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談心

  宋暮月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呼作響，李家村從身後迅速倒退，她距離主山越來越近。

  季行君在樹枝上輕輕一點，兩人便又彈起升高，飛向遠方。

  這等新奇的感覺是她從未感受過的。

  宋暮月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笑容。

  季行君感受著宋暮月的髮絲擦過自己的臉，懷中小小的人兒像是白玉做的般，他真怕一不小心便碎了。

  他心跳逐漸加快，耳垂迅速染上一絲緋紅。

  季行君約莫一米九，身量極高，被他帶著到處飛，安全感十足。

  宋暮月感受著後背堅硬的腹肌，心中不僅腹誹，這人到底怎麼長的？臉好看就算了，身材還那麼好，腹肌還那麼會長！

  沒多久，兩人便到了主山。

  在到半山腰時，宋暮月有些慫：「季大哥，咱們要不就在半山腰吧，要是遇到狼群......」

  

  季行君磁性好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宋姑娘勿憂，有在下在，定能保宋姑娘無憂。」

  這聲音，絕了。

  宋暮月默不作聲，手中卻是將季行君的袖子拽得死緊。

  季行君瞄到宋暮月潔白的手指將自己的袖子拽得緊緊的，心中閃過一絲憐惜。

  宋姑娘明明自己也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娘親早逝，被後爹後娘磋磨這麼多年，又自立門戶拉扯兩個弟弟。

  明明自己很辛苦，卻從不多說一句。

  她明明很累，可她不說。

  她明明很怕，可她不說。

  明明，她也不過是個小姑娘而已，卻活成了所有人的支柱。

  他一定要好好護著這個姑娘，做她的支柱。

  很快便到了主山，季行君帶著宋暮月在山頂斷崖處落下，兩人選了一塊光滑的大石頭坐下。

  不遠處的李家村燈火點點，偶有雞鳴犬吠之聲傳來。

  山林中則是一片安靜，偶有鳥雀驚飛，拍打樹枝的聲音傳來。

  月光如裳，覆在兩人身上。

  此時此刻，兩人心中都一片安靜祥和。

  季行君看了看宋暮月，眼中憐惜一片，溫聲道：「宋姑娘，在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季大哥但說無妨。」宋暮月看著山下景色，心情愉悅。

  「在下見宋姑娘一人操持家中事務，可曾想過嫁人一同努力互相幫扶？」季行君小心翼翼地問出口，心跳快如雷。

  宋暮月搖搖頭：「我還小，嫁人還太早。」

  季行君卻道：「宋姑娘今年十二，還有兩年就及笄了。大多女子及笄後便嫁為人妻了。」

  宋暮月忽地一笑：「嫁人，生子，傳宗接代。若是夫君變心，還要大氣幫著夫君納妾，跟另一個女子或者好幾個女子一同享用自己的丈夫麼？那人生多無趣啊！」

  季行君有些遲疑道：「這世上納妾男子占多數，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子也是有的。」

  比如他，但這句話他藏在心中沒說出來。

  宋暮月突然側頭衝著季行君一笑：「季大哥，我不是大多數的普通女子。大多數女子都是成親，生子，熬成婦人，婆婆，可是，我不要做這樣的女子，我有我想要過的人生。」

  季行君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不由得有些疑惑：「不知宋姑娘想要過什麼樣的人生？」

  「季大哥可曾聽過一句話嗎？」

  「什麼話？」

  宋暮月仰頭看向月亮，說出了她在現代中最喜歡的一段王小波的話：「我來這個世界，不是為了繁衍後代。而是來看花怎麼開，水怎麼流，太陽怎麼升起，夕陽何時落下。我活在世上，無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見些有趣的事。生命是場偶然，我在其中尋找因果。」

  她在現代是特種兵，不是在殺人就是在被殺的路上。她從沒好好看過日出，也沒好好看過日落，她永遠都在顛沛流離，居無定所。

  好不容易重來一次，她怎麼可能像大多數古代人一樣年紀輕輕就嫁人生子，以後的人生就困在那一方宅院裡，圍著那一個男人團團轉？

  季行君心中卻是驚駭不已。

  生命是場偶然，我在其中尋找因果。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高人能說出這樣的話？哪怕是得道高僧，也不一定能有這樣高深的見解。

  見季行君一臉驚異，宋暮月索性放開了說。

  「我來這個世界，是為我自己而活的。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想做生意，我便做生意。我想賺銀子，我便賺銀子。我不想成親，那麼便是人拿著刀嫁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成親。」

  「我的人生是由我自己決定的，不是由別人決定的。我為何要活在別人的眼光里跟著別人的路走呢？別人要成親，我便跟著成親了麼？別人要生孩子，我便要跟著生孩子了麼？難道別人要懸樑自盡，我也要跟著學麼？命就那麼一條，我好不容易活這麼一次，可不能浪費啊！」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這次她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

  誰敢阻她攔她，她就毫不留情一一剷除這些障礙！

  季行君的眼光，從震驚，到迷茫，再到驚嘆，再到迷戀。

  好個奇女子，她就像一顆冉冉升起的晨星，誰都無法掩蓋她的光芒。

  季行君突地起身像宋暮月行了個禮，語氣鄭重：「宋姑娘是在下見過最為奇特的女子，宋姑娘的話令在下豁然開朗，仿佛另闢了一個新世界。姑娘大才，非世人所能比也。在下佩之，服之。」

  季行君默默在心中加了一句，心慕之。

  宋暮月本以為季行君不理解她所說的，畢竟她的觀念在古代人看來應當是驚世駭俗的，不把她當妖怪抓了就不錯了。

  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佩服她說的話？

  好傢夥，這個男人不僅長得好看，身材好，思想觀念也很超前，接受能力也很強啊。

  這樣的人，以後不可能沒有一番作為。

  於是宋暮月便對季行君燃起一絲欣賞：「謝謝季大哥。季大哥能迅速領會我的意思，當真聰慧至極。這世界上能理解我的人，屈指可數，季大哥還是第一個理解我的人。」

  季行君心中又跳了跳：「這是在下之幸。」

  於是乎，自從宋暮月跟季行君兩人從主山回來之後，家裡人便發現兩人關係親近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般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