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流水無情

  晚風飄過空際，迴蕩在半空里。

  白雲繚繞中，幾隻歸鴉振動著翅膀低低掠過穹蒼，拖著曳長的影子，消逝於重疊的山巒後面。

  在這個小山崗上，幾株脫落了樹葉的枯樹，枯瘦的樹枝高高伸入天空，更顯得蒼涼孤寂……

  燕靈兒望著遠遠的天邊，有一種跌落在萬丈深淵的感覺，恍如已脫離這世界，這個身子再也不屬於自己了……

  纖瘦的身軀輕輕一顫，她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連那原有的淡淡紅暈也都逐漸消去，那種痛苦惆悵的神色，顯示著她此刻是何等的哀傷。

  方元怕她跌倒，趕忙上前扶著她，歉然道：「靈兒，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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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靈兒兩眼湧出淚珠，斜倚在方元的懷裡，輕聲地哭泣著……

  她陡地伸出雙臂，緊緊摟住方元，嘴唇微動，發出難以聽見的殘碎話聲，低聲呢喃著……

  方元怕她在自己的感情上陷得太深，忙輕輕地把她推開，道：「靈兒，你冷靜點！」

  「呃！」燕靈兒惟恐失去這片刻的溫馨，緊緊抓住他的雙手，近乎哀求地道：「方元，抱緊我，我只要這一刻！」

  方元幾乎不忍拒絕這片刻的要求，但是沈魚的影子在他腦海中愈來愈清晰。

  他神色一凜，暗暗自責道：「我怎會這般糊塗？雖然我和她已經不再可能了，但是我也不應這樣，否則我便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他心念一定，立即當機立斷，暗暗咬緊牙關，把燕靈兒推開五尺之外，雖然他知道這樣會令燕靈兒更加傷心，但是他不能不硬起心腸，拂逆她的情意。

  燕靈兒正自沉醉在剎那的溫馨里，突然被他推了開去，不禁驚得臉上變色，指著方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半晌她才愣愣地說道：「你……」

  方元冷靜地嘆道：「靈兒，你何必作繭自縛……我是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女孩子的，你這樣只有更加痛苦……」

  燕靈兒面色慘白，全身起了陣陣的抽搐，眸子裡閃動幽怨的淚光，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緩緩流過臉頰，滴落在衣襟上。

  她痛苦地發出一聲沙啞的呻吟，雙手緊緊抓住胸前的衣裳，恍如想要把它撕碎一樣，纖柔的身軀搖搖晃晃，幾乎像是要摔倒地上。

  她咬著嘴唇，半晌方始進出一句話：「你……你難道不容許我在你心中有一絲的位置嗎？」

  方元和她也算相處許久，雖然他一心只把他當做小妹妹一揚，但是燕靈兒卻情愫已生，暗暗已經心許，無奈方元心裡只有一個沈魚，只好把她的愛意藏諸腦後，而不願再牽連上這種情愫。

  他腦海里掠過無數的思緒，心情漸漸有些不寧，雙目一睜，堅決地道：「我說過不會再愛上其他女人，你的情意我只好心領了，因為我的心早已給了別人……」

  「你太絕情了！」燕靈兒低聲嘆息道：「就因為你有這種男人的獨有氣質，所以女孩子都想取悅你，親近你，但是我卻想不到我會失敗……」

  她不禁為自己的挫敗而感到悲傷，發出一陣低泣，泣聲憂鬱沉悶，給暮色添加了更多的淒涼……

  她眼中泛現著令人憐惜的柔情，痴痴地瞥了方元一眼。這一眼包含了多少柔情蜜意，辛酸血淚，全都流瀉而出。

  方元這時也禁不住內心情緒激動，深深凝視著燕靈兒，自心底發出深沉的嘆息。他緩緩地搖搖頭，苦笑道：「靈兒，對不起了。」

  他只覺心中鬱悶無比，全身經脈幾乎漲裂開來，雙掌中也沁出汗水。燕靈兒淚水滴滴掉落，道：「雖然你要殺我爹爹，但我卻無法恨你，只怪我自己命苦......」

  方元這時臉上一片凜然，他嘴唇顫動了一下，冷冷地道：「這一切只怪他心狠手辣，與你無關！」

  燕靈兒悽然一笑，道：「可是，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和解，雖然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不想看到你們互相廝殺......」

  方元滿心都是仇恨，但對於她——這個仇人之女，他確實恨不起來，甚至都不忍心凶她一下，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是他的最終選擇。

  「或許這就是宿命吧！」他心裡暗自哀嘆道。「你忘了我吧！」

  「忘不了的，除非是我死了！」燕靈兒堅定地道，「因為你在我心中已烙上了不可磨滅的影子，當我生命終結的時候，你的影子才會自我腦中消逝。」

  方元無奈地道：「你這又是何苦？何必摧殘自己。」

  燕靈兒搖頭道：「沒有愛情的滋潤，這個世界也就枯澀起來，生命的意義本就要靠愛去維繫，缺少了愛，生命便無價值，你一定會笑我傻，其實愛情的本身何嘗不是一件傻事呢？」

  她說到這裡，突地一笑道：「有人說嫁一個所愛的人，不如嫁一個愛你的人，我認為兩者之間，都有取捨的地方……」

  方元愕然望著這個平日天真爛漫的少女，她為何今天會說出這麼多的人生真諦，難道女人在愛情方面的感受，確實要比男人靈敏嗎？

  燕靈兒見他沉思不語，長嘆一聲，幽幽地道：「今生我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抓住你了，因為你的心已給了另一個少女，我很羨慕她，也很嫉妒她；我羨慕她能獲得你忠誠的愛，妒忌她奪去了我所鍾愛的人，但是我並不恨她，只怨我自己命薄……」

  方元的心弦因為這陣如泣般的低訴，開始震盪起來，那由衷的心聲，施激澎湃在他的胸膛，像一匹失韁的奔馬，震盪得令他有些承受不了。

  他驚得退了幾步，故作冷漠地道：「我們是不可能的......我沒有時間聽這些男歡女愛，這二十年來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復仇這一件事！」

  「我知道！我知道......」燕靈兒這時變得落寞起來，好似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一般，晶瑩的淚珠自他雙目留下，顯得楚楚可憐，惹人憐愛。

  可是她面對的是方元，見他扭頭轉身過去，就要離開。燕靈兒見他起步欲行，顫聲道：「你要走？」

  ？？？？方元絕決地道：「是的，無論此戰如何，你我今生別再見面了，免得徒增傷悲！」他知道自己只有惡言相加，方能逼使燕靈兒死了這條心，心中一狠，故意裝成冰冷的樣子，傲然狂笑。他笑聲一歇，冷道：「你爹殺我全家，我本應該也屠盡黑龍教的所有人，但念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不會牽連無辜的人，但希望你好自為之，今後你我只是陌路人！」

  他眼睛瞟了瞟一旁的白紫蘇，冷峻的臉色變得有些柔和了起來，輕聲道：「白姑娘......或許應該稱呼你林姑娘......」

  「方元，你......」白紫蘇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話語驚得一愣。

  「我見過你爹，他故去已久，若有機會，記得去落月湖山莊底下的密道中看看，他被困地下多年，應該十分惦念外面的世界吧，你將他的骸骨帶出來好生安葬！」

  說完後，不待白紫蘇二人反應，他長聲一陣大笑，發泄出內心的煩悶，似是輕鬆許多。隨後回身道：「後會無期！」

  只見他身影閃動，消失在夜幕當中！

  燕靈兒驚悸地道：「他走了！」

  這時白紫蘇緩過神來，說道：「他是走了，他真無情！」

  「哈哈哈哈！」燕靈兒忽然大笑不歇，道：「我為什麼會這麼傻……」

  笑聲里，她抓亂了自己頭上的髮髻，霎時長髮披肩，隨風飄散開來，她雙眸泛射出詭異之色，像似一隻野狼，拼命往前飛跑而去。

  白紫蘇見燕靈兒那種悽厲痛苦的樣子，驚駭地一愣，她雖然也愛慕著方元，但這時候乍然見她那種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恍如受到捶擊似的絞痛，不免為她難過起來。

  她顫聲道：「你想到哪裡去？」

  燕靈兒腦中混混沌沌，似是已經失去了理性，她盡揀荒蕪的小道奔馳，專往人跡罕至的地方奔去。

  她厲笑一聲，道：「我要走遍天涯，浪跡海角，度過這殘餘的生命，永遠伴隨寂寞……」

  白紫蘇身形一晃，搶前而去，道：「靈兒，你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