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談心

  2012的秋天，對於西汽來說，又是一個豐收的季節，這一年對於西汽來說，值得載入史冊，就在不知不覺間，西汽的外貿訂單突飛猛進，從2010年前的每年不足百輛，上升到數千輛，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不停地增加。

  西汽上下，頭一次有一種征服世界的感覺，以前在國內打拼市場，總是與兄弟廠家競爭，你死我活頭破血頗為殘酷，但是總有一種同胞相殘的感覺，做外貿，則完全沒有這種顧慮，在與那些世界頂尖品牌的競爭過程中，西汽破除了迷信，建立了自信。

  原來在不知不覺的銳意進取之間，西汽已經有了在世界市場立足的自信本錢。

  每開拓一個市場，西汽就會在當地設立一個或者多個辦事據點，但是隨著市場不斷擴大，以前根本就沒接觸過的地方都開始接洽做生意，西汽就有點顧不大過來了，目前西汽人才緊缺，根本沒有太多人手派駐外部。

  這是困擾西汽的一大難題，林超涵三頭六臂到處挖人也短時間解決不了，要知道懂小語種的人才本來就不多，然後還要懂汽車技術的，那就更少了，再然後，還要符合西汽的標準，那更是鳳毛鱗角，面對突如其來的大爆發，林超涵都有些措手不及，雖然說做外貿，也比較賺錢，但是養人也不是一筆小開銷，這些不能太過激進，盲目擴大化說不定會遭遇巨大災難，這種案例在世界商業史上實在是太多了。

  林超涵不想重蹈覆轍，因此，在多番考慮之下，林超涵決定暫緩一下腳步，對於這些客戶，更慎重，對客戶也要管理，分出級別，有些客戶現在看起來似乎就有些問題，付款沒那麼及時，不是所有的國家都像沙國那樣土豪一擲千金的，大部分國家都得精打細算過日子，趕時髦可以，但是要量入為出。

  林超涵要考慮的事情不止外貿，暫緩一下擴張的步伐，是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上次談完話後，上級部門後續怎麼推動他不是太清楚，只知道近期行業一些會議要求他參加的多了，而且這些會議都很重要，落實中央指示精神，落實省里規劃安排，每一個會議都很重要，而且省國資委的領導有一些內部小範圍的會議也經常會指點道姓要他去參加，而以前這些可都是王興發的專屬，有王興發在前面頂著，林超涵才有大把的時間全世界來回飛，才有充足的時間考慮技術發展路線，才能跟那些客戶死磕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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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因為這些內部重要的工作開始需要林超涵參與，那些空閒都逐漸不復存在了。

  一次會議結束回來後，林超涵找王興發談話，王興發此時正悠閒地喝著茶，批閱文件，畢竟他還沒有正式退，很多事最後還是要到他這裡來決策批覆的，但是王興發卻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因為他不用再考慮那些讓他覺得壓力山大又不大懂行的發展戰略了。

  看到林超涵一臉疲憊的模樣，王興發臉上露出了一絲會意的笑容，想當初他剛接任去參加這些會議的時候，也都是這樣，忐忑不安中帶著疲倦。

  「小超，你怎麼看上去心情不好？」

  「王叔，你這是明知故問啊，這心情能好得了？參加這些會議實在是太浪費時間了。就像這個落實生產安全責任制的會議，說是很重要，但是指明要主要負責人參加，可是我們公司的安全管理遠比上級要求的要更高標準，你說，我聽了兩個小時，來回四五個小時，是不是有些無聊呢？」林超涵實在是忍不住抱怨。有這時間，他可以讀完幾本最新行業外文雜誌，學習不少心得了。

  「呵呵，小超，這些你都適應，不光是要適應，還要理解，這種會議，其實是中國的智慧，你慢慢都得體會。」王興發放下手中的文件，給林超涵親自斟了一杯茶，說的時候，其實還帶了一絲報復的快感和愜意，讓你以前在外面沖沖沖，現在知道我在家裡主持大局的苦頭了吧？

  看著王興發眼神里透露出的那股得意，林超涵很明顯感覺到了王興發幸災樂禍的心情，他翻了個白眼，「王叔，你故意的吧？」

  「哈哈，不能這麼說，我現在其實特別理解你爸當年坐在這裡，跟我談話時的心情了，歌詞裡怎麼唱的，那是一種解脫，對吧？哈哈哈……」王興發很開心。

  兩人其實私下裡關係很好，單獨相處的時候，氣氛還是很放鬆的，林超涵搖頭嘆息道，「早知道這樣，我應該謙讓一下，讓葉文源來接這個班，我還是跑我的業務去。」

  「這是屁話了，來不及也不行。」王興發也沒客氣，批評林超涵。

  「葉副總其實也挺聰明的啊。很適合做管理 。」林超涵還真不是謙虛。

  「咳，這個不說你自己也懂，小葉，是相當優秀，但是目前還不大適合做掌門人，無論是威望還是對技術發展戰略的理解，都跟你無法相比。」王興發悠然地說道，他說的都是實情。

  林超涵當然也只是說說，事到如今，西汽和他的綁定已經太深，很多技術也好、生產也好，還是客戶關係也好，都他綁定得太深，分都分不開了，強行分開對西汽是一場災難，讓別人來左右也是一場災難。

  「王叔，我還是覺得你離職太早了。」林超涵嘆道。

  「不早了，我就不是幹這個的料，你不知道，就這麼幾年的壓力，已經讓我的頭髮大半都白了，然後身體也不行了，我常常在深夜感到心悸，尤其是經常幾次重大的變動。那些大動作改革，每一項我都擔憂，我的決策是不是會錯了，會不會造成對西汽的重大影響，幾年下來，我的身體吃不住了。」王興發坦然承認自己的弱項。

  對於這一點，林煥海也早有評價，其實選擇王興發是無奈之舉，但是卻又是不二人選，至少大家都相信王興發不會亂搞一氣，能守成就相當好了。

  「王叔，你這幾年確實感覺，挺……挺顯老的。」林超涵看著王興發滿頭的白髮和深深的皺紋，心裡感慨萬千，還記得剛回廠的時候，王興發顯得如此年輕幹練。過去快二十年了啊！

  「可不是麼，我決定辭職後，心裡就踏實多了，選擇推薦你，是我做的最好決策。」王興欣慰地說道，「我記得，上次組織找你談話後，你曾經問我為什麼，當時我就告訴過你，絕非因為你父親的關係，你父親退休了也就是一個退休老頭，頂多就是有影響力的老頭，他一生為西汽奮鬥，絕對不可能只是為了給自己的兒子鋪路，你看過電視劇的，團長對連長高成說的那句話也適用於你，要說沒關係，那是鬼話，要說有關係，也就那麼一點，就看你怎麼想了。」

  林超涵默默地點了點頭，這部電視劇再忙他抽空看了，受這部電視劇影響的中國人何止千千萬，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感觸，他同樣深有感觸，那一段，那看過不下十遍。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只是要做一個選擇，把西汽交棒給一個真正有能力帶著它走向世界的人而已。這個人到現在為止，已經很清楚了，別無他人。」王興發說得很坦然，「上次你去非洲回來，在機場的時候，是我第一次開始動提前辭職的念頭。不是因為妒忌失落，而是因為我終於知道，你是成熟的，我勿需太過擔心你的激進會損害西汽。」

  「可是，最近我在外貿市場上的開拓，也還是冒進了一些。」林超涵坦承道，「王叔，我確實沒有想到有些客戶的信譽度存在問題，現在也造成了損失，遇到了困難。所以只能暫緩了。」

  王興發搖了搖頭，「這些都不是個什麼事，開拓市場，如果一帆風順，什麼事情有都能想在前頭，什麼都如意，一點挫折不遭受，怎麼可能呢？這點損失不算什麼，我相信你會吸收教訓重新振作起來的。」

  林超涵點了點頭，他確實已經在調整策略了。

  王興發突然話頭一轉，「小超，近段時間，你必須要沉下心來了，這些會議你一個也不能缺席，和領導的溝通也要勤快些，再好的戰略決策，沒有上級的支持和協助，是不可能完成的。」

  「這個道理我明白的，我會積極的。」林超涵點頭，其實每次開會，都是給他與各個部門領導和其它單位領導打交道的機會，這些機會對於西汽來說很重要，推動工作如果不依靠組織和領導，只想單幹蠻幹，那就是一紙空文。這是國情，是現實，舉世皆然。

  王興發滿意地點了點頭道，「西汽發展四十多年了，我們一代代地傳承下來，到你這代終於到爆發的機會了，我也可以放心地向各位退休領導交待了。可以放心地回山溝里，向葬在那裡的那些前輩們鞠躬致敬了。」

  在山溝里，西汽還有一些分廠設立在那裡，因為現在生產任務更重，那裡比全盛時期數千人還要多，仍然熱鬧非凡。在那後面的一處山坡上，則埋葬著那些為西汽建設犧牲、在事故中不幸遇難的前輩，包括陳培俊的衣冠冢也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