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說謊

  窗外忽然下了雨。

  天氣預報說，午夜後凌晨一到兩點，開始降溫。

  陳柚不喜歡蓋被子，覺得厚重，除非是很冷的時候。

  像最近回溫，她一直穿棉絨的睡衣，自由自在的睡。

  而現在不知道哪來的風，有些微冷。

  秦曳本身昏昏欲睡的，此刻清醒著看她。

  他們對視，說的好像是尋常小事，眼底又各自有情緒，跟立場。

  

  過了會，他把手從陳柚身上拿開，自己平躺著看天花板，「不是你想的那樣私下裡的聯絡。」

  「是我誤會你了，」陳柚認真的竟讓人無法分辨是諷刺還是真心話，「那你說，是怎樣的聯絡？她現在還好嗎？」

  倒像是關心徐洛。

  秦曳面無表情的，「還好，我給她介紹了一個專家，是趙博士的朋友。」

  「噢，所以你就是偶爾去專家那兒問問她情況，大家說點正經事，對吧。」陳柚側身，目不轉睛的看他。

  秦曳說，「嗯。」又補充，「我跟她真沒什麼。」

  也許吧，陳柚想。

  「其實我看不出來徐洛哪有問題，」是否他太在意，才小事鬧大，關心的過於浮誇？「那會你也是因為她才不計較虞力的，是不是？」

  秦曳眼尾緊了緊，「不完全是，」他躺著，可能呼吸不順，一口氣舒很長，「我不計較，是因為他那點事太小，不像是在國外的可以被追究，再有是——」

  頓住。

  陳柚說，「繼續呀。」

  他才道，「虞力對徐洛太重要了，如是是我去追究他，對徐洛來說，是種刺激。」

  言語裡，仍然是下意識對徐洛的愛護。

  就好像徐洛脆弱的像玻璃瓶，一碰就碎。

  陳柚沒有一絲情緒波瀾，「可是虞力還是被追究了，徐洛表現的也很正常，所以你擔心的是，你去做，她才會激動。」

  說到底，徐洛不能接受的是被他針對，而非是虞力的處境。

  徐洛是受不了秦曳不在乎自己罷了。

  他肯定也懂，所以沒說話。

  陳柚有點困了，閉著眼睛，「你怎麼不說謊。」

  頓了幾秒，他側頭，「嗯？」

  陳柚說，「如果你說謊，從一開始就說你沒跟徐洛聯繫，我們就不至於聊到這裡。」

  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不算生氣，就是有些無力。

  翻了個身，陳柚說，「睡吧。」

  他便靜靜的睨她，在夜色里凝望很久。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但是早上起來，陳柚已經不見了。

  心裡有些不適應，剛想發信息去問，卻接到陳柚的消息：我在好禾旗艦店。

  昨晚上說了要走，陳柚也是利落的人，現在便開始行動。

  她先給寧野發了信息，說了想法，那邊沒回。

  陳柚便來好禾，找到了楊老闆跟張總，關心了一下店裡情況，然後說了自己打算。

  不舍是必然，但她意思堅決，挽留就也變成祝福。

  跟楊老闆他們寒暄到下午時，寧野來了。

  借了間華同萬家的辦公室坐著，寧野開門見山，「考慮清楚了?」

  她點頭，說，「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你工作努力，我對你沒什麼照顧。」回國後第一次見，他比在國外那天要精神些，不過菸癮確實大了，才坐下說兩句話，又抽出一根。

  陳柚看著，忍不住說，「集團的事很麻煩吧，我問了秦曳，其實他不清楚——」

  啪嗒，火焰燃起。

  雲霧繚繞的，寧野的眉眼她看不清，只聽見他的聲音，「沒事，這怪不了他，集團的事本來就雜。」

  陳柚抿唇。

  他便笑，「你放心，我們是親戚，還一起做生意，總歸會保持和氣。」

  身體坐的筆直，寧野夾著煙，又沒抽了，好像在想心事。

  兩人各自安靜了會。

  寧野又問，「準備去哪，」抖落菸灰，拿起一看，燒到底了，便順手摁滅，「回他那裡？」

  「自己做。」陳柚搖頭，眼裡有一點兒光，「我跟綿綿一直有自己做的打算，只是從前太缺錢，辦不成事。」

  「現在呢？」好像這個回答讓寧野意外，但又是驚喜的，他笑著問。

  陳柚來了精神，語速稍微加快，「還是謝謝你，這段時間我賺的確實很多，」再加上彭蘭的消費全部是秦曳負擔了，她幾乎沒有任何支出，完完全全存了一次錢，「不多不少的，可以開個工作室。」

  也想過存錢還給秦曳，算是「贖身」，但是那又差的有些多，一時急不來，倒不如做能做的事。

  寧野耐心聽她講著打算，乍一看去，又像是兄妹了，那眼神都顯得包容，而陳柚看他則完全是信任的，跟家人聊天那般。

  「你錢夠嗎？」言下之意，當然可以幫她點。

  可是陳柚知道他處境艱難，總有要用錢的時候，便搖頭，「足夠的，你別小看綿綿，她那店真是賺了錢，小富婆一個呢。」

  只有跟寧野說話，她好像才能這樣輕快。

  「那就好，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找我。」抬腕錶看了眼，寧野起身，整理衣擺，「晚上我得去陪老爺子吃飯，離職的人事安排你自己決定。」

  陳柚跟在他身後出去，「嗯。」

  兩人站在電梯間，陳柚目送他進門，在門合上的時候忽然開口，「謝謝你，寧哥哥。」

  知道他希望聽到別的稱呼，可是她心底里，覺得最親切的就是這個。

  寧野笑了，「嗯。」

  門關上，電梯下行。

  陳柚捋了捋頭髮，準備去趟商務辦公室。

  還沒走到門口，手機叮噹了一下。

  拿起，竟然是寧野發來的。

  他說：你說要走的時候，我不是很高興，但是你的決定也好，這樣沒了顧忌，我可以不是上下級的身份跟你在一起。

  又說：你喊我寧哥哥的時候，我也想到了剛認識你那會，陳柚，你當初那么小，哭的那麼可憐，沒想到一眨眼，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往事欲說還休。

  但陰暗角落裡確實也有美好，當天那份美好，確實是寧野給的。

  被他救的不是那一瞬間，是往後很多年，心裡的期待跟依賴。

  一個家沒有男人，沒有背景，那漂亮就是災難，缺失父親輩的關懷跟保護，這一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寧野彌補的。

  哪怕一次，一次就足夠。

  陳柚眼眶忽然濕了。

  她深呼吸一口，進門，沒來得及遮掩眼尾的紅。

  卻沒想到秦曳會坐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