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這一刻

  其實陳柚也沒想到他這樣痛快。

  從之前的接觸來看，她感覺虞力不會糊弄她，答應了應該就是明天。

  心情稍微好些，兩人打道回府。

  各自回房後，陳柚看到杜白綿給自己發了很多信息，詢問情況，於是打了個電話把今天的事兒一股腦說了。

  杜白綿聽完也安心，說，「那我明天趕過去。」

  「你別來了，如果明天能見到，我也不會久待。」陳柚阻止道。

  那頭也沒想好來不來，就扯去別的事，倒是叫陳柚說到跟盧超的相遇，甚至還想起自己離職前這邊要改革的，也不知道改沒改。

  一晃那麼久，也不見秦曳來幾次，估摸著計劃擱淺了吧。

  心裡頭不自覺的想到他，也或許有點兒感應，這念頭一冒出去，秦曳的語音打進來。

  搶了線，才又掛了。

  

  陳柚便給他回覆：剛跟綿綿在聊天。

  等了幾分鐘，秦曳又打來，問她怎麼樣，吃好睡好沒，又問起彭蘭是不是很高興。

  陳柚面不改色說謊，表示一切都好。

  他問她還要待幾天，自己作為女婿是不是應該去一趟？

  怕推脫了不好解釋，陳柚尋思著，「要不等兩天再看，我要是不回去你就再來。」

  秦曳頓了頓，說好。

  沒聊太多，說了晚安就各自去睡。

  只是說也怪，今天晚上的秦曳就是睡不著。

  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又爬起來去衣櫃。

  陳柚沒回來之前他把所有睡眠布偶全抱在床上，後面她回來，他又費勁吧啦把它們都趕走。

  放在陳柚的衣帽間裡。

  衣帽間一開始就是設計給她的，但是她用的不多，人家衣服鞋子包包堆成山，她這邊卻總有空隙，於是讓給巨大的公仔。

  秦曳站在那裡也沒做什麼，無意識的翻了翻她的衣服。

  後面越來越清醒，索性玩起手機。

  這會兒剛好看到盧超發來的信息，現在是四月初，本身分部也要做季度匯報，而對盧超來說也是趕巧，今天多了個拉呱的理由。

  簡單說了下工作，後面附言是：秦總，我今天看到了陳經理，一看到她我就想起我們那個改革方案，報給了總部，說是審批通過，但是預算還沒到位呢。

  集團大了就是這樣，難免繁冗。

  秦曳不可能記得這樣的小事，總部的財務說是事情多，壓著錢不批。

  一晃幾個月，事情就走走停停。

  本來盧超不好開口，今天就順嘴了。

  秦曳看著那條信息，半晌：陳柚？

  盧超這會兒肯定睡了，消息沒有回覆。

  但秦曳是個超級資本家，不分時間場合，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那頭接起時還有點錯愕，「秦總？」

  「你在哪裡見到陳柚？」他只問這個。

  盧超一聽卻鬆口氣，還以為他大半夜打來是分部出了什麼大事，「中心街上，好像也是剛到。」

  「確定是她？」秦曳想起方才電話里，陳柚還跟自己約著去找彭蘭。

  盧超說，「我們還聊天了啊，」一頓，「噢，她跟她男朋友在一起。」

  秦曳那邊沒聲了。

  盧超反倒是跟著清醒起來，「說也是緣啊秦總，我沒想到陳經理會跟那個男的交往。」

  也就十幾秒，秦曳的聲音聽來發啞，好像幹了，「哪個？」

  從沙發起來，他手機開著公放，隨便扯了個襯衫往頭上套，家裡的燈還亮著，來不及關，已經出了門。

  盧超沒注意這邊的動靜，繼續道，「就是幾年前您就跟我打聽過的一戶人家，住橋下村家裡被騙得一窮二白那個小伙子，我當時說不認識他，村里人說他早去大城市發展了嘛，不過後面有人給我看過他照片，但沒他落腳點，我就沒跟您說，誰知道我今天見到了他，哎喲，變化真大。」

  後面他還要說。

  秦曳已經到了地庫，掛了。

  切換界面，想去打陳柚電話，臨了撥通那一刻，卻又算了。

  車子在凌晨上了高速。

  等開到天亮時，秦曳困頓難受，卻忽然想起自己也不知道陳柚在哪裡。

  問是不可能的，她死鴨子嘴硬，被他摸透了脾氣。

  身體熬不住，秦曳在服務區緩了兩小時，這一路折騰，中午才到海城。

  而這個點，陳柚已經在酒店樓下等了虞力很久。

  今天仍舊是雨，卻沒影響她的心情。

  陳柚這輩子真沒想過還能見到所謂父親。

  一上午腦子都沒安靜過，各種的胡思亂想。

  挨到快一點，才終於見到吃飽喝足的虞力下樓。

  他張望了下天氣，倒是鬱悶，「媽的，天天下雨。」

  陳柚怕他心情不好會反悔，甚至安慰他，「我看了天氣預報，小雨，」又說，「而且開車，路上不堵，人家都去墓園了。」

  約摸沒見她對自己這樣殷勤過，虞力神情複雜的盯她一眼，「你們女人都很現實。」

  這話的口風讓陳柚熟悉，搖頭道，「這怎麼算現實。」

  「走了。」這次傘都懶得打，直接下地庫開車，虞力導航都不必，徑直往一個方向去。

  陳柚坐在後面，巴望著窗戶，只看到周邊環境越來越舊，偏，像是上了某條快速路。

  她忽的緊張，拳頭攥緊。

  虞力從後視鏡里注意到她的表情，嗤笑道，「怕我拐賣你？」

  她抿唇沒說話。

  覺著逗她很有意思，虞力開始添油加醋的描述，「這邊小時候確實有人口拐賣的事發生，家破人亡的不知道多少，尤其年輕的女人，賣去山溝溝里——」

  瞄一眼她，卻發現陳柚不緊張了，倒是看傻子一樣的表情盯著他。

  虞力詫異，「你還挺經嚇。」

  「我快三十了，不是三歲。」陳柚道。

  他愣了下，哈哈大笑，「是啊陳柚，但是我總覺得你又蠢又幼稚，沒有十八歲的身體，長了個十八歲的腦子。」

  這顯然是罵人。

  她忍了，「那個人住在鄉下嗎？」

  昨天被揶揄，她現在也說不出「爸」這個詞了。

  虞力笑笑，「去了就知道。」

  車子一路疾馳。

  到下午三點多，停在一個小鎮子上。

  海城本來也就小地方，這兒的鎮子跟京州那邊完全沒得比，是真正的老舊，荒涼。

  統共兩條街，貫穿鎮中心。

  虞力帶她漫無目的走了一圈，不知道在懷念什麼，但顯然對這裡很熟悉。

  陳柚安安靜靜跟著，忽然也想起自己小時候，但那兒現在挺繁華。

  繞了差不多半小時，虞力站在一個路口，指著前方，「看到那座房子沒？」

  房子是農村自建房，牆壁斑駁，雜草叢生，感覺沒人住。

  陳柚說，「看到了，那是他的家？」

  虞力眼裡的情緒沉澱著，「是他的家。」

  他是誰，兩人也沒個溝通。

  抬腳往前，他讓陳柚走在前面，「去看，也許他在家，」頓了下，「回來了。」

  陳柚急了。

  匆匆走著。

  然後站在黑色的鐵藝門外。

  虞力停在她身後。

  這兒周邊沒有人。

  陳柚視線停在裡面。

  他的視線落在陳柚脖頸上，雪白又修長的。

  忍不住伸出手，輕輕的撥開她落在腦後的長髮。

  似乎想要，觸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