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跪死都是輕的
2024-06-12 12:23:59
作者: 悠悠鹿鳴食野苹
睿王世子為正統,所以首先行叩拜之禮。
秦月柔懷抱著世子,在院子裡已等候多時了。
不知為何,她心慌得要緊,汗珠一滴一滴從額頭上滑落,摔到地上。
腦袋裡像有個陀螺在轉,「嗡」一圈,「嗡」一圈,轉得她的頭直發暈。
「今兒這是怎麼了?」
秦月柔心裡暗暗納罕。
雖說今天是個不尋常的日子,可她到底是富貴人家的女兒,大場面不知經歷過多少,不會怯場。
「別慌,穩住神兒,沒什麼好緊張的。」
她在心裡為自己打氣。
「秦王妃,陛下讓您抱世子進大殿來!」
一名內侍在殿門口喚她。
秦月柔趕緊平復下心跳,抱著世子往前,進了殿裡。
裡面的光線明顯比外面暗,就像到處都蒙著一層紗似的,而且全都肅然而立,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請秦王妃帶世子,叩拜列祖列宗。」
就連內侍的話語,都像飄浮在雲霧裡似的,有種遙遠的恍惚感。
秦月柔緩步走到祖宗牌位前面。
內侍見她抱著世子不方便,替她點燃了三支香,插到香爐里。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很安生的世子,突然「哇」一聲大哭起來。
「不哭,不哭,」
秦月柔低聲哄了兩聲,心裡愈發著急焦躁。
她不敢看天盛帝的臉,但可以想見,那張臉此時一定陰雲密布。
世子依舊嘹亮地大哭著。
在這寂靜莊嚴的場合,這哭聲顯得格外刺耳不協和。
還是趕緊完成這個儀式就好。
秦月柔忙在蒲團上跪了下去,抱著世子磕了三個頭,內侍將她攙扶起來。
這時,世子不合時宜地、哭得更凶了,還抬手揮打秦月柔。
「啪啦」一聲,一個牌位被他推倒,從供桌上一個倒栽蔥,跌落到地上。
這下,宗親們都嚇壞了,連大氣都不敢出。
天盛帝的臉鐵青似墨,比暴雨前的天空還要陰沉。
掉下的那個牌位,剛好是天盛帝的父親——先帝爺的。
秦月柔趕緊彎腰將牌位撿起,手忙腳亂地將牌位重新放回去。
哪知慌亂之中,手肘碰倒了方才插的香,那三支香向後歪倒,不偏不倚,正好靠在先帝牌位上。
令人匪夷所思的事發生了!
就在眾目睽睽之中,先帝的牌位竟然「轟」的一聲,燃燒起來。
「快!快撲滅!」有人高喊一聲。
離得近的內侍慌忙衝上去,也不顧火燙,抱起牌位試圖拿衣袍包住撲火。
可那火就像八卦爐里的三昧真火,瞬間就將牌位吞沒,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一堆飛灰。
「先帝爺——」
宗親們全部跪地磕頭,求恕不敬褻瀆之罪。
目睹整個過程的天盛帝,心頭浮起不祥之兆。
莫非這是先帝示警,不願接納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
那日昌王在坤和殿的質疑,一直縈繞在天盛帝心頭,盤旋不去。
他親眼看到牌位在瞬息間燃成灰燼,這也太不合常理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列祖列宗顯靈,不願接受皇室血緣之外的孩子。
「來人!」
天盛帝聲音不高,卻透著令人不寒而慄的陰冷,
「秦月柔焚毀先帝牌位,褻瀆列祖列宗英靈,罪在不赦!今日不宜處治,先押入詔獄侯旨吧!」
秦月柔痛哭著,被侍衛拉出去了。
聽蕭晏講完這件事的經過,尤芷訝異問道:
「你到底在那個牌位上,做了什麼手腳?為什麼它會片刻間燃燒成燼?」
「只是外形像木頭而已。」
蕭晏笑道,
「其實是紙板,稀疏得很,又在桐油里浸泡過,吸飽了桐油,自然燒得快。」
蕭晏反過來問尤芷:
「你給秦月柔用了什麼迷藥?看樣子,效果蠻不錯的。」
尤芷笑了笑:
「自製的,主要成分是曼陀羅和迷尾香。我買通了她身邊一個嬤嬤,看起來,這嬤嬤堪用。」
今日秦月柔在祖廟屢屢失態,正緣於尤芷的精心設計。
憑她的能力,是無法在祖廟做手腳的。
但蕭晏可以,於是就成了她的「幫凶」。
尤芷要狠狠報復秦月柔,讓她為害死自己胎兒一事,付出該有的代價。
天盛習俗,女眷不參加祭祀。
因此天盛帝帶宗親去祭祖時,賢妃在宮裡喜孜孜的,等待著孫兒記入皇家族譜。
哪知等來的,卻是兒媳秦月柔入獄待罪的消息。
賢妃即刻去找天盛帝,哭哭啼啼地為秦月柔求情。
「你是怎麼管的睿王府?!那個孩子,到底是不是皇孫?!」
天盛帝滿臉怒容,
「秦月柔名節存疑,那個孩子的身世不明,蕭楚也可能真有隱疾!到底睿王府要惹出多少事才罷休?!皇家顏面,讓睿王府丟盡了!」
他在桌案邊坐下,擰著眉頭思慮了會兒,眸底浮起陰鷙之色:
「今日祖廟一事,朕覺得是先皇在提醒:那個孩子,恐怕非吾蕭家子孫!
「朕藉此一事,賜死秦月柔,也可平息坊間議論,對蕭楚有益。」
賢妃聞言驚懼,跪下替秦月柔辯解:
「陛下,那日滴血認親,您親眼看到,世子確為蕭楚親生。謠言止於智者,陛下千萬別被有心之人蒙蔽。」
她苦苦哀求,說願意以自身性命,替秦月柔贖罪。
賢妃是皇子蕭楚之母,天盛帝看兒子的份兒上,也不能將賢妃處死。
他被糾纏不過,只得赦免了秦月柔的死罪。
但罰她不飲不食,在宮裡的寺院跪三日,向先皇謝罪。
秦月柔何曾吃過這樣的苦?
可是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主上莫大的恩賜了。
她跪得膝蓋酸麻疼痛,幾次昏倒在地,被看守的內侍用冷水潑醒,繼續罰跪。
像從地獄中爬過來一遭似的,秦月柔吃盡了苦頭,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第三日。
她迷迷瞪瞪的,見眼前有一片酡顏色的雲霧。
揉揉眼仔細一看,那是女子的裙圍。
沿著衣裙向上,她瞳孔猛然一縮,顫抖著聲音問:
「尤芷?!你怎麼在這兒?!」
「哼!」
尤芷冷笑,向她俯下了身,
「我來看看惡人的現世報。跪得挺過癮吧?相比你做的惡事,罰你跪死在這兒,都是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