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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渡鬼

2024-06-12 06:00:23 作者: 烈日焱焱

  「陰陽眼?」李五著實好了奇,她從前曾聽人說過什麼陰陽眼能看見鬼魂,可並未見過這樣的人。

  「我打聽過,那個少爺八字純陰。八字純陰的人,素來只是體弱多病,不會太過短命。」

  大黃繼續補充道:「估計是這小子的父母有陰陽眼,未全遺傳到了他身上。這個小少爺只能在睡夢中見鬼,平日裡卻是看不到。與鬼相近是個大耗元氣的事,那小少爺本就體弱多病,再夜夜消耗元氣,怎麼能活的長。」

  「也是。」李五細想也跟著呢喃道:「他這八字全陰和陰陽眼兩個病症合一塊,豈不是活活等死。」

  「咦!你不說有辦法麼?」李五推了推大黃的腦袋。

  「呃!簡單。」大黃慢條斯理道:「那些凡人大夫怎麼知道那小子是因為鬼魂近身而消耗元氣。全都開些靈芝,鹿茸的大補之藥。那小子本就如同乾鍋煎水,再添上些火熱的草根子豈不愈燒愈烈。只要把那些補藥全部斷掉,給他換上些鎮定凝神安睡的平性藥材。讓他做夢亦不驚醒,多睡上幾刻鐘,就能挽回不少。待他心神恢復些,能夠記住夢中冤魂所託何事時,親自去幫那些冤魂還願,渡鬼投胎。多積陰德,才能增長陽壽。」

  「切,那可要多久。」李五有些不悅。「你就是想著多做善事,還能繼續修煉成人形。什麼破世道,積的什麼德,行的哪門子善。屁!還是賺在手裡的大洋實在。」

  李五自幼無父無母。早年跟著一個老叫花子在街邊討飯過活。後來年歲大些,便被人販子拐賣給一戶姓李的人家當雜役,主子給起了名,才叫了李五。

  李五在李家做了兩年工,白天洗衣燒飯,晚上那家人就把她鎖在廚房了,生怕她逃走。稍有不慎,便會遭來一頓毒打。

  

  後來李家有個收夜香的老頭,只記得他姓張,是個獨眼。那張老頭見李五可憐,便把李五藏在刷好的糞桶里,從李府偷運了出來。

  一個人在江湖漂泊,李五便學了些偷摸坑騙的行徑,不過為了混口飯吃。她是吃過苦,遭過罪的,最知道這錢串子的重要。

  那黃皮子聞言有些生氣,怪李五沒良心,錢迷了腦子,索性一股腦兒化成黃煙鑽回酒瓶子裡了。

  李五知道修成人形是大黃的夙願,自己卻在一直在耽誤它,便也心感愧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李五往葫蘆里倒了半杯水,活生生把黃皮子給沖了出來。

  黃皮子一大早便被澆成了落湯雞,再加上昨日氣性未消。便更是火上澆油,恨的它拱起身子,直衝著李五呲牙。

  「哎!」李五裝模作樣道:「我想了一夜,要是留下來幫那小子治病也行。蘇府這麼多油水,還真能再榨出來不少。」

  黃皮子聞言,知道那李五嘴硬心軟。忙收起了那副欲吃人的嘴臉,抖落抖落毛髮,甩甩身上的水珠子,在地上來回打滾,撒起嬌來。

  不時,黃皮子開了一副藥性平和的方子。

  李五把方子呈給了蘇三虎,還依樣畫葫蘆的把昨夜大黃說的話,重新複述給了三虎。

  三虎聞言,才恍然大悟。連忙給蘇肆安換了藥。過了半月,蘇肆安倒真的愈打精神。

  一日,夜已半深。銀川餵蘇肆安吃完了藥,服侍他暫且睡下。過了一會兒,銀川見蘇肆安已經熟睡,怕他身子骨弱,又因夜裡風涼便給他掖了掖被角,又把自己的被子也給他蓋上,一個人便也伏在桌子上睡了。

  蘇肆安睡得正憨,隱約聽見有人叫他。「公子,公子!」

  蘇肆安睜開眼睛,只見天色幽黑,自己床邊卻站著個姑娘。

  那姑娘妝容倒還精緻,模樣也算出挑。只是臉色慘白,頭髮蓬亂。穿了一身米白色全素的緊身時興旗袍。旗袍腹部以下竟全是殷紅的血跡。蘇肆安一驚,著實有些害怕。

  「姑娘是什麼人?我和姑娘素不相識,怎么半夜的站在我的床邊?」

  那女子微微曲膝,道了句萬福。又從旗袍的左襟里,扯出了一條細娟的繡帕,哭哭啼啼的道。

  「公子,此時這並不是你的家中,這只是夢中而。」

  「夢中?」蘇肆安有些詫異,這周遭的布景擺設都同自己房中一致,怎的會是在夢中。

  「小女子雖與公子素不相識,卻只因死的悽慘,有情難解,有冤無處訴。心結至此,無法得已輪迴。而公子是個通陰陽的人,便特來求公子替小女子了願,讓奴家可以輪迴轉世。」

  蘇肆安聽了不覺一驚,自己若真是在夢中。而面前這個女子便就是個女鬼。

  他打出生起,自也是夢見個不少鬼怪。可卻都是紅毛綠齒,突眼拔舌,好不嚇人。而今日見的女鬼,雖也渾身血跡,可卻溫柔婉轉,好不悽慘嫵媚。

  蘇肆安便問她:「不知姑娘有何冤屈?亦或是有什麼未了的心愿。在下若是能辦到,一定替姑娘完成遺願。」

  那女子聽了,收起擦淚的繡帕。又是曲膝道了一句萬福,便緩緩講來。

  「奴家名叫雪鶥,是滿春樓的窯姐。雖不是頭牌,可也常有些熟絡的老客捧場,日子倒也過的自在。一年前滿春樓來了個客人,說是個鎮守使的兒子。出過國,還喝過洋墨水兒的。模樣秀氣,出手還闊綽。那人隔三差五的便來找我。一開始我也不曾看上他,只是覺得他手裡的銀錢多。當窯姐的,沒幾個是乾淨身子,誰不想攀個金財主,離了那個牢籠。」

  雪鶥說著又不知覺的哽咽了起來。片刻,又緩緩道。

  「後來他總是來看我,千金博我一笑。我也當他是良人,便決定贖身嫁他為妻。可是他的家裡不容我,他父母嫌我身份卑微,也不顧我腹中已有三個月的身孕,連夜把我打出家門。他倒也有些情意,寧願為我忤逆父母與我私奔。我們當時決定逃去杭州,可就在路過龍游縣時卻遭遇了土匪。」

  「然後呢?」蘇肆安好奇地問那雪鶥。此時的雪鶥已哭的泣不成聲,連話也說不利落。

  「那些土匪搶了我們的銀兩,還要……還要侮辱我。那個狠心的男人。他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土匪將我侮辱,然後對那些土匪低眉奉承。後來他見我下體滿是血跡,孩子已經保不住了。便不顧我的死活,丟下我,自己逃命去了。」

  蘇肆安聽罷雪鶥的故事,心裡也不禁陣陣酸楚。都道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可古往今來,痴情的妓女大有人在。

  秦淮卞玉京,柳如是。原來合著世間最是無情地便是嫖客。便如吳梅春作的那首《西江月.春思》一般。

  「嬌眼斜回帳底,酥胸緊貼燈前。匆匆歸去五更天,小膽怯誰瞧見?臂枕余香猶膩。口脂微印方鮮,雲蹤雨劑故依然,掉下一床花片。」不過花海嬉戲,誰可賦予真情?

  思緒回到眼前,蘇肆安嘆息著問雪鶥。「不知姑娘的遺願是殲滅土匪,還是要讓那薄情的負心漢有個交代。」

  雪鶥思量半晌,怯怯生生的回道。「殲滅山賊已是無意,世間因果輪迴,善惡報應,惡人終會有惡報!」

  又沉了一口氣仿佛篤定了什麼。「我只想親口問問他,是否還記得鴛鴦鎖,為何偏偏對我如此無情。?」

  「什麼鴛鴦鎖?還有,那負心人姓甚名誰?又是哪個鎮的公子?」蘇肆安正欲多問,卻覺得身子一下一下沉了下去。猛一睜眼,發現雪鶥已經不見了,床邊正是銀川在給他擦汗。

  銀川見蘇肆安忽然醒來,想著怕是自己打擾了他的清夢,便低下頭,自責道:「我看爺兒囫圇的說著夢話,又出了許多冷汗,便給爺兒擦擦汗,吵醒爺兒了。」

  蘇肆安怎會怪罪銀川,只是剛才的夢是那麼真實,雪鶥的啼哭仿佛一直還縈繞在他耳邊,至此一夜無眠。

  第二日一早,蘇肆安便讓丫鬟春秀去請李五。不出一刻,李五便和二姨太周氏一齊來了。

  周氏先是問蘇肆安胃口怎樣,身子可曾好些。又問李五住的可還習慣。幾人寒暄了一會兒,蘇肆安便把昨夜夢中的情景全部告訴了李五。

  李五仔仔細細地聽了。便回道。「少爺休要擔心,只是個冤魂來向少爺訴冤罷了。不過貧道說句不中聽的話,少爺八字純陰,不是個長壽的人。這倒也是個好契機,少爺可幫夢中的冤魂還願,渡他們輪迴轉世。以積十方陰德,小則可消災解病,大則可益壽延年。」

  蘇肆安聽了李五的話,倒有些欣慰。他是久病的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昨夜他見那雪鶥也是可憐。能渡她輪迴也算是一樁善事。

  可是那雪鶥不曾對他說出那負心人是哪鎮的人口,也不知姓甚名誰。衢州這麼大個地方,這麼多個鄉鎮,可該如何去找尋。

  李五卻如同知他心事一般。「那雪鶥不是說她來自滿春樓麼。我們便去滿春樓先探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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