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2024-06-12 05:07:34
作者: 盧漢文
槍聲重新猛烈起來,身邊的葦草被打斷了草尖,不斷下掉,每個人身上都沾滿了草屑。忽然,巨大的炮聲,震得雙耳欲聾。炮彈一發接一發呼嘯著落在加和正夫上校他們這邊。顯然,阿喜人先遣隊中的重甲部隊到了,而且有了類似於迫擊炮的火炮,用來對付近距離作戰的敵人,再好不過了。「呼兒——」長長的尖聲刺破了空氣,這次是一枚炮彈飛嘯而來。
「快臥倒!」 沙利夫斯基中校對愣著的萊因克爾大叫,後者明擺著缺乏起碼的軍事常識,兀自在一道土坎後張望。沙利夫斯基飛身撲了過去,幾乎在同時,炮彈猛烈地在他們身邊炸開了。
硝煙慢慢散去,沙利夫斯基中校壓在萊因克爾教授身上,兩人都倒在血泊中。
加和正夫上校只看了一眼,就不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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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九個人,在煙霧彈的掩護下,在不斷飛來的炮彈的爆炸聲浪和四處飛濺的彈片土屑中,迅速的向山里退去。這一段路程,簡直就如煉獄一般,那一頭連接著的,不知是地獄還是天堂。這時候,高高的葦草或多或少幫了他們的忙,多虧這兩天的巡視,對地形反而比遠道而來的阿喜人熟悉,這時起了作用。
進入樹林的時候,通訊軍尉官被一顆飛彈打穿了膀子,加和正夫一衝而至,摻著通訊軍尉躲進了樹林,濃密的樹林讓局勢稍稍緩和一點。
可攜式通訊器從軍尉身上掉了下來,拖在地上,咣噹噹響。加和正夫拾了起來,打開可攜式通訊器,圖象不見了,耳朵里只有嘩嘩的噪音,原來,營地里的接收天線已經被炮彈炸掉了。看來阿喜人早就知道了他們的營地在什麼地方。加和正夫原想錯開方向,引開阿喜人保住營地,這一招也落空了。上校當然意料不到,一報還一報,是那個仇恨的女人指引著阿喜人摧毀了營地。
子彈和雷射在樹林裡穿梭,不時有樹枝和樹葉落下。阿喜人跟著追進了森林,步步緊逼。
「誰帶有定時手雷嗎?」加和正夫上校問。
恰好一個軍校身上帶了兩顆,他還準備今晚用一顆嘗試一下在深水裡炸一次魚來做晚餐呢。這種手雷填裝的是黑索金高能炸藥,大小比桌球大不了多少,威力卻不小,而這些炸藥是在登陸之前臨時配製的,因為危險,數量十分有限。加和正夫上校吩咐把它放在了他們撤退經過的路上。
阿喜人繼續著他們的死亡追逐,不料,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一顆手雷爆炸了,雖然沒有傷到人,但是阿喜人一時之間還沒想到這顆手雷何以扔得這麼遠,這一下減慢了阿喜人追命的步伐,兩支隊伍的距離拉開了一些。
第二顆爆炸的定時手雷炸翻了兩個阿喜人追兵,距離再次拉開了。
轉過山坳後,暫時看不見了阿喜人緊追不捨的身影。一行人仍然不敢停歇,一直又向山中跑了一氣,已經聽不見槍炮聲和阿喜人的叫聲了,一眾人等方收住腳,喘口氣,緩緩的繼續往大山深處撤退。
一口氣狂逃了十多公里,誰都累得不行了。這時候才下午,離天黑還早著呢。此刻,人人筋疲力盡,不知不覺中他們竟然已經作戰兩個多小時,一點風吹草動,小動物從樹叢中跑過,都會引起一陣恐慌,真是風聲鶴嚦,草木皆兵。但是看著連實際五十多歲年齡,生理年齡也都四十好幾的姆貝拉教授都奇蹟般熬過了體力的透支,每個人又強打起精神,走一步,便離死亡遠了一步。森林中,光線不是十分明亮,這對逃跑的一方相當有利。
死去了三個人,沙利夫斯基中校,萊因克爾,和一名軍尉,不僅留給活著的人以悲傷,更傳播著絕望和恐懼。多種儀器都留在營地中得不到了,與總部再也聯繫不上,唯一比阿喜人先進而有用的東西,可能就是軍人們人人都有的夜視儀了,可惜此時也只有兩架。加和正夫上校甚至擔心明天還有沒有足夠的能量彈匣供使用,他們有機會在陽光下給能量彈匣充電嗎?下雨了,又怎麼辦呢?粗略統計,只有三塊太陽能電池板帶來了,其餘的要麼留在營地中,要麼丟在了逃亡的路上。手雷在這天的戰鬥中已經消耗了大半。不用說,阿喜人此時肯定已經占領了營地。他們只有暫時做山林流浪漢了。
加和正夫上校估計阿喜人這次總共有三四百人參加了圍剿,明天,可能會有更多的部隊開來。憑雷射槍的火力和他們寥寥幾人,根本不可能抵擋住阿喜人的進攻,唯一的辦法就是躲進深山裡讓阿喜人找不到。
在一塊鋪滿落葉的平地上,這裡地勢較高,剛好能夠看見來路,筋疲力盡的九個人,終於再也走不動了,紛紛躺倒在坡地上。
整整三分鐘,誰都沒有說一句話。加和正夫上校取下衛星電話,不知怎的,也聯繫不上艦隊總部了。加和正夫上校這才想起自己救援通訊軍尉時,肩膀曾經狠狠撞上過大樹。
「瞧瞧這些阿喜矮子,頂多也就是圓錐子彈和來復槍武器的後期水平。」有誰在這樣鄙視的說,「他們甚至連馬克沁機槍都沒有。索姆河會戰中,德國人的馬克沁機槍一天就叫英國人傷亡六萬呢。」
「不對,阿喜人好像有機槍,噠噠,噠噠噠,連續的槍聲就是。」
「真熊,沒打過這麼窩囊的戰,要是有了飛機,坦克,飛彈,這些重型武器,阿喜人肯定屁滾尿流。」另一個軍尉十分不服,恨恨罵起來。
「誰說不是呢。哪怕是從橫濱博物館弄一台T90坦克來,也能把阿喜人打得落花流水。」加和正夫上校補充道。他也滿腹委屈沒處訴。
「駕駛一架阿帕奇改進型武裝直升機,橫衝直飛,指哪打哪,更爽。我沖,我射,我爽。」受阿喜人的羞辱多了,樂意過過口癮的人還不少。
「哎,我更想要一架科曼奇直升機,問問克里司令慷慨不慷慨吧。」接下來的一人將武器使用得越來越先進,可惜科曼奇直升機正是因為太先進太昂貴而封存著,直到近來,加以更多改進的新型科曼奇出現在一些戰場上,可那也是地球上十年以前的事情了,人們還保留著以前的記憶。
「用什麼T90,馬克—1型坦克都夠了。」典型的復古主義者說。
「就算給你T90,科曼奇,有石油嗎?能提煉了嗎?」一個軍校突發奇問,繼續追究下去,「阿喜星上肯定也生產不了液氫燃料。」
「拿黃金給阿喜人買吧。」加和正夫上校只得自我解嘲地說。
「說起來還我們莽撞了些,要不是激怒了阿喜人,恐怕沒有這些待遇呢。哎,誰叫那小鬼連褲子都不穿一條呢,才造成這個天大的誤會。」姆貝拉教授憂心忡忡,把話轉入現實。這天的戰鬥幾乎叫他虛脫過去,虧了一個軍尉的幫忙攜手,他才幾次從危險之境脫離,縱是這樣,手臂上也是傷痕累累,那麼結實的納米材料做成褲子,居然也掛破了。明天會怎樣呢?
姆貝拉教授這麼一說,人們都沉默了。前面巡山的隊員回來,帶來一個安慰的消息,「我們找到一個山洞。」
坐在地上,剛才還靠幻想來發泄的軍人,都立刻起來了。
有山洞過上一夜,肯定比露宿山上好得多。加和正夫上校勸大家打起精神,先到洞裡休息,那裡安全一點,然後弄點吃的再說。上校這麼一說,眾人方感到飢腸轆轆。九個人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撥草開路,進了山洞,洞口留下一個人把風。進洞以後,誰都不想再動了。
「這樣不行的,必須起來,做點事情。天色都在暗了。起來,起來。」加和正夫上校安排了三個人出去找吃的,兩個人去撿柴生火,姆貝拉教授年紀大了,不用做事。一人守洞口。剩下兩人,包括自己,去全面摸清洞裡的情況,看看洞有多深,有沒有另外的出口。
「必須小心謹慎,阿喜人晚上可能不會進來搜山,可是保不定他們就守在山口,等著我們自投羅網,只能向山里更深處去尋找食物。」加和正夫上校吩咐說。可是最後,他自己成了尋找食物那一組的人,因為姆貝拉教授堅持要去洞的更深處,他不想一個人干坐著,於是又多分一個人去找吃的,那當然是加和正夫。
加和正夫上校在山中小心翼翼的轉了一個多小時,除了摘回十幾個野果,和一堆野菌,以及兩隻老鼠般大小,在樹上跳來跳去,被射下來的小動物之外,最大的收穫便是因為地險生疏,又得緊張的防備四處,每個人都摔了幾跟斗,一個軍校的手肘都撞破了皮,一動手臂便火辣辣的疼。天色漸暗,夜視鏡對於發出紅外線的動物身體很敏感,對付冷涼的地表卻用處甚小,因此夜視鏡不足以讓他們在黑夜裡行走自如似白天。趁暮色尚淺,加和正夫等人回來了。不過,撿柴草的兩個軍人卻讓眾人略略開了心。
「這能吃麼?」加和正夫望著一段枯樹中,一條條白白的肥嘟嘟的春蠶一樣的傢伙,它們被軍用匕首從破裂開的樹幹縫隙中挑出來。望著這些食物,上校心中確實有些發怵。
「這有什麼呢,上校,看看我的吧。」姆貝拉教授用刀尖挑起一條,穿在刀尖上放到明火上去烤,那蟲扭動著身體,烤得滋滋作響,很快便不動了。
幾分鐘後,教授拿蟲離開了火焰,放到嘴邊吹著,吹涼後,放進口中一口咬掉了半條,大概是有點燙吧,教授嘴裡呼兒呼兒作響,舌頭直打轉,終於咽了下去。
「不錯,不錯,真是毛利人的美食。」姆貝拉教授稱讚道。他又抓起一個黃色的橄欖形狀野果,用衣袖擦擦表皮,大大的咬了一口,果汁很多,從教授的嘴角溢出了一些。
教授將剩下一半蠶一樣的蟲子全放進嘴裡,一邊嚼著一邊說。「這同毛利人的絕品美食呼呼蟲,一個味道呢,真棒。嘗嘗,不過少了點鹽,遺憾。也沒有果酒配餐,這些野果湊合著當酒吧。」
看著教授吃得很香,眾人都跟著吃了起來。門口把風的軍尉聞到香味,看看樹林裡已幾近黑暗,便也進洞來了,美美的大吃起來。查洞的軍校邊吃邊匯報他們看見的洞內情景。
原來這個洞並不太深,僅三四百米,洞裡最寬處便是他們現在呆的地方,有五六米。洞內沒有水,很乾燥,好象也找不到第二個出口。
「不過,以前這個洞可能被人居住過。我們看見一些岩壁上的岩畫。肯定是阿喜人的創作。」
加和正夫上校一下來了興趣,他要求姆貝拉教授再次陪著他去看那些岩畫。
「真沒想到上校先生還對藝術感興趣。」姆貝拉教授十分樂意陪同加和正夫前去,憑他的感覺,他知道一定能從岩畫上看到與阿喜人生活密切相關的動物圖形,如果這的確是阿喜人作的畫,而且只要有充足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