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生辰

  不知道是不是那個花海太美，沈染染伏在熊崢背上仍感覺像在做夢一樣。這麼個冷冰冰的大男人既會說情話，又會哄小姑娘，弄得她心甘情願地一點點淪陷下去。也不知他這樣子騙過多少無知少女了。

  「狗熊，以後我跟你去嘉陽住哪裡啊？聽說女子不能進軍營的呢。」

  「我有自己的府邸，到時候你就住在那裡。嘉陽雖然乾燥少雨，但也是個不錯的地方，以後我帶你去好好逛逛。」

  「那你府里有沒有什麼……姐姐妹妹……需要跟我說的麼？」她之前雖然問過了冬青但心裡仍然有些沒底。一個做了五品將軍的，沒有娶妻她倒是信的，但若說他房裡一個女人都沒有，她有些質疑。

  她隱約記得她家隔壁就是個什麼將軍府的，小時候就聽家裡有人說，那家裡妻妾成群，將軍在家時還好，出征以後，那家裡整日弄得烏煙瘴氣的，若不是將軍夫人坐鎮，只怕都要鬧翻了天去。

  

  她正想著，就聽熊崢說：「我府里只有個嬌妹妹。」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沈染染一聽就不幹了：「好你個狗熊，快把我放下來。」她不停地在他身後掙扎。熊崢怕她摔著，只好把她放下來。

  「你都有女人了，做什麼還來招惹我。我一不做妾，二不與人共侍一夫。等會兒回去，我們就解除婚約。」沈染染撂下狠話，就氣沖沖的往前走了。

  熊崢看著她微躬著身子，低垂著頭，知道她大約又在哭了，他忙走上前。

  「染染，我這輩子就你這麼一個女人。」

  「我不要聽。」

  沈染染聽到他叫她，她忙大聲的說話，深怕聽到讓自己更加無法接受的事實。可是，他剛剛說……

  「啊，你說什麼？」

  熊崢走到她面前，彎下腰，看著她認真的說：「我府里只有一個嬌氣的小表妹。」

  沈染染有些難以消化他的意思，他說的表妹不會就是自己吧？

  「誰是你表妹啊？」

  沈染染把目光移開，撇撇嘴，自己往前走去。

  這時候，熊崢從後頭走過來，一把牽起她的手，說：「娘子說的對，我沒有表妹，只有個嬌娘子。」

  沈染染被他大膽的言辭說的害臊極了，只是心裡卻像裝了個蜜罐子，甜滋滋的落到心坎里。

  等兩人回到青山村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了。沈染染回房洗了把臉，就去了里長夫婦院裡。

  「二嬸，我想來你這兒討些麵粉做麵條。」

  因為熊峻知道自己母親愛吃麵食，所以當初去鄰縣買米糧的時候，又專門給她娘買了許多白面。如今正放在他們院裡。熊崢今日生辰，沈染染打算親手給他做碗長壽麵。

  宋氏見她兩頰微紅，略有羞澀之意，心裡便有了數：「是要做長壽麵吧？在偏房，你自己去拿吧，省的一會兒崢哥兒著急了。」

  沈染染哪裡想得到，這老太太這麼精明。她還什麼都沒說呢，就被她看透了。

  「謝謝二嬸，一會兒我給您和二叔也做一份來。」

  沈染染想起當初在縣衙里，熊崢做的那碗青菜肉絲麵，到現在還熱騰騰的記在她心裡呢。想來做面應該也不是多難的事兒吧。

  等她在廚房裡，請教了豆苗娘，就自己在角落裡拿著個陶盆瞎搗鼓起來。她一開始也不知道該放多少麵粉，就先舀了一碗進去，不知道加多少水，又加了一碗水，然後和一和，發現完全就成一盆麵粉湯了。於是，她又加了一滿滿一碗麵粉，攪拌一下還是稀的抓都抓不起來。沒辦法，她只好狠狠心，加了超滿的兩碗麵粉進去。這下可好麵粉一下子又變得太干，揉不起來。她手上有沒有什麼勁道，黏糊糊的麵粉粘的兩隻手全是。盆里的麵粉濕一塊干一塊。看起來有些慘不忍睹。

  大概第一次接觸麵粉都會是這麼個慘狀，水加多了加粉，粉加多了加水，折騰了半晌，什麼都沒幹成。

  廚房裡一天的活都差不多要做完了，好多大嬸姑娘都回了家。只有幾個嬸子留下來在洗碗盤。一旁的豆苗娘見她這副樣子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做好呢，便開口道：「表姨奶奶，我來幫你和面吧。」

  沈染染只想親手給熊崢做碗面，卻沒想到這麼難。她搖了搖頭說：「長壽麵得親手做的才有誠意。」

  豆苗娘見她打定了主意，就上前對她說：「那我邊說，你邊做，這樣能快些，不然天都要黑了。」

  她點點頭，按照豆苗娘說的，把手上這些個乾的濕的麵粉都刮乾淨。然後豆苗娘給她加了點水，讓她用力揉搓。要做手擀麵本來麵團就要硬一些，沈染染力氣不夠，豆苗娘就讓她把整個身子上的力氣都壓上去揉。

  她也真是用了吃奶的力，反覆揉了不知道多少遍，總算揉成了豆苗娘說的三光：手光，面光，盆光。這時候，她只覺得兩條胳膊和她整個腰都要廢了。

  接下來醒完面就是擀麵皮。這可是絕對的技術活，沒做慣的人，這裡擀厚了，那裡擀薄了，切出來的面就粗細不均，口感自然說不上好。

  於是，她把大麵團分成了大小不同的四塊，一塊塊慢慢擀開，動作是慢了些，卻也小心細緻，總算勉強完成。疊起來又細細地切成條。

  如今別說是肉和青菜了，連醬醋都沒有，還好熊峻還記得買了幾大袋鹽回來，不然都不知道他們沒有鹽怎麼吃飯。

  等沈染染下好面，天已經黑下來了。豆苗娘這才熄了火，準備回家。

  「九叔。」

  她聽到豆苗娘的聲音，抬起頭，就見熊崢靠在門邊，望著她。

  灶上擺著一個燭台，映照不清他的臉，仿佛他與那大鬍子一同都融在了黑夜裡。月光鋪灑在他寬闊的肩頭，描繪出他那筆挺的身姿，柔和了他那剛硬的線條。

  好像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夫，她只是一個為他洗手作羹湯的農婦。沈染染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令她嚮往。平淡卻很真實。

  她笑著說：「你怎麼來了？光站在那裡看，也不曉得來幫幫我。」

  熊崢從陰暗中走出來，暖橘色的燭光一點點將他的眉眼打亮，他神情淡然依舊，眼裡卻跳躍著火光，看起來特別妖異。

  沈染染怕自己看呆了，叫他笑話了去，忙低下頭，端了兩碗面，放在一個托盤上，遞給熊崢：「你快給二叔二嬸送去，不然面脹了就不好吃了。」

  熊崢來去很快，兩人就著灶上的燈，拉了張條凳就坐下來。

  沈染染把面端到熊崢面前，揶揄道：「吃了這碗長壽麵，你又要老一歲了，九爺爺。」

  他拿起筷子遞過去，示意她拿著：「既然你叫我一聲爺爺，就要懂得尊老愛幼。我今天背某人背的太累了，手抬不起來，不如你餵我吃吧。」

  「為老不尊，自己吃。」沈染染懶得理他，自己拿起筷子吃起來。

  她正唆著面，忽然聽熊崢說：「染染，我面不夠。」轉頭看了看他，卻突然見他快速的夾起她嘴邊的面，用筷子往下一擼，整根面都被他夾出來。他一口把那麵條咬進嘴裡，眼神幽幽地望著沈染染。這下子變成兩人共吃一根面了。只見他邊咬邊食邊靠近沈染染。

  直到熊崢的臉近在眼前，沈染染才意識到他做了什麼。這才後知後覺的紅了臉。

  同食共寢，白首一生。

  他觸到她的唇，這才用力一唆，把麵條全部捲入口中，吞入腹里。

  只聽他輕聲說：「柔軟，筋道，湯汁鮮甜。很好吃。」但，你更好吃。

  沈染染不知道他說的是她做的菌菇面還是她的嘴唇。一時也不知如何反應才好，遂低下頭繼續吃麵。

  明明這個平日裡對外人冷峻威嚴的將軍，私下裡對她卻像換了個人似的，不僅話多還總是說些有的沒的，總是讓她無所適從。

  兩人吃完面，收拾收拾，洗漱一番就回了房。如今物資匱乏，蠟燭也是算得上十分金貴的物什了，今日若不是為了給他做面，她大約也是捨不得用的。

  平日夜裡也是做做繡活，如今繡活也做不成了，沈染染基本就是早早的幹完廚房裡的活，吃完飯，在院裡走走，也就睡下了。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熊崢的生辰，他好像特別纏人。

  「都這麼晚了，你快回去睡吧。」沈染染可不想讓他上榻，第七次開口趕人。但這效果可想而知。

  最近早已習慣到點就睡下的沈染染，眼皮子已經在打架了。她被熊崢攬在懷裡，悄悄地打了個哈欠。

  「狗熊，你真的快回去吧。反正我們還有三個月就要成親了呀……」

  一想起成親的事，沈染染突然就沒有了睡意。這次洪水之後，整個雲州都損失慘重。她們的婚期定在年前，那時候差不多剛把晚稻收上來，剛開始緩一緩，還沒有恢復呢，哪有什麼心思辦喜事啊？

  想到這裡她握了握熊崢的手：「狗熊，不如我們的婚事再往後推一推吧？」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