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2024-06-12 05:08:58
作者: 盧漢文
穆姆托上校無驚無險的從番離人村莊回來同羅貝爾上校匯合了。此刻已經過了半夜,他們在森林裡尋找一個比較安全的高地呆下來。
這是一塊奇特的地方,長著一種特別高大的樹木,每棵成樹都有五十米以上,樹幹光直,頂部才有濃密的樹葉,樹冠上開著一片一片的花,極似地球植物花楸。這片長著特別樹木的地方,面積卻不過幾平方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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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在沖積平原的森林裡面不應該有這樣突兀的地方,所以博物學家米切爾教授懷疑,最高的那點,是人為的土坡,或者是堆土而成的祭壇,或者是大型墓葬上邊的封土。有可能這些樹木,也是特意種植的,類似於中國古代墓地常常種植的松柏一樣。
這樣一說,神秘的氣氛立即瀰漫開來,弄得地理測量技師等幾人通宵也都沒能睡好覺。這裡幾乎剛好處於赤道之上,即使在凌晨時也不覺得寒冷,本來勞累的人是應該睡好覺的。
第二天一早,露水滴在葉片上的聲音把第一個人弄醒了,接著一個一個的醒來。
穆姆托打開衛星電話,立即收到了河口營地里埃芬博格打來問候的電話。可愛而寬和的老人,他把穆姆托上校一群人當作需要照顧的孩子了。
洗過臉後,尋了一點野果來吃,加上剩餘的肉脯,談不上飽腹,因為不敢放肆的去捕獵打魚。忍著肚子微微的不舒服,上校一行人踏上了歸程。為了不驚動番離人,他們繞道走森林裡隱蔽的路,如果直接穿過比較開闊的濕地,他們至少可以少走六七公里的路程。
埃芬博格院長象迎接英雄一樣迎接穆姆托上校等人的歸來,他與他們每個人都親切的擁抱,吻他們的臉頰。晚上,穆姆托上校召集隊中重要人士開會商議。他首先介紹了對番離部落偵察的情況,進入番離部落村莊竟然沒有遇到土獒,使上校有一種說不出的祥寧的感覺,其實這種感覺在偷看割禮儀式時就有了。
羅貝爾上校在作補充說明時繪聲繪色,在他看來,要征服最近的這一個番離部落簡直是易如反掌,他們也可以出一口氣了,他向密羅辛中校表示一定能夠讓他有個滿意的報仇機會。
穆姆托上校沉思著,沒有立即表示想法。
埃芬博格院長卻趁機搶先表態了,他說:「換一個想法吧,為什麼我們不可以同這裡的番離人建立一種良好的關係呢。他們也許根本就不知道發生在象龜營地的戰鬥。」
穆姆托上校臉上有了鬆弛的表情,仍舊不表態。埃芬博格院長往日總是在最後才表態的,現在有了突然變化,令他有些不適應,這仿佛是對上校地位的一種挑戰。
「泰米爾中校,吉米上尉,他們的血不能白流。上校最好的朋友不是還在冥獄裡孤獨地流淚嗎。」羅貝爾上校堅持道,「而且阿喜人是背信棄義的。不管八指的北阿喜人,還是六肢的南阿喜人。」
「上校怎麼作出這樣的判斷的呢?」密羅辛中校問。如果他對阿喜人的品性有了充分而準確的判斷,那麼他的態度就會明朗了,在埃芬博格院長和羅貝爾上校之間,密羅辛中校便會鮮明的站在某一邊。遺憾是密羅辛中校不能明確掌握這些情況,尤其是泰米爾隊副遇難更使他總想為死者做些什麼事來紀念他們,安慰在天之靈,因此他很感興趣的問。
「黃金交換了船隻,卻又派艦隊圍攻,兩次偷襲象龜營地,這些還不能說明他們是狡猾而不可相信的嗎?」
「如果是敵對的雙方,兵不厭詐,一切都無可非議。不是這樣嗎。他們把我們當作了入侵者,威脅到他們,當然要盡其所能來消滅了。現在重要的是,必須完整和及時的表達出我們和平的願望,作出一點犧牲和退讓是必須的。」埃芬博格院長同樣堅持道。
「那,先騙了我們的黃金做如何解釋?」
「在市場貿易中,交易從來是彼此情願的。平心而論,即使凱旋號是一艘舊船,我們也還可以說是占了便宜呢。」
埃芬博格院長原來是如此旗幟鮮明的一個人。穆姆托上校幾乎要為院長的轉變吃驚了,雖然他還沒有確定站在哪一邊。
當然,穆姆托上校不知道,在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之內,院長常常和艦隊總部的顧問希斯和克里司令交談,埃芬博格院長的態度因此變得明朗起來。院長想,接受總部指令,如果說可以把這看作是指令的話,並不意味著指令者比受令者更聰明,而是前者具有更高的職務,隨之而來的擁有更大的責任和權力,這麼一想,院長按照總部的指示,改變以往一貫的做法也比較容易接受,心裡坦然。
所以埃芬博格院長目前不把自個兒當作好好先生模樣的學院領導者,而是把目前的情況想像成學術會議上與反對者的辯論。
院長語言的閘門打開了。
在埃芬博格院長語言的洪流中,密羅辛中校也間或地表達一些對羅貝爾政策的疑問,不是反對,只是疑問,這間接地成了對院長的支持。羅貝爾上校有些招架不住了。
「難道,諸位的意思是,我們要主動地去和番離人講和?」羅貝爾上校問。
「我們都看見那個番離人下河了。為什麼,為什麼他一點事都沒有,雖然他只是要藉此來顯示他的勇敢。事實是,番離人的確安然無恙啊。這是一個可喜的信號。可以推斷,或者鋸魚只在河口這個淡水海水交匯的地方存在,活動區域非常狹窄,或者土人身上塗抹了一種藥物,鋸魚聞此而離開。令人欣慰。這裡這麼適合居住,地勢開闊,物種豐富,資源蘊藏豐饒。一定要珍惜。
還有,這裡和幾百公里之外的叢林番離人也不一樣,他們勇猛但不兇悍,所以先不要和此地番離土著發生不可調和的爭鬥是明智的。保持接觸,見機行事,但並不就是一定主動求和。」
穆姆托上校終於開口了,而且一說起來就是長篇大論。
「營地里的事情,暫時由埃芬博格院長主理,黑崖海灘的防務和食物就有勞密羅辛中校了,莫寧中校和索莫斯中校負責協助院長進行營地的建設,一定要把它建成堅固安全的堡壘。至於和番離人打交道的事,由我和羅貝爾上校去干。我們需要米切爾教授和一個語言學家。明天就開始。」
埃芬博格院長的主張至少得到了一半以上的實現,他感到很滿意,穆姆托上校的分配也顯得比較合理,院長連一句建議的話都沒有說就同意了。
「上校打算怎樣干?」密羅辛問。
「明天就知道了,今夜我再思考一下。」
第二天,準備好了兩天的食物之後,穆姆托上校和羅貝爾上校帶著十餘人出發了。這次,他們大搖大擺的穿過開闊的濕地,在裡面獵捕飛行動物和豚鼠。這群人故意弄出很大的響動,又往森林裡伐木,拖到河邊準備蓋房。從象龜營地里得到的斧子不象是伐木工具,更象是敲響大鼓的鼓棰。伐木聲,高聲唱歌,說笑,追逐打鬧聲,這麼多,這麼大的聲音,想來足以讓番離人察覺了。
有一次,穆姆托上校以為就將要遇見番離人了。那是他們在河灘上活動的時候,隔著一段葦草叢,前面是一段野草較少的河灘。那裡,只稀稀拉拉長著一些低矮的草叢,因為這裡的地形,常常被洪水淹沒的緣故,這裡,也是一種草蠅的天堂。上億隻,應該說根本就數不清多少只,小指頭一般大小的草蠅,在這裡群居,產卵。這裡到處也遺留著被洪水帶上河灘,卻滯留在河岸上死亡的水中動物的屍體。它們正是招來草蠅聚集的重要原因。
陽光明媚,空氣中飄浮著一股淡淡的腥味和腐臭味,所以每個人都不願意靠近這個很多地方還有積水的河灘。然而,穆姆托上校的注意力,卻沒有放鬆這個地方。
忽然,一片烏雲從河灘上升起來了,貼著地面盤旋著,變化著。似乎還有嗡嗡的聲音。
「注意,有人過來了。」
上校叫手下立即隱藏起來。
過去了一段時間,並沒有人過來。河灘上似乎也安靜下來了。
「怎麼回事?」疑問使穆姆托上校起身向河灘走去。
忽然,那片烏雲又升起來了。上校堅定不移的走過去,他一定要看個究竟。身後,兩名軍人跟上了。
看見了。
成群的草蠅狂飛亂舞。他們是被三隻奇怪的蜥蜴一般的動物攆飛起來的。那蜥蜴一般的大傢伙有著修長的身體,後腿強健有力,飛一般在寬平的草灘上奔跑著,所到之處,激盪起一陣陣的草蠅雲。
最為奇特的是,大傢伙頭部長著許多片半透明的寬大骨板。奔跑的時候,這些骨板全部立起來,象孔雀開屏一樣,又象在身體前部撐開了一把大摺扇。
它寬大的骨扇略微前傾。驚起的草蠅,如果剛好在扇蜥蜴經過的路上,剛好在骨板掃過的範圍,就被高速奔跑的壓力緊緊貼在骨板上。扇蜥蜴一邊繼續快速飛跑,一邊伸出長長的柔軟舌頭攪來攪去,將被空氣壓力貼在骨扇上動彈不得的草蠅舔進了口裡。
只要扇蜥蜴不停止奔跑,貼上去了的草蠅就不可能脫身,只有落入扇蜥蜴口中的命。
上校看得呵呵笑起來。
「阿喜星上的動物真是令人大開眼界。我們註定要和動物們公開的跳上一曲合作之舞。朋友們,請勿緊張,放開你們的胸懷享受奇妙的自然吧。」
上校叫道。
但是,在故意的張揚中,穆姆托也吩咐部下兩點不可做的事情。一是不可去動前夜他們歇宿森林中的那塊高地,如果那正好是番離人曾經用過的祭壇,或者是墳墓的封土的話,隨意的褻瀆恐怕會激怒番離土著。二是決不能越過森林逼近番離人的部落村莊,貿然靠近失去距離,即使沒有惡意,也容易引發對方的警惕和敵視。另一方面,穆姆托上校派米切爾教授等兩人使用儀器專門監視番離人的行動,並和河口營地保持著緊密的聯繫,通過衛星監視村莊,以防不測。
埃芬博格院長對穆姆托上校的舉動深感欣慰,艦隊總部更是表示讚譽,穆姆托上校躊躇滿志,仿佛已經成了番離島,不,是番離大陸的第一任總督。
和番離土著的第一次面遇,是由羅貝爾上校完成的。
那時,羅貝爾上校帶著兩人追趕一隻離群的象跳羚一樣的動物,米切爾教授把它叫做草羚的。如果獵獲了它,離營而出的他們當有好幾頓美餐了。羅貝爾上校想出了草羚肉的幾種做法,不僅僅是燒啊烤啊,他要做出一道聖保羅風味的佳肴來。
草羚即使受了傷,還是跑得比人類更快一些,只是它不時的需要停下來休息一陣。
羅貝爾可不想射殺它,他要活捉,這樣就可以餵養,而且可以餵比較長的時間,在最需要的時候再殺掉做食。因此他緊緊跟隨著草羚,等著它筋疲力盡,瞅準時機也在它腿上瞄上一槍。
那草羚仿佛看穿了人類的陰謀,明白在開闊的濕地里無法逃脫跟蹤追擊,幾個回合之後,它扭頭跑向森林方向,期冀樹林能夠遮住敵人的視線,幫助它逃脫。
羅貝爾不由得對草羚的聰明嘆服。他們叫著追了上去,希望距離不要拉得太遠。森林越來越近。草羚進去了,羅貝爾上校等人也進去了。
突然,沖在最前面的羅貝爾站住了,後面緊跟上來的兩人以為已經放倒了草羚,也跟著一停。
樹林裡突然爆發出驚叫聲,「吁——哈——」。
他們與正要走出森林的四個番離人面對面的碰上了,誰都來不及躲避。番離人中領頭的那位發出奇怪的喊聲。
想唬我?看我的。羅貝爾上校也繃直了脖子。
「吁——哈——」
這次番離人反被弄懵了。領頭的那位同旁邊幾人交換一下臉色。接著他們一起叫起來,本來就長的頸子伸得更長。
噢——噫噫。
羅貝爾上校不甘示弱,也同樣叫道:噢——噫噫。
四個番離人面面相覷,他門都舉著長矛,矛尖閃著黑矽石特有的晶瑩的些微光輝,但是一點也沒有攻擊的意思,他們也看到了羅貝爾身後站著的那兩個人,這些人既不是同類,也不是曾經駕著船經過的兩手八指的矮小北阿喜人。對方不知端著什麼指著他們,潛在的威脅使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番離人猶豫了,互相咕嚕了幾句,叫喊一聲,扭頭就跑。
羅貝爾上校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既不追趕,也不攻擊,他得意得已經非常滿足了。只是這麼一耽擱,草羚已經不見了蹤影。很快地,番離人也鑽進樹林深處不見了。
回去後羅貝爾將遭遇情況一講,在眾人的呵笑中,穆姆托上校忽然產生了一個主意。
「今晚,不,明晚吧,我們也在河灘上來一個篝火儀式,慶祝在這裡建設營地。」
「今天晚上為什麼就不行呢?」羅貝爾有些不解的問。
「今天晚上太倉促了,番離人未必會來。」語言學家一旁說道。
穆姆托上校嘴角飄過一絲笑意。身旁能有一個及時了解自己心意並說出來的人,一切都舒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