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瘋子
2024-06-12 07:42:17
作者: 深紫玖
陳柚記得,每一次跟秦曳滑雪,他都是一副教練姿態,雖然被護目鏡擋著看不清表情,但動作間,無一不表達他對陳柚笨拙的無語。
心情好的時候,他會後退著往前,雙手扶著陳柚,耐心的一步步引導。
偶爾看她摔倒,也會蹲下身抱著她,鼓勵她繼續。
不過心情不好就是另一碼事。
他會丟下陳柚不管,自己在百米開外繞一圈,回來發現她還在原地,於是伸手作勢要推她。
嚇得陳柚尖叫,但聲音淹沒在風雪裡。
雖然也聽不見秦曳的回應,但她能感覺到男人在笑,很沒心沒肺的那種。
這時若她跌倒,他則會繞著她轉圈圈,小孩子那般跟她鬥氣。
虧的秦曳軟硬兼施,授業有成,她最終學會了滑雪。
單板,水平一般,勉強玩玩。
那之後,秦曳就放心了,再也不必亦步亦趨緊跟她。
但說來,陳柚也不過是去年才被他放手的。
她感受不錯,滑的蠻順,秦曳也終於誇她,「學挺快的,幾年了,終於能獨立行走。」
當時陳柚還賭氣,故意絆他,給他砸一臉雪。
隔著厚重的滑雪服,她能通過動作,輕易分辨誰是秦曳。
眼前這位,雖然站在秦曳常在的地方,但顯然不是他。
「你確定他不是曳子?我覺著身高蠻像的,況且我感覺他一直注視咱兩這方向。」杜白綿覺得她有些武斷,仍舊決定上前招呼。
也許這動作被那人察覺。
他竟主動跟兩人揮了揮手。
陳柚拉住她,「他不是,」並有理有據,「秦曳不會跟我這麼熱情的揮手,一次都沒有。」
「你說得對,曳子對你可能熱情,對我不會,」杜白綿被說服,轉而戴上手套,比劃好姿勢,「我沒你熟練,就在下邊玩玩,你也別滑太遠啊。」
陳柚沖她點頭,護目鏡合上,身子下蹲,隨時準備出發。
她眼角餘光往斜後方,看見那男人挪了位置,跟她更近了些。
滑雪很忌諱人挨人的,他這種動作,讓陳柚有點不安。
可又覺得也許自己多心,畢竟這一排站了也不止他一個。
調整了心態,她全神貫注,抬腿,屈膝,身子呼嘯直下!
整個人飛起來的同時,她的思緒也輕飄飄,好像所有煩惱都跟在尾巴後面,追不上她。
陳柚玩的有些投入。
這趟行程唯一叫她不爽的就是右後方時不時跟上的人影。
那男人很奇怪,好像跟她完全一樣的速度,路線。
陳柚本能想避開。
卻不料這一躲一停,短短几分鐘過去,她就發現自己偏離了預期線路,同時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那人在有意無意的逼她,像邊牧放羊那樣,驅趕她,逐漸滑到了人很少的地方。
陳柚經驗不足,這是第一次在沒有秦曳的地方滑雪,心裡難免慌張。
茫茫皚雪一眼看不見底,她想求助都找不到人,動作也亂了分寸,一個不經意,踉蹌幾步,跌跌撞撞就往一堆雪團撞去!
也就這時,身後的男人似乎察覺她情況不對,竟然發力想跟過來!
不等陳柚反應,電光火石的幾秒間,在男人左側,她的正後方,忽然衝出一道黑影,像是鎖定目標的狼,直奔著那男人撲去!
劇烈的撞擊在風雪間悄無聲息的結束。
陳柚來不及分析人家的情況,只慶幸自己速度不快,也有準備,摔的不算太重,勉強在被雪掩了大半的樹下落穩身形。
她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確認無礙,隨後又抬頭往方才相撞的兩道軌跡處張望。
順著痕跡,陳柚走走停停。
最終在百米開外,看見分躺在幾十米距離的兩個人。
從交纏錯落的兩道痕來看,他們水平都算不錯,後來的那人撞得巧妙,沒有真撲上去,只是試探,算是威脅,逼退對方。
不過速度在這,追著陳柚的男人也確實受驚,心態受了影響,還是不免亂了,跟來人磕碰在一處。
彼此又採取措施,最後勉勉強強沒釀成大禍。
從雪地里爬起,前頭追陳柚的那人狠狠拉扯手套,又把帽子摘下。
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單眼皮,大白臉,長相韓系。
等他開口,從嘴型看,陳柚覺得自己判斷無誤,確實韓系。
聽他大概得意思好像自己只是覺得好玩,又沒有真怎麼樣,反倒是指責後面追來的男人有神經病,難道想跟他一起死在這裡嗎?
陳柚被提醒,這才想著去看撞得明顯更重的那位。
他也剛從地上爬起,同樣帶著情緒,待把帽子一扯,裡面那張臉倒是熟悉的,只可惜此刻比天色還陰沉。
她沒想到,杜白綿瞎咧咧說對,秦曳今天還真的來了。
兩人都沒顧上看她。
秦曳怒目那男人,顯然發飆。
對方也沒示弱。
但發現語言不通後,那邊率先換成英語。
頂著風雪,陳柚只大概聽清那人的幾個單詞,美式國罵,不是很好入耳。
讓她意外的是,秦曳竟然狠狠一甩手,指著那人也回了一串髒,腔調挺正,跟聽電影似的。
但內容也不太斯文。
她詫異的瞪大眼睛,似乎從未見過這樣的秦曳。
扔下一句F開頭的話作為收尾,秦曳冷著臉開始收拾自己,整裝後,抬手指了指前面,做了個「出發」的手勢。
她看懂了,這是讓自己先走。
一路上,再也沒別的溝通,不過陳柚這回踏實許多。
後面跟他就像有默契似的,輾轉終於回來。
杜白綿已經換好了衣服在纜車那兒等,見到陳柚誤了時間,本想抱怨的,結果看到她身後跟著的男人,忽的愣住。
半晌,露出古怪的神情,「我就說了那是曳子。」
陳柚搖頭,「那不是,那是個瘋子。」
「噢?」杜白綿以為她在揶揄秦曳,表情顯得尷尬,「你當著我面這樣罵曳子,不好吧。」她豎起兩根手指,加以解釋,「首先,他跟蹤你的事情雖然瘋狂,但也許是好意,其次,他並沒有做出格的事,我覺得有話可以好好說。」
「綿姐,」陳柚語重心長拍拍她肩膀,「你的道理回去再講,」說著指了指秦曳的腿,「我沒罵他,剛剛那人是個瘋子,但瘋子不是他。」
返程回酒店的路上,陳柚跟杜白綿講了事情經過。
在杜白綿氣的懟天懟地時,她跟前台打聽,然後撂下句「晚點回」,獨自去了秦曳房間。
他們對酒店的審美跟要求十分接近,在有限的選擇里,定到同一處,陳柚一點不覺得意外。
便連杜白綿都只夸秦曳還是有眼光的。
這兒住過三回,陳柚輕車熟路,敲響他房門。
「進。」簡短又生疏的。
陳柚頓了頓,「我進不去。」
半分鐘的沉默,門開了。
秦曳穿著黑色的睡袍,跟她禮貌性點點頭,慢吞吞走去軟墊。
席地而坐時,動作明顯滯澀。
陳柚看見,低垂了眉眼走到他身邊,坐姿端正的把手放在他大腿,「伸出來,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