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雨中老人

  渾圓的雨珠，像情人的眼淚，從布滿空中的雲端，滴了下來，敲打在地面上，響起一連串浙瀝浙瀝的雨聲，淒迷的暮色，淒迷的雨聲，濃濃的籠罩窮山惡水...

  巴蜀午後的大雨中，泥濘的道路上，沒有一個人跡，恍如那些過路的行旅都因避雨而躲在客店裡。

  濕濡的大路上，這時突然響起一串緩慢的銅鈴聲，鈴聲逐漸的傳來...

  只見一個身著藍衫的絡腮鬍青年牽著一匹高大的白馬，在雨中慢慢的走著，他茫然望著雲空，讓雨點滴在臉上，滴落的水珠，順著鼻尖流到嘴唇，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只覺淡然無味，像他心中郁藏的那份感情一樣，無法分辨出那是什麼味道。

  銅鈴在馬的頸子上輕輕搖曳，和著雨聲交織在一起。

  這青年冒著不算小的雨，在雨中漫步，倒是有很好的興致，若非是懂得雨中樂趣的人，誰也不會在這時走出來，除非這是一個傻子，或者是正在失意的人。

  雨中的他心情異常沈重，他茫然望著泥濘的路上，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這聲嘆息正和他的人一樣，同樣是那麼憂鬱、淒涼。

  突然，自那薄薄的嘴唇弧角上，掀起一絲蕭索而又苦澀的笑意，他落寞的笑了笑，自我解嘲似的道：「我真是個傻子，在這麼大的雨里，竟會獨自一個人出來，讓這雨點淋在身上，而更好笑的，是我居然會突然喜歡這些飄下來的雨絲。」

  那是因為這浙瀝的雨珠，太像情人的眼淚，也像是幻奇美麗的雲天，忽然失去了踏在雲絮上的仙女，而像情人似的為她哭泣。

  自「福生客棧」追著那二人出來，二人騎著馬匹縱馳，以嚴方的腳力追了沒多遠就跟丟了，自己當初讓店小二買的馬匹早就不知丟在哪去了，讓他好一陣懊惱。

  

  如今，父母大仇已經露出希望，像在那黑黝黝的夜裡，突然發現了一點燈光，這點燈光像是一絲希望，只有隨著這絲燈光摸索著前進。

  然而，眼前良機被他錯失，他焦急的的心緒有著許多不安，不過所幸的是在客棧之內她隱隱聽到那二人談論起試劍大會。沈重二人蹤跡消失後他便找人打聽試劍大會的事。

  原來巴蜀之南有個鑄劍山莊，以鑄劍之術聞名天下，在江湖中威望甚高。鑄劍山莊每隔十年便會舉辦一次試劍大會，並從中挑選出當時最有名望兼武功劍法最高的劍客，贈予莊內十年來精心打造的寶劍一把。

  所贈寶劍不但鋒利無匹，而且打造之法獨特，普天之下絕無相同之劍。自第一次試劍大會以來，能夠持有鑄劍山莊十年一鑄之劍，在江湖上已成為身份與榮耀的象徵。

  鑄劍山莊歷史並不久遠，但能在短短數十年間便聲名鵲起，風頭比之許多百年名門更盛，亦多是這試劍大會的緣故。屆時，江湖各大派都會收到帖子邀請前來參加。

  試劍大會舉行前三個月，鑄劍山莊便會決定大會品劍與觀劍的人數，劍帖會由莊主派人護送到府上門派中，從出門那一刻起，劍帖就有可能被人搶奪，拿到劍帖的人也能轉讓給他人。

  而藏劍山莊是認帖不認人的，如有劍帖，鑄劍山莊都是一視同仁、待為上賓。所以第一次試劍大會的劍帖在江湖上就賣到了八千兩黃金的高價，第二次名劍大會的劍帖更是賣到了一萬五千兩黃金的高價。只為有機會奪得天下間極致的神兵利器。

  「二人此行的目的原來是衝著試劍大會而去的，如此看來只能到鑄劍山莊碰碰運氣了！」嚴方重新買了匹馬向著巴蜀之南而去。

  嚴方孤獨的在雨中行走著，泥濘的黃土沾滿了他的靴子，他撩起袖子輕輕拭去臉上的雨珠，突然心中暗忖道：「不知這鑄劍山莊都會有些什麼人，點蒼掌門葉飛雲會到嗎？」

  雖然對點蒼有些厭惡，但是對這個素未謀面的舅舅他的心中還是有些希望見到的。

  這個意念在他腦海一閃而逝，他陡地緊張起來，心中頓時掠過一道陰影，在那朗豐的臉上立時閃現出一絲陰霾，舒捲的眉毛微微向上翹著，冷煞的笑意漸漸浮出。

  「哈哈哈！」

  嚴方正在沉思之間，背後突然響起一連串大笑之聲，他心中一駭，不禁回頭望去，這一望使他心中駭然而顫，一時倒楞在當場。

  只見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騎在自己的馬背上，這個老人什麼時候騎上馬背，何時來到自己身後，他都察覺不出來。

  嚴方心神俱顫，不禁對這功力高超的老人產生一種凜懼之意，他這時一手抓著馬韁，回身站在地上，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蹄聲緩慢而逝，這個老人坐在騎背上，搖晃著身子正在打瞌睡，不時從鼻子裡傳出如雷的呼吸聲，聲浪像江潮洶湧，地面上泛起微微震動，那匹馬像是站立不穩似的，在地上搖搖擺擺的幾乎要倒了下去...

  嚴方暗中駭凜，對這老人的功力更是稱奇，他在這神秘老人身上略略一瞥，不禁張口咋舌，幾乎不敢相信世間有這種事。

  原來這時疾雨如珠，遍灑墜落，在他已經全身盡濕，滿頭是水，而在這老人則是滴水未沾。

  每當落下的雨珠快要接近這老人身上之時，便會有一股氣勁，將那落下的雨水逼得不能近身，這種奇景不僅是本身功力的表現，也是勁力與罡氣的混合功力，心中不由得咋咋稱奇。

  那老人恍如睡著了一樣，他依然緊閉雙目，在馬上搖晃了一會，突然自馬背上傳來一陣囈語：「老劉，你怎麼不走啦，給大老爺牽馬是你的福份，等我一高興給你討個小媳婦，給老爺我老老實實牽馬吧！」

  嚴方冷哼一聲，道：「閣下不要再裝死了，有什麼事不妨直接說出來！」

  這老人睡態如舊，嘿嘿笑道：「好，老劉，老夫平日待你不薄，你在這裡竟敢和我抬槓，是不是看雨太大了，我沒法走回去，好！算我白養了你一場，今天就再給你加一分銀子，唉！老夫哪輩子缺了德，整日裡盡受你們這些下人的閒氣。」

  嚴方被他弄得一楞，想這老人必是有意來戲弄自己。

  他冷笑一聲，將馬韁向上一甩，那馬陡地受驚，悲鳴一聲，前蹄仰起，嚇得那個老人在馬上鬼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