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替他向你道歉
2024-06-12 11:28:16
作者: 晚來風急
第二天上午。
裴歌和林清一起上金融課,她沒什麼興趣,手機也沒什麼好玩兒的,所以就只好轉頭看著窗外。
時間已經來到五月,馬上就是她十九歲的生日。
去年她的生日是在1912過的,那天晚上好像花了好幾百萬,尤其奢侈。
那會兒,她還沒認識江雁聲。
那會兒,她還有個當搖滾歌手的男朋友,靜安也沒出國。
而短短一年時間,從十八歲到十九歲的跨度里,她經歷了被莫名的人強暴、從從來不上課到現在乖乖坐在教室里……
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
但好似又不一樣。
可細想起來,她前十八年裡所有的緊張心跳加起來都沒這一年裡經歷的多。
一定程度上,江雁聲這個人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他經常西裝革履,可裴歌知道,他內里那顆心是屬於亡命之徒才有的。
她不怕這人,相反的有些時候會覺得很有趣。
所以今年的生日要怎麼過呢?
老師正在課堂上講課,轉身到黑板上寫字時,旁邊有人小聲在叫她的名字。
裴歌轉頭看去。
「裴歌,有人找。」
她抬眸朝教室後門看去,陸曄穿著一身白衣站在門口看著她,還笑著朝她招了招手。
她精緻的眉頭微微蹙起,有些不明所以。
但下一秒又好似想起來什麼,林清將腿收起來往後縮了縮,裴歌貓著腰走出去,然後從教室最後面溜了。
教室門口,陸曄見她出來,鬆了一口氣:「我找了你好久,幸好我今天查了你的課表,差點都以為你不在學校上課。」
她點點頭:「那你運氣不錯,我有課的時候也經常不在學校。」
走廊上很安靜,裴歌抬頭看著他,語氣平緩,並無什麼不耐:「陸……師兄找我有事?」
她這麼叫他,陸曄還有些不太習慣,他輕咳了下:「你昨晚沒事吧?」
「沒事啊。」
「後來我把筳均送到醫院去以後,本來想給你打個電話,但他也沒有你的電話號碼,你沒事就好。」
停了會兒,陸曄又說:「昨晚那個人……你認識嗎?」
裴歌腦子裡轉了一圈,輕描淡寫地道:「哦他啊,他是我的保鏢。」
「噗……」陸曄聽到搖了搖頭,但當時那場景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有些後怕,說:「你的保鏢不會以為我跟莫筳鈞是什麼壞人吧?」
「嗯哼。」事實上,江雁聲就是這麼以為的。
「早知道是一場誤會,後來也就不會鬧出那種事情。」
裴歌擺擺手,「跟你們沒關係,是他自己抽瘋來著。」
說完,她擰眉看著陸曄,「對了,莫筳鈞後來怎麼樣了?」
「他估計不太好。」
……
裴歌到醫院去看望莫筳鈞。
下車時看到對面正好有家花店,她跟陸曄說讓他在這兒等她,她去買束花。
陸曄剛點完頭沒多久,就見裴歌肆無忌憚地往對面街道走。
她有些我行我素,甚至都沒走人行道。
雖然這會兒路上車子不多,但這行為還是看的陸曄一陣心驚膽戰。
花店門口,裴歌看著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綠植,都是帶土的,店主是位中年婦女,不太愛搭理顧客的那種。
裴歌走進花店,又在架子上逡巡了一圈,她皺眉看著那兀自坐在櫃檯邊刷短視頻的女人,抿了抿唇,問:「有看病人的花束嗎?」
老闆娘抬眼在架子上掃了一圈,裴歌又補充了一句:「現成的。」
「好看的、有顏色的花都沒了,現在只剩下純色的了,你要嗎?」老闆娘看著她。
裴歌心裡有些疑惑,但時間緊急,陸曄還在街對面等著她呢。
她便點點頭:「行吧,我要。」
「兩百,微信還是支付寶?」
裴歌給了微信。
老闆娘這才放下手機,她走進裡間,不一會兒抱了一大束出來,走過來一把塞到裴歌手中,她擺擺手:「這算是便宜賣你了。」
裴歌看著手裡這束黑紙包裝的白色菊花,腦袋上滑過一萬隻烏鴉。
那老闆娘看她一眼,指了指牆上的提示:一經賣出,概不退錢。
裴歌抱著那整束白菊走出花店,她想了想,反正是送給莫筳鈞,無所謂了。
走回街對面,陸曄有些驚訝地看著她手裡整束白菊,皺眉問:「你等會兒是還要去悼念其他的什麼人麼?」
他用了悼念一詞。
裴歌挑挑眉,挺直脊背往前走,她說:「買來送給莫筳鈞的。」
「……」
陸曄說昨晚她保鏢摔到莫筳鈞的腰了,他得留院觀察幾天才行。
他住的是豪華單人病房,光房費一天就是上千塊。
VIP區域總是跟其他的地方不同,病房的布局都像酒店,又十分安靜。
裴歌走進去,莫筳鈞見到她來,立馬直起身,朝她身後望了望,劍眉擰起。
她知道他在想什麼,裴歌道:「莫筳鈞,你別看了,罪魁禍首沒有來。」
莫筳鈞靠著墊背,睨她一眼,目光在觸及她放一旁的白菊時,整張臉抽搐了下,他指著它:「你是看病人還是來看死人?」
「看病人啊。」她眨眨眼。
「裴歌,我不就幾個月前看你長得漂亮想撩你來著麼,事情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你至於這麼對我嗎?」
她搖搖頭,解釋道:「這個真的不是我的本意,只是那家花店只剩下這個了。」
「那你就不能什麼都不買,空著手來?」
「我錢都給了,對方不給退。」
「你……」
裴歌拖了把椅子坐下,打量著莫筳鈞,她問他:「你傷到哪裡了?」
「腰,腿,手膀,都受傷了。」
女人眉頭擰了下,她搖頭嘖道:「那莫筳鈞你果真是富家大少爺啊,就那麼摔一下就這麼不行那不行的……」
「你還別說,那個是叫江什麼來著吧……」
「江雁聲。」她打斷他。
「對對,江雁聲,他是你們裴氏的員工……怎麼,這工作內容還包括你呢?你上了我的車他就得擱爺跟前玩命兒啊?」
「誰知道你是不是要對我圖謀不軌呢?」她挑眉。
「裴大小姐,我現在是真沒這心思。」
她哼了聲:「沒有最好,反正我看不上你的,莫筳鈞。」
一旁陸曄沒忍住笑,莫筳鈞自詡情場高手,現在終究是遇到對手了。
而莫筳鈞這廂跟著就問:「那你看的上誰?」
裴歌眯起眼睛想了想,她道:「我這個人可能比較賤,我偏偏就喜歡看不上我的。」
看不上她而她非要看上的,這種強迫人的過程她很喜歡。
「呵,還有誰看不上你裴大小姐呢?」
她唇角勾了勾,還真就有。
見她不說話,莫筳鈞跟她說:「裴歌,我先把話跟你撂在檯面上,昨晚這口氣我肯定咽不下,那個姓江的,我遲早會找人收拾他。」
聞言,裴歌從椅子裡站起來,她也學著莫筳鈞的語氣:「那我也把話給你撂在檯面上,你不准去動他,莫筳鈞,這口氣你必須給我咽下去。」
「……不可能。」
她笑:「反正你不准動他。」
「那種瘋子,就該找人教訓教訓。」
她照舊笑著:「我來教訓就可以了,用不著你插手,大不了……」頓了頓,她說:「我替他給你道歉,這次算他不對,行了吧莫大少。」
裴歌走出醫院,剛好差不多是中午的時候。
陸曄跟著她一起出來,他問裴歌:「我也要回學校,正好一起吧。」
她搖搖頭:「不了,我下午沒課,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沖他揮揮手,隨手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離開了。
……
裴氏年中晚會前一天晚上,是周四。
周五裴歌沒課,所以回來的早。
吃晚餐時準時地出現在餐桌前,莫姨端了最後一道湯出來,裴歌笑眯眯地看著她:「莫姨,我爸呢?還沒下班嗎?」
莫姨看她一眼,說:「明天不是有活動嗎?估計這會兒還在忙呢。」
莫姨見她好像不是太高興的樣子,建議道:「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那還是算了吧。」她搖搖頭,拿起筷子夾菜。
她沒少一個人吃飯,今天卻倏然感覺有些寂寞,裴歌沒吃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吃完又到院子裡去消化了一圈,回來路過客廳,莫姨叫住她:「歌兒,你來。」
她走過去,莫姨遞給她一個盒子,裴歌笑道:「這是什麼?」
「禮服。」
禮服?
「明天晚上不是有宴會嗎?先生應該跟你提過吧,今年可不要再像往常那樣任性了,好歹是自己家的宴會,應該不至於感到不自在。」
她懂了,敢情她爸是讓莫姨來勸她明天去參加裴氏的年中會。
「快打開看看喜不喜歡。」莫姨催促她。
一條粉白漸變的小禮服。
她就只看了一眼便合上,「莫姨,這東西我就不穿了吧。」
「特意給你選的,多襯你。」
莫姨非要拉著她上樓去換,裴歌無奈只好順從。
裙子很好看,將她的身材完全稱了出來,看起來就真的如同公主一般。
莫姨看著她,連連感嘆,一直在誇讚。
到後頭,她眼角竟有些濕潤,搖頭哽咽著:「歌兒,一轉眼你都長這麼高了,是個大人了,夫人在天上看到不知道得多高興。」
裴歌看著鏡中的自己,那張臉的確稱得上絕色,可以用美的不可方物來形容。
她爸裴其華的長相算不上多帥,只是長相周正。
而她如今生得這麼模樣,全是拜她媽所賜。
她媽裴夫人在她還不記事的時候就死了,這十多年的時間裡,裴其華給了她所有的愛。
裴歌十八歲之前,過得十分恣意,她有個把她捧在手心裡疼的老爸,所以就算她媽死的早,裴歌也並沒有覺得缺少什麼。
她對裴夫人沒有什麼太多的感情。
所以莫姨在她面前抹眼淚她其實是有些冷漠的,說她冷血也好,不孝也好,那種深刻的感情她就是體會不到。
所以從小別人也並不能拿這點來刺傷她。
就算小時候上學時,有同齡的小朋友拿她沒媽來刺激她,裴歌也沒什麼感覺。
她看著莫姨紅紅的雙眼,裴歌走過去抱著她,拍拍莫姨的肩膀,安慰她:「莫姨,您別傷感了,我媽死了那麼多年,她的骨灰早就跟泥土融在一起了,她不會在天上看著我的。」
裴歌是個無神論者,人死不能復生,人死了就是什麼都沒了。
而從科學的角度來講,這個世界也是這樣的。
但莫姨不相信,她流著眼淚哽咽地跟裴歌說:「歌兒,不會的,夫人她還沒走,她還要看著你結婚、生子,過得幸福才會走。」
這話說的裴歌后背一陣發麻,她朝鏡子裡撇去,就好似她身後真的出現了一個模糊高挑的身影,端莊如裴其華珍藏的那張照片上的裴夫人。
裴歌打了個冷顫,她說:「莫姨,她會看到的。」
然而第二天裴歌還是沒穿莫姨給她準備的裙子。
她隨意從衣櫃裡拿了一件相對較舒服的細吊帶長裙套在身上,優雅中又帶著嫵媚,她還是化了一個精緻的妝容,出去做了一個頭髮。
裴其華給她打電話的時候,裴歌剛剛從會所出來坐上周傾的車。
周傾側頭打量著她,又眨巴眨巴眼睛,他嘖道:「歌兒,你今晚也太漂亮了點。」
「我哪止今晚漂亮。」她哼道。
「什麼時候都漂亮,只是今天格外更加,晚上又不知道便宜了哪些臭男人的眼睛……」
裴氏的年中晚宴訂在和平大飯店。
包了整整兩層,外加一個露天的花園,晚上除了自己公司內部的員工還邀請了商界其他商賈大亨,還有一些軍政界的大佬。
基本上晚上整個臨川的權貴都來了。
裴歌到時,剛好夜幕降臨。
和平大飯店這座高聳的建築立在黑漆漆的天幕下,看起來十分巍峨。
門口到大廳,是一條鋪著紅毯的路,有些台階,但整體偏平緩。
兩邊種著景觀樹,地燈的光昏黃柔亮,路中間橫垣著一個巨型噴泉,將一條筆直的路給硬生生從中間分開彎曲。
中間是噴泉,外圍是半人深的水,人從旁邊路過,噴泉濕潤的雨霧可以直接灑到人臉上。
周傾別人都是男女成雙成對地一起挽著手進去,他將車鑰匙扔給門童,走到裴歌身邊,插起自己的腰,「歌兒,來吧。」
裴歌偏頭看了一眼,她皺眉:「你幹嘛?」
「小爺我的手臂今天晚上免費給你挽。」他大義凜然地說。
「無聊。」她白了他一眼。
周傾跟上她的腳步,遠遠地看著前方,在她身邊搖搖頭:「我真是個工具人啊,陪你一起你還不顧及顧及我的感受,就連你那保鏢都有女人陪著,你挽一下我怎麼了?」
裴歌提了一把自己的裙子,她還在心裡想幸好今天沒穿莫姨給她準備的裙子,否則這路肯定走不了。
然後就聽到周傾在一旁說:「那個挽著江雁聲的人不是你們班顧風眠麼?」
她抬眸,剛好看到那對人走到門口,門童恭敬地分別從兩人手中收了請柬。
裴歌臉色頓時沉下來,她眯起眼睛,問周傾:「她怎麼會有請帖?」
「不知道呀。」周傾搖搖頭。
門童認識裴歌,她跟周傾直接就進去了。
上下兩層大廳里已經來了不少人,場地布置得很好,都沒有排座位,是自助餐。
只根據來的人的不同分了不同的用餐區,中餐和西餐隔開,甚至還有清真的餐位。
音樂悠揚,人們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晚會還未開始個個便開始推杯換盞。
裴歌視線搜尋一圈,又朝二樓望去,沒見著江雁聲。
周傾問她:「歌兒,你在找什麼呢?」
她收回視線,「沒找什麼。」
周傾拉著她朝沙發區走,半路上周傾竟然被人拉住叫小周總,這可把裴歌驚訝到了。
於她來講,周傾不過就是個跟她差不多的大學生,因為開始在自家的公司實習,這一出現在這種場合就被人叫做小周總。
偏偏周傾這人還假裝正經地跟那人寒暄。
他沒說兩句就要告辭,還想拉她出來當擋箭牌。
裴歌直接後退一步,她背著手,笑眯眯地對周傾說:「小周總,您業務繁忙,我就不打擾您了。」
她直接轉身走了,周傾無奈地看著她的背影。
沒走出幾步,裴歌就被秘書陳琦抓住,「裴小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陳秘書,有事?」
「董事長正找你呢。」
裴歌一路被拉著去找了裴其華,舞台旁邊的vip休息室里,裴其華朝她招手:「歌兒,你過來。」
「爸,你找我啊?」
外頭會議已經開始,主持人正在致詞,按照慣例,裴其華要第一個上台致詞。
但今年不同,致詞的變成了另外一人。
等裴歌跟裴其華出去時,她人已經被裴其華拉著上了台。
一樓二樓的主照明都被關了,只餘下氛圍燈,那束明亮的追光打在她跟裴其華的身上。
裴歌亭亭地站在裴其華身邊,出落的美麗大方。
她出現得猝不及防,落入所有的人的眼。
人群外,有一雙比外頭夜色還要黑上幾分的眸隔著遠遠的距離盯著她,台上的裴歌越耀眼越讓人挪不開視線,江雁聲眼中的陰翳就越重。
她今年十九歲,有著別人都艷羨的人生,站在台上,高高在上,俾睨眾生,像一個公主。
而有些人十九歲時,卻成了地下一抔冰冷的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