坎上。

  宋德良不服她管教，那沒關係，宋德良是她的兒子，而且他的兒子宋釗還沒娶媳婦，她有的是辦法拿捏他。

  但是孟淮葉不一樣，這個死丫崽子沒在老宋家長大，一點都不懼怕她，而且她也大了，沒幾年就得嫁出去，自己想拿捏她，還真沒有好辦法。

  甚至，這死丫崽子眼看著就要騎到她的頭上去了。

  還有老三，這也是她的一件心事。

  就像她之前想的，若是老三沒熬過去，人沒了，傷心一場也就過去了。可眼下救回了一條命，可卻成了個無底洞，要買藥，要養病，就算花大價錢養好了，也再不能幹活了。

  對於一個莊稼人來說，不能幹活，活著還有啥用？

  還不如沒救回來呢，至少不拖累一家人哪！

  可事到如今，也不能再把老三給打死。這一房病的病小的小，還有一個不服管教……

  嚴氏下了決心：「我早就想好了，分家！你既然主意這麼大，能做得了你爹媽的主，又不聽我的，那就分出去單過，別在這裡礙我的眼！」

  鄭氏見大家七嘴八舌的吵得凶，自己嚇得不行，沒想到突然聽見老太太說要分家？

  她驚訝的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分辨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孟淮葉已經愣怔了一下，隨即白了臉，「奶，您可不能這樣啊！」

  她慌慌的說道，「我爹病的這樣重，我娘身體也不好，雪兒才五歲，我、我也不懂地里的活計，您要是把我們分出去，那我們可怎麼活得下去啊？」

  她不說還好，這麼一說，更加堅定了嚴氏要分家的打算。

  一家四口，一個能幹的都沒有，不分出去留著幹啥，白吃飯嗎？

  其他人也都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宋德志皺眉：「娘，三哥現在病的這麼重，這時候把他分出去，不是讓他去死嗎？」

  「咋地？你想想著他啊？你有本事，你自己賺出養他一家子的糧食來！」嚴氏惡狠狠的說道，「他病著，也不是我讓他病的。我能怎麼著難處為了他一個半死人，一家子都勒死不過了？」

  宋德志被噴的說不出話來，宋劼也開口道：「要不，就等我三叔病好些再分？不然叫村里人知道了，也得笑話咱……」

  「是啊奶，我爹這個樣子你還要把我們分出去，叫人知道了，肯定是要講究你老人家閒話的！奶，你可千萬不能把我們分出去……要不，要不里正爺爺的錢我自己想法子，不讓您幫忙還了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