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情長
2024-06-12 06:01:57
作者: 烈日焱焱
「我說的是真的。」李五接著講。「我小時候做工的時候李家,他家的老太太算計了一輩子,從一個丫鬟爬到了女主子。丈夫一死,財產都是她的。結果兒自己的兒子是個傻子,連錢是什麼都不知道。那老太太就開始日日頭疼,最後服毒自盡了!」
「那老太太的死跟頭疼沒什麼關係吧。」大黃白了李五一眼。「還是你也想服毒?」
李五搖搖頭,有氣無力道:「我餓了,我想吃飯,養足了力氣,等周得意回來,拿刀剁了他。」
……
卻說一連過了三四日,那周得意便從太原趕了回來。也是都不曾回府,便先奔去了小院子找鳳瑾。
那周得意這一路出差,倒是也不閒著,給鳳瑾肚子裡的孩子起好了名。
若是個男娃,便叫周正,若是個女娃便叫周荃。還專門買了個能吊在房樑上的搖籃。
想著鳳瑾一定喜歡。
可是那周得意剛到小院門口,便看見了自家府里的小廝六子守在門口。
「不好。」周得意心想。
「少爺,您回來了。」那六子站在門口,看見了周得意,就像做了什麼壞事兒似的,眼神飄忽,兩腿都跟著打顫。
「老夫人來過了?」周得意壓低了喉嚨,兩個手心全都是汗珠子。
「來過了。」六子點點頭。
「裡面住著的小姐呢?」周得意問。
六子答:「老夫人帶著大夫人來的,給攆走了。」
「卞清蓮。」周得意恨得咬牙切齒,丟下了手中的物件,急忙跑回了家。
周母此時正在屋裡打坐,卞青蓮素來賢惠,平日裡都是近身服侍周母,絲毫不離開半步。
周得意怒氣沖沖回了府,過往的下人見了,無一個敢上前招呼。
周得意隨手抓了個小丫鬟。「夫人呢?在哪?」
「在,在老夫人房裡呢!」那小丫鬟也被嚇的磕磕巴巴。
周得意徑直去了周母的房間。
剛一入內室,便有一股子檀香味撲了臉來。
正北面是軟香羅床,周母穿的一身淺紫色的綢子褻衣,盤著腿,閉著雙眼,端端正正地堆在床邊,左手扶膝,右手撥念這一串七寶菩提子念珠。
床前各用兩個小丫鬟雙膝跪地,高捧著冰盤子。再有兩個小丫鬟弓著腰,持著絹布團扇,把那涼氣朝周母方向輕輕扇動。
那卞清蓮就立在床邊,只等周母念完經,好侍奉其穿衣。
那周得意,進了門也不言語,也不給母親問安。徑直走上前去,卯足了力氣,上去就給了卞清蓮一個大耳刮子。
「好你個賤人,真是醜人多作怪。教唆我娘去找鳳瑾的麻煩,老子今天就休了你。」
卞清蓮不知為何就挨了這麼一巴掌,那周得意用的力氣極大,卞清蓮的臉當時就腫起了一指高。
再一聽周得意說的話,原來是為了鳳瑾。
卞清蓮好好歹歹也是周得意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周得意不明事情原委,為了一個窯子裡的女人便辱罵自己,還揚言要休妻。
卞清蓮本也是大家裡的小姐,好好的大家閨秀,哪能容得下周得意這麼作踐。頓時心生委屈,捂著臉,哭著便跑出門去。
「得意!」
周母聽見了辱罵聲,睜開了眼睛。
「一個窯姐兒而已,你還要鬧得整個周府都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嗎?」
「鳳瑾肚子裡還懷著我的孩子。」周得意高聲頂撞周母。
周得意自幼沒有父親,是周母一手把他拉扯大的,他從來沒有任何事忤逆過周母,哪怕是讓他娶了四個,他自己不喜歡的女人。
「窯姐兒的肚子,不配懷上我們周家的骨肉。」周母每個字都說得字正腔圓。
「好。」周得意一甩臉,也大聲喝道。「我周得意這輩子就跟那窯姐兒生孩子了。想要身家清白的兒媳婦兒是嗎?那就等著斷子絕孫吧!」
「不孝子。」周母拍案而起。「我寧願周家斷子絕孫,也不能讓那千人騎,萬人壓的賤人,辱沒了周家列祖列宗的顏面。」
「你是為了周家的列祖列宗,還是為了你自己?」周得意索性跟母親撕破了臉皮。
「你之所以那麼恨窯姐,不就是因為我爹嘛!我爹當年天天眠花宿柳,寧願給妓女啃腳後跟子,都不願意回來看你一眼。最後死,他都是死在妓女的身上,所以你就恨透了窯姐兒。當年你就是那麼逼我爹的,你逼死了我爹,你還要逼死我。」
周得意把多年壓抑在心裡的話全都爆發了出來。周得意吼得聲嘶力竭,如黃河一去不回頭之勢。
周母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兒子如此的憤怒過。她一直覺得周得意永遠都是那個會乖乖聽自己話的孩子。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兒子會站在自己眼前,如同猛獸一般,聲嘶力竭的指責自己的罪惡。
周母心裡委屈,她含辛茹苦的撫養了周得意二十多年。
她一個女人操持著這份家業,承受過多少苦難。
到頭來,自己的兒子竟然會為了一個窯姐兒如此的指責於自己。
「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丫鬟春琴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又是什麼事?」周母已然有些焦頭爛額。
「回老夫人,夫人她在房裡吊死了。」
「什麼?」周母聞言,瞪大了雙眼。卞清蓮是她千挑萬選的兒媳婦兒。卞氏端莊,賢惠,賢良淑德,比周得意對自己都孝順。
那卞清蓮的娘家是做絲綢生意的,也是衢州府里有頭有臉的人物。
卞氏在周府受了委屈,上吊自盡!她可如何跟人卞家交代。
想到此處,那周母的腦袋裡,如同和成了漿糊。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發黑。「撲通」一聲,周母也跟著昏了過去。
周得意見自己的母親暈倒,才發覺自己剛才說的有多麼過分。
母親生養自己二十年,自己從未盡過一天孝道不說。還整日的遊手好閒,不務正業。
周得意忙把母親抱上了床,讓下人去請大夫。
不久,便有大夫登門,給周氏枕了脈,開了藥。良久,周氏才醒了過來。
「你去看看清蓮,好好送她最後一程。你出差在外時,她日日都惦念著你,同我一起燒香,念經給你祈福。」
周母便是有病在身,也不忘那卞清蓮。「咱們周家有愧於她,咱們周家對不住她。」
周母喃喃道,卞清蓮一死,這輩子不會再尋找第二個比她更好的媳婦了。
周得意連連應下,看母親喝了藥,便退出房門,去了卞氏處。
那卞清蓮是解了房裡的蚊帳,擰成繩子,掛在了房梁,坐在桌子上吊死的。
周得意去時,卞氏的身體都已經僵硬。那右面的半邊臉還腫腫的,淚水仍還掛在睫毛上。
那卞氏身邊有個小丫鬟,叫容兒。正是去給蘇肆安送信的那個。那天去小院子時,她也是在場的。
容兒哭著告訴周得意冤枉個自己主子。還說卞清蓮心裡一萬個喜歡周得意。
容兒在卞氏的衣櫃裡拿出了不大不小一個樟木箱,裡面塞的滿滿的,全都是書信。
是卞清蓮寫給周得意的書信。
周得意每回在外面眠花宿柳,不回家時。卞清蓮晚上睡不著,便會提筆寫上那麼一封。
裡面寫的全是對周得意的愛慕與思念,也有的是為他祈福保平安抄的佛經。滿滿一個樟木箱子,足足有上千封信。
紙短情長,卞清蓮的感情,在這短短的書信上,又怎麼能述說的盡。
周得意看著那沉甸甸的木箱子,心上像是吊著一塊兒石頭,也是沉顛顛的,估計那塊兒石頭永遠也解不下去了。
……
卞清蓮的葬禮,蘇肆安也攜著李五一同前去悼念。
李五本還想著為了鳳瑾,宰了周得意那小子。可是如今看見周得意死了夫人,鳳瑾的事兒也只好不了了之。
其實感情這個事兒,真是說不清,道不明。
無論是卞清蓮的痴心,還是鳳瑾的決絕。這兩個女人,怕是周得意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傷痛。
這李五在卞清蓮的葬禮上還見了一個人,就是那愛哭的掌柜林逸君。
這林逸君也是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有那麼好的夫人在身側
,還時時刻刻都想著休妻。
「看我不好好整治整治這小子。」李五趴在蘇肆安的耳邊小聲嘀咕。
「你可別鬧得太過火。」蘇肆安叮囑李五。
那李五偷著找了個角落兒,把大黃放了出來。李五撇了一眼卞清蓮的棺材,跟大黃一商量,忽的想出了個主意。
二人商定後,那李五便去找林逸君這麼一說合。
「尋個夜裡,更深人靜的時候。你就主動挑釁你婆娘,待她動了手,你就倒地上裝死。我這有個閉氣丹,事兒前你就水服下。她便是天王老子也察覺不出來,你婆娘見你沒了氣,定會要出門叫人。到時,我就讓大仙作法,颳起漫天風沙,讓她出不了門。你就忽的起身裝鬼,好好教訓她一頓。女人都欠打,你這一回打服了她,以後她一定對你恭恭敬敬,服服帖帖。」
林逸君當即拍板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