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河源
2024-06-12 06:02:54
作者: 烈日焱焱
最近這幾個月,世道不太安穩。又是山匪橫行,還有響馬打家劫舍。臨近府城還打起了仗。
蘇肆安生怕人家把自己當成響馬,匪寇一類,不肯接待自己。
那憨小子聞言,思慮了片刻。勉強道:「那你們進來吧,聲音輕著點兒,俺家裡有女眷,都已經睡下了,你們可別給她們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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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肆安和周得意自然連連應了下來。
這蘇,周二人跟著那小伙子進了屋。
只見院內共有三間房,緊把東頭是主房,中間兒的一間,便是女眷房。
最西邊兒的那個小點兒的,才是客房。
這小伙子請蘇肆安和周得意進了客房。
蘇肆安隨身掏出幾個大子遞給了那憨小伙。
蘇肆安輕聲道。「小兄弟,我們趕了半日的路,實在是渴的很,能不能討碗水喝。」
那憨小伙,接過了錢,屋裡太黑,也看不清楚,便用舌頭舔了舔,再拿在耳邊一彈,聲音清脆悅耳。
這憨小伙臉上忽的堆了笑。「你們等著,我這就去給你們先燒一壺去。」
那憨小伙退出去後,屋裡也沒了蠟燭照亮,都是漆黑的一片。
周得意如同瞎子一般,四處摸索著,才爬上了炕。周得意把一雙皮鞋,往炕下這麼一蹬,脫了西服,西褲。
「肆安,這炕可不大,咱倆晚上得擠著些!」
少頃,只聽見院子裡傳來一陣忙亂的抱柴火,點爐子聲。
接著便是一陣溫柔的女聲傳來。
「阿弟呀!大晚上的不睡覺,你又折騰什麼?娘都被你吵醒了。」
再便是那憨小子的回音。「來了兩個借宿的,給了幾個大洋,要討口水喝。我這正忙著燒水呢!」
「阿弟呀!我去燒吧,你把那大洋還給人家,咱們要來能做甚?」
緊接著,便聽見隔壁有穿鞋下地的聲音。
忽的,又從隔壁傳來,「咳咳。」的兩聲輕咳。
蘇肆安不知為何,只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
「娘呦!把您吵醒了?咱家來客了,說是借宿的。我去幫阿弟燒壺水,您繼續睡吧。」
不一時,那憨小伙便進了屋。「兩位爺們,這大洋你們收回去吧,水一會兒就燒的了。」
蘇肆安與那憨小伙推脫了兩次,最終推脫不得,還是把大洋收了回來。
「阿弟,水燒好了,你給客人拎進去吧。」
一個年輕女子就站在客房的門口,側著身。
天色正黑,月亮都被烏雲遮住了,一絲光亮也沒用。
蘇肆安只能聽見那女子的聲音,十分的溫柔動聽。卻隱約的看女子的身形都看不清楚。
不時,那憨小伙去門口,把水壺接了進來。
尋了半天,卻都沒尋出個茶碗來。
只有一種尖尖頭,也不知是什麼的器皿,供蘇肆安和周得意喝水。
二人喝了兩口,便紛紛上床睡下了,一夜無夢。
待第二日早上,兩人一睜眼,才發現自己竟然躺在草棵子裡。
往周圍一瞧,哪還有什麼宅子,四處一片都是荒無人煙,一望無際的墳塋地。
「肆安,你瞧!」
周得意最先發現了端倪。
蘇肆安順著周得意手指之處一看,只見那不遠處一個墳包的牌位上寫著八個大字。
『犬子陳氏琛金之墓』。
陳琛金,跟蘇喚子和杜鶯歌配陰婚的那個小子不就叫陳琛金麽!
尤剛說過,陳琛金死時不過十五。
難不成昨夜的憨小伙就是陳琛金?
蘇肆安和周得意想到此處,不禁心中一震。
那麼昨夜的那兩個女眷,豈不就是杜鶯歌和蘇喚子了。
蘇肆安總覺得昨夜,有個女人咳嗽的聲音,他太過的熟悉。
如今一想,當真就是杜鶯歌的聲音無異。
而那個下地燒水,叫著阿弟的,豈不就是蘇喚子嘛!
蘇喚子安靜了一輩子,沒想到死後,竟然能夠開口說話了。
「肆安,你看那是什麼?」
那陳琛金的墳包上面,有一隻尖腳的紅色三寸繡鞋。
是雙荷並蒂面兒的喜鞋,蘇肆安最是認得這鞋子
。
蘇喚子下葬時,蘇三虎特地給她訂了一身兒的喜服,從頭到腳都是配套的,龍鳳呈祥的蓋頭,雙荷並蒂的繡鞋。
這雙繡鞋就是蘇喚子下葬時穿的無疑。
難不成,蘇肆安和周得意二人昨夜,就是用這隻鞋,做器皿喝的水。
「長姐!」蘇肆安頓時跪倒在地。
抱著那陳琛金的墓碑,哭的泣不成聲。
「肆安真的好想你和三姨娘,是蘇家對不住你們,肆安來接你們回家了。」
蘇肆安難得這樣的脆弱,昨夜,那蘇喚子二人的魂魄就睡在自己的隔壁,蘇肆安竟然都沒有認出來。
蘇喚子和杜鶯歌慘死於蘇府,便是下了葬,屍體還讓那董渾給盜走,賣給陳家,與陳琛金配成了陰婚。
蘇肆安此時的心裡,也不知是思念還是愧疚。
蘇家的確欠這二人的太多。
「肆安,好了!」周得意拍了拍蘇肆安的肩膀。
周得意最能體會蘇肆安此時的心情。
當初鳳瑾挺著大肚子遠走,卞清蓮自盡時,周得意也是這種心情,甚至比現在的蘇肆安更加愧疚與痛苦。
周得意穿上身邊的西褲和皮鞋,把西服鋪開,墊在了自己的屁股底下。
又從褲兜里摸出了一盒洋菸,抽出一根,叼在嘴裡,劃著名了火,猛的吸上一大口,頓時愁悶全消。
「你三姨娘和大姐待你不錯,知道咱們趕了一夜的路,還給咱們燒壺水喝!」
周得意不禁感嘆著。「我家鳳瑾和我兒子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就想著要是做夢能夢見她們一回也好。可是我這人命里犯賤,自從鳳瑾走後,就沒再做過夢!」
不時,周得意一根洋菸燃盡。
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土。
「走吧!去找那陳家,說明白嘍。多使點銀子也無所謂,把你大姐和三姨娘屍身接回家去。」
蘇肆安跪在地上哭了半晌,也算是把心裡的鬱悶都發泄了一番。
「腿有些麻,拉我一把!」
蘇肆安伸出右手,等著周得意去拽他。
那周得意把西服往肩膀上一搭。
上前,雙手環著蘇肆安的胸口,把蘇肆安從地上拖了起來。
還好,那王八殼子小轎車就停在了不遠處,二人收拾一番,上了車。
那周得意的車裡,還有幾塊綠豆糕,蘇,周二人吃了幾塊,墊吧下肚子。又沒有水,也是卡在嗓子眼裡噎的難受。
過了近半個時辰,這二人才是真的到了河源鎮。
這河源鎮地界不大,倒是異常的乾淨。
周得意把車停在了街邊賣涼茶的一個攤位上。
這街邊的茶攤,可跟府里的茶鋪不一樣。
一般茶鋪的茶葉,不可說一應聚齊,也得算琳琅滿目。
而這街邊的涼茶攤,只賣一種茶葉,那就是高沫。
蘇肆安和周得意來了兩大碗高沫,也是茶香四溢,而且尤為解渴。
這二人咕咚咕咚喝完,付了錢,一路打聽,來到了陳家。
蘇肆安和周得意剛到陳家,便發現那陳家的門口擠滿了人。
周得意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擠到了頭前。只發現眾人圍著的是兩具被掏了心肝的屍體。
「這是陳家吧?」
周得意向周圍的群眾打探。
「呆哩!」
周得意又問。「陳琛金的爹娘是住這?」
「港真嘿哩!」
常言道,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
這河源鎮的人,都有些口音,哪怕周得意見日的走南闖北,也有些聽不甚明白。
最後,那周得意和蘇肆安經過好番打探,才知道,那陳家的兩夫妻,就是地上躺著的這兩具丟了心肝的屍身。
陳家父母已死,這若是硬撅陳琛金的墳墓,那也是犯了挖墳絕戶之罪的。
沒得辦法,蘇肆安和周得意二人商量了一下,只得去找那河源鎮的鎮守使幫忙。
這河源鎮的鎮守使叫楊儀龍。今年約莫三十出頭,長得亦是禿頭圓臉,大腹便便。和那蘇三虎倒是有些連相。
這楊儀龍聽說是衢州府參軍的公子到了,忙擦著汗珠子,連跑帶顛的前來迎接。
「哎呀呀!參軍公子,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那楊儀龍一走肉三顫,三步一小喘,便是從自己內衙到大門口的幾步路,也是累的不得了。
蘇肆安見狀,不禁心想,真是難得這楊儀龍能來親自迎接。
蘇肆安和周得意說明了前來的原因,這楊儀龍一聽原來不是蘇三虎派遣的命令,反而開始裝起腔來。
「哎呀!這挖墳絕戶的事兒,我這一小小鎮守使,可是拿不定主意啊!」
那楊儀龍半推半就道。「按理說,您是蘇參軍的兒子,官大一級壓死人,您就是沒有官職,看見您父親的面子上,我也得聽吩咐不是。
可是呀,現在這個上頭命令太嚴,前兩天還來了公文呢。國難當頭,杜絕拉關係,走後門。」
這周得意聞言,不禁心頭一陣冷哼。
「楊鎮守使,這是何時來的公文呢?你也拿出來給我們瞧瞧,我們也好跟著學習學習。」
「呃。」
這楊儀龍聞言,自然不會被周得意將住。
「公文都是要保密的,兩位公子都沒有官職在身,這個要求恐怕小人恕難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