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得意
2024-06-12 06:00:24
作者: 烈日焱焱
這邊蘇肆安和李五聊的倒還投機。那邊吳桂元便跑來通報,說是二奶奶家的周表少爺來看爺兒了。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燙絨黑洋裝的年輕男子拎著大包小裹的禮品便進了屋。
「肆安,聽說你身子骨好了不少。」
前來的人叫周得意,是二姨太杜氏的親侄子,蘇肆安的表哥。
周家是經營古董生意的,也算是衢州數一數二的富商。周得意倒是長了個好模樣,里子卻糙的很。肚子裡沒幾兩墨水,對算盤珠子卻是極為精通。
蘇肆安和周得意自幼要好,是從小尿尿和泥玩兒的交情。如今大病剛剛初愈,見周得意大包小樣的來看自己,心裡千百個高興。忙拉他坐下,讓銀川給沏了茶。又向他引薦了李五。
周得意又詢問蘇肆安道:「身體可還好些,我母親整日惦記你。」
蘇肆安便說自己是八字純陰之人,要渡鬼輪迴轉世才能延壽。又提到了昨晚的夢境。周得意頓時一拍大腿。
「逛窯子可得帶上老子,衢州的這片窯子我門兒清。」
晌午剛至,蘇三虎又在大堂擺了酒席,說是招待周得意。
蘇三虎好吃,但凡有個大事小情便要擺上一桌。李五在蘇府住了還不滿一個月,小臉整整圓潤了一圈。
不過仍是蘇三虎和那杜氏,邵氏,王氏三個姨太太。蘇肆安身子也見好,今兒難得也在大堂吃飯。
那周得意剛從徐州送貨歸來,便趕著來看蘇肆安。蘇肆安從未出過遠門,便像周打探徐州的風光和人情。
「大抵就那些景致,湖兒呀!樹呀的沒什麼意思。」
周得意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包洋菸,遞給三虎一根,自己也叼了一支,點著火,吞雲吐霧得好不自在。
「不過,我在徐州倒是看了場槍斃的。」
「槍斃誰呀?」蘇三虎好奇道,他久居這衢州府,也難得聽點新鮮事。
「說是兒子殺老子。」周得意左手不經意的搓了搓大腿,當個熱鬧便講了起來。
「聽說親爺倆為了爭個窯姐,當兒子拿著把刀,一連捅了幾十刀,把他親爹活活給囊死了。槍斃時,那槍就頂著那兒子後腦勺,只聽『砰』的一聲,腦漿子都他媽飛出來二尺遠。」
蘇三虎聽了,也提起了精神。「這孫子,真他媽不是東西嘿,槍斃了也活該。」
「那娘們吶!沒跟著斃了。」蘇三虎翹著二郎腿,抖著腳後跟繼續打探道。
「沒聽說吖!」周得意把手裡的菸頭往桌子上一捻,「那婊子,估計早他媽跑沒影兒了!」
……
酒過半晌,幾個女眷也都下了桌,蘇肆安吃了中午藥,便也回房休息去了。
整個大堂,就剩下蘇三虎和周得意兩個人還在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這二人,當真是言無不盡,臭味相投。
轉眼到了第二日傍晚,周得意剛剛醒酒,便上門拽著蘇肆安一同去了滿春樓。
周得意還不忘一一介紹:「肆安,論起逛窯子這事兒我能算上半個祖宗。咱衢州共有二百六十三家窯子,其中『富麗苑』和『香滿堂』的窯姐最漂亮,都是江南的。身段兒模樣,最是帶勁。『宜春晏』和『牡丹閣』的廚子頂數一流。尤其是『宜春宴』的燒野味,這邊兒喝著小酒吃著野味,那邊兒還有姑娘給捏肩捶腿唱小曲兒。咦!那滋味甭提多享受了。」
周得意說著還不忘閉起眼睛,深深暢想一番,仿佛自己身處宜春宴,正有唱小曲兒姑娘招呼著呢。
「那『滿春樓』呢?」蘇肆安問道。
「這個『滿香樓』是年前新開的窯子,聽說窯姐兒都是蘇杭買來的,應該不錯。不過位置偏些,我倒還真是沒去過,今兒正好借老弟兒的光。」
兩人說著便來到了滿春樓的門口,那老鴇子不愧是閱人無數,只隨意的瞥了蘇,周兩人一眼,就看出都是不差錢的主。一把拉住蘇肆安的胳膊就往樓里招呼。
這邊又有幾個窯姐紛紛圍住了周得意,也擁著,扯著的進了樓。
「兩位爺兒,是要找指定的姑娘啊,還是我給你安排。我瞧兩位爺兒不是熟臉兒,那我就給您安排幾個好的,包咱爺們兒滿意。」說話的是順姐,滿春樓的老鴇子。
那順姐約麼四十多歲,臉上畫的倒挺時髦,一身濃重的脂粉味兒,嗆的人鼻子直發酸。
看那順姐,身量不高,身材略微豐滿些,倒還有些半老徐娘的韻味兒。後來周得意評價她,眼神里透著精明,聲音里隱著油滑,一看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
「不,不,別著急呀!」周得意忙忙打斷了順姐。
「先上壺好酒,爺兒難得高興,把你們樓里今兒沒開張的姑娘,都叫出來。」
周得意說著不忘從西服內襯口袋裡拿出了一沓子五百兩的銀票,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拍。
有的人逛窯子是為了消遣找樂,有的人逛窯子是為了談生意,周得意實屬第三種人,他逛窯子不為別的,就為了花銀子買那些窯姐誇他好。
順姐瞥著那桌子上的銀票,眼看著還真是來了個大戶,私想著可得伺候好了。做生意便是這樣,一次宰的再多都不如捧成回頭客兒來的實惠。
「得嘞。」順姐連忙應承著。一把拽過銀票掖進袖子裡,臉上的粉也都樂的擠進了褶子裡。
「繡玉,春紅,香芝,秋來,寶珠。快出來,招呼客人了。」
不一會兒,從樓上紛紛下來了五個姑娘,當真是燕瘦環肥,各種姿色盡有。
那五個姑娘一個個玲瓏剔透,優雅的身段裹在五顏六的旗袍里,倒真是一種別樣的風景。
周得意是商場上的浪子,花叢里的行家。直接就近拉過來兩個窯姐摟在懷裡,又是親又是抱的,好不快活。
另幾個姑娘見狀也紛紛圍住了蘇肆安,這個敬酒,那個餵菜,真如同伺候皇帝一般。
蘇肆安向來懂得節制,只得女色傷身,便一直躲閃推脫。只是那些鶯蝶燕舞的太過兇猛,直弄得蘇肆安手忙腳亂,措手不及。
周得意左手摟著春紅,右手勾著寶珠,打探著問道。「你們這兒可有一個叫雪鶥的姑娘麼?」
幾個女子聽了雪鶥的名字仿佛並不陌生,坐在蘇肆安右邊穿著粉色旗袍的女人回道。
「雪鶥以前可是我們滿春樓有名的姑娘,聽說被個富家少爺贖身了,有多少姐妹們艷羨呢!」
那周得意懷中的寶珠接著道。「我見過那男的,長得倒真是油頭粉面的,一出手就是大把大把的銀票,雪鶥可真是掉進福窩兒里了。」
蘇肆安聞言緊接著又問。「那你們知道那男的是哪的人嗎?叫什麼?」
幾個姑娘聽了都紛紛搖頭,坐在蘇肆安右邊的那個姑娘回道。「雪鶥以前雖也是我們這的姑娘,可她是後來的。跟我們這些人都不是熟絡,哪會跟我們說那些,要說點什麼心事恐怕也只會跟鳳瑾說罷。」
蘇肆安聽了有些摸不著頭腦,便接著問道:「那個鳳瑾又是什麼人?」
「鳳瑾跟雪鶥都是我們媽媽打徐州買來的。她倆本來便是一處,自然交好。」寶珠手持杯酒送入周得意唇邊,侍奉的甚是周全。
蘇肆安聞言忙道。「那勞煩幾位姑娘,快把那鳳瑾姑娘也叫來。」
周得意的也隨之附和。
那幾個姑娘都互相對視一笑,紛紛不語起來。
只有寶珠握起粉拳,撒嬌舨的捶了周得意的胸一下。「好個沒良心的,奴家哪裡伺候的不好。那鳳瑾可是我們滿春樓的頭牌,被個闊少爺給包了。不隨意接客的。」
蘇肆安和周得意思踱了一下,想著負了雪鶥那個男人怕是只有那鳳瑾曉得。
便揮手讓幾個窯姐都出去了,又讓寶珠順便把順姐叫了進來。
不一會兒,順姐便進了屋。蘇肆安請順姐坐下,周得意又從懷中拿出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拍在桌子上。直言道:「我們要見鳳瑾姑娘。」
順姐看了一眼銀票,卻收起了剛才諂媚的笑模樣。一臉尷尬道:「那鳳瑾被個款爺兒給包了,現在不接外客。我說兩位爺兒,我們樓里別的姑娘也都是挺好的。保證能伺候你滿意,爺們還是找別的姑娘兒。」
周得意聞言,自然懂得那老鴇子的意思,窯子裡的娘們素來是認錢不認人,只要銀子到位,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我們可是誠心要見鳳瑾姑娘,媽媽通融一下?」周得意又從懷裡一股腦掏出了一打兒銀票,足足有三千兩。順姐看了,站起了身兒,撣了撣旗袍上的灰。瞄了一眼桌子上的銀票,又盯著周得意手腕上的手錶,眼睛不禁冒起了光。
周得意立馬會意,隨手解下了手腕上的那塊英國制的手錶,說道「媽媽可喜歡?」
順姐也是識貨的,慢慢的拿起手錶。在自己的手腕兒上比了一下,倒還挺合適。
便滿臉堆笑的沖門外高呼,「鳳瑾姑娘接客,兩位爺兒樓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