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麻煩大了

  正在西汽蓬勃發展，正準備大展宏圖的時候，國內發生了兩件事情，對於重卡行業來說，影響極期深遠，一度甚至對西汽的重卡銷售也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準確來說，這是兩起悲劇性的事件。

  第一件事情，其實是一系列悲劇的組合，只不過在某個時間爆發了，2011年初的河北某地，當時國內一家重點鋼鐵企業搬遷，搬到那裡，這讓那裡的經濟一下子爆發起來，當地的港口建設極其火爆。

  於是當地就衍生出一筆生意：拉貨。操作流程是這樣的，拉一車石頭送到某港填海，然後再到港區排隊拉鐵礦砂回來，這一趟刨去燃油過路費車損等等，淨掙3600，一般的司機一天能跑兩趟，牛逼的一天能跑兩趟半，而絕大多數跑這條路線的都是私人老闆，自己的車自己開，所以每一公里都是純利潤，可想當年的瘋狂程度。

  

  然而，這樣的超高利潤是建立在極其嚴重超載的基礎上的，超載到什麼程度呢。當時跑的最多的是某個品牌的自卸車，而該廠家甚至專門為這條線路定製了一款自卸車：180馬力，9檔手動，16噸加強型輪邊減速橋，加厚雙層大量，前懸5層加厚板簧懸架，後懸架是加重型11片板簧平衡軸懸架，標配一米三高的大廂欄板，上牌後廠家免費加高到一米八，另外知名廠家的舉升缸，這個配置在當年來說除了發動機差點其他幾乎堪稱黃金頂配，而其他的部分，包括駕駛室，能簡化就簡化，儘可能降成本，所以到銷售環節這一輛車只買9萬來塊錢，買的多還有折扣。

  所有這些配置實際上只是為了一件事——超載。如果按照不超載的標準來裝載拉9噸貨，一趟下來頂多掙300來塊錢，當年超載也是行業潛規則，所以接到新車第一件事就是港口裝鐵礦砂，第一次跑裝70噸，一天跑下來沒問題，第二天80噸，第三天85噸，直到輪胎壓爆，基本上超載都在9倍以上，只有這樣才能做到一趟3600。而這樣下來，車輛壽命極短，基本上三個月換一輛，舊車以極低的價格賣二手，因為這種車廠家質保只有三個月（國家規定三包是一年，但是廠家和客戶都知道這個車就是用來極限操作的，根本沒有一年的壽命，所以雙方心照不宣的認同了三個月這個比較"合理"的保修時間）。就是靠著這種瘋狂的超載，當年成就了一批暴富的當地人，買東西不看價，看上就刷卡這種操作，但是死在這條路上的司機，也不是少數。

  因為車輛配置的錢都花在承載和驅動上，安全根本就是裝裝樣子，滿載中速行駛的時候剎車踩下去和沒踩基本上沒什麼區別，如果是高速行駛遇到突發事件唯一能做的就是撞上去看運氣，而這種車駕駛室跟雨棚沒什麼區別，遇到事故就跟紙糊的一樣，曾經出過一次追尾，速度並不高，前車故障停在路中間，後車半夜視線不好，等發現的時候剎車已經來不及了，打方向基本上也沒什麼用，直直的撞了上去，後來交警勘測結果是撞擊速度40公里左右，駕駛室厚度只剩下不到一個20公分，司機屍首都無法找到，家屬連駕駛室一起下葬的。

  但是這個事，其實要說起來也很難判斷，不超載安全的跑，也能掙錢，一趟300，一個月也能掙個將近兩萬塊錢，在當時兩萬近乎巨款，然而看著超載的同行兩天就抵得上自己一個月的收入，不眼紅才怪，所以才造就了世界上最危險的卡車司機這個職業，誰也不知道哪天輪到自己邊肉泥，索性放開了享受，吃喝嫖賭抽大煙，能嘗試的刺激的都來一遍，有人懷疑說，前前後後活下來的能享受自己暴富掙來的錢的，也沒幾個人。

  然而，就是靠著這個模式，有些人發了大財，有些人則命送了黃泉。這是個在特殊年代特殊情況造就的特殊結果，雖然殘酷，但自然也有其存在的道理。然而不管怎麼說，該廠家為了賣車沒有把好關，當地運輸者不顧性命只管超載掙錢，再加上監管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出現了一連串的事故，剛開始的時候，外界沒有關注到這個情況，但最後，終歸還是注意到了。

  而第二個件事，則是在另外一個出煤礦的大省份，一個著名的煤礦城市，這個城市以煤老闆無數著稱，那個演著名性冷淡的女演員就曾經嫁給這個城市的煤老闆，風頭一時無雙。澳大利亞的公路列車世界聞名，一個車頭拉一串掛車拉鐵礦砂，一車一百來噸，殊不知2010年的該煤市，一輛車150噸已經是入門級的水平了。拉煤，超載並不多，多的是煤矸石。最早煤矸石沒人要，都是直接填埋或者扔掉，直到10年煤矸石發電在大同投產。煤矸石密度遠超煤炭本身，但是燃燒值遠低於煤炭，所以煤矸石電廠需要巨量的煤矸石作為燃料，所以短短的幾十公里路上，擠滿了從礦區到電廠排隊卸煤矸石的重卡。這些重卡都是特殊改裝過的，一輛8*4開到改裝廠，換懸架板簧，車架上焊加強板，欄板加高到一米八，裝載的時候堆的冒尖，一輛車淨裝載150噸以上，再拉一輛三軸或者四軸的全掛車，又能多拉個幾十噸。有人總是拿超載罰款亂收費說事，實際上呢？

  交警根本沒法管，管不過來啊，所有車都這麼玩你管哪個？至於亂收費，該煤市周邊的國道100%被壓的翻漿路毀，別說一般轎車，就是切諾基這樣以越野見長的車都不敢輕易走該市的國道！每輛車收幾千塊錢的養路費過分嗎？而幾千塊錢對於一個月幾萬幾十萬收入的司機來說無非就是九牛一毛！

  但說句實話，所有說不超載不掙錢的，有一個算一個，都特麼是王八蛋。因為長期這麼幹，就一定要出事故，該市也同樣是事故不斷，但一直沒有被關注。

  歷史的車輪總要轉到一個時間節點上，才會出現特定的轉折，在瘋狂掙錢，不顧環境和規則的年代裡，人性的瘋狂上演，必然帶一連串的悲劇。

  而這個悲劇，必然就會帶來無數的爭議。

  2010年的時候，一個叫微博的玩意兒興起了，一大堆名人明星入駐，因為只需要140個字的表達，太多的情緒化語言迅速濃縮在裡面，一件事情，一萬四千字都可能只是剛入門，但大家突然發現，好像140個字就說明白了。

  這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經歷了BBS、博客年代的網民突然發現這個地方還能和無數平常無法接觸到的名人明星互動，於是蜂湧而至，迅速就誕生了「圍觀」這個詞。圍觀名人，圍觀明星，圍觀熱點，圍觀新聞，就像是動物園裡的熊貓，每一件事都有可能引來無數人的圍觀。

  當時有句話叫圍觀改變世界，某個電視台也發現了這個詞太棒了，直接拿去了節目名稱。據說收視一段時間內還相當不錯。

  網絡的世界雖然是虛擬的，但也是現實世界的投影，無數在現實世界裡無人關注的事在網絡上突然會引爆，無數只會摳腳聞香無人問津的大漢們突然在這裡找到了存在的價值。

  風起雲湧，意見領袖有如過江之鯽，多如牛毛，營銷號們吹鑼打鼓，不懷好意的人趁虛而入，不一而足。

  就在這檔口，突然有一連串的報導震驚了全國人民。而這一連串的報導均是指出上述列舉的兩個地方的重卡超載造成的各種事故現象。

  有血肉模糊甚至都不打馬賽克的圖片、有超載的卡車把大橋都壓出裂縫的證據，有司機們吊兒郎當呼嘯而過輾碎一地雞毛的血淚控訴，有受害者、有苦主，有人證有物證，有事件，無一不全。

  好賴不賴的是，這一系列指證文章都是在另外一個大事後發生的，當時一輛超載的重卡與一輛大客車迎頭相撞，死傷慘重，數十人的傷亡的慘狀震驚了全國，一名當地官員在處理事情的時候，就因為不小心被媒體拍到露出笑容的照片，就全國罵得狗血淋頭，只能被擼處理，也怪這名官員不潔身自好，很快被查出貪腐證據，迅速被雙規。

  這件事情之後，大量關於國內重卡超載嚴重，出現各種事故的指責文章接二連三的出現，而其中大量的事例就來源於上述兩地，這些都是真事。

  但關鍵在於，真事裡面摻雜了無數的私貨。

  這些報導和文章、意見領袖的批評都有意無意地指向了國內的幾家重卡巨頭，而且還張冠李戴混淆視聽，把矛頭指向了西汽、光明等企業。

  尤其是西汽由於確實提供了車橋等零部件，甚至還與有的廠家有合作，或者出售過的重卡被人私下改裝，突然間成了千夫所指。

  很多文章甚至露骨地指責西汽就是罪魁禍首。

  有一篇文章特別著名，叫《重卡，你應該能承載中國人的靈魂》，這篇文章幾乎是指名道姓地罵西汽，稱西汽是在發國難財，是在昧著良心掙錢。

  當林超涵看到這篇文章的時候，立即知道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