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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狗咬狗

2024-06-12 05:04:37 作者: 潮吧

  一個人回到市場,我推開鐵皮房的門,裡面烏煙瘴氣。大家在打撲克,金龍快怏地坐在一旁。

  我站在門口咳嗽了一聲,大家呼啦一下散了。

  戴一頂紅色線帽的金龍,反著眼皮看我:「親大爺,以前是我對不起你,現在我還算是你的兄弟嗎?」

  「呵,金爺意見還不小呢。」我打個哈欠,一屁股坐到了辦公桌後面,「聽說又挨『忙活』了?」

  「讓你笑話了,」金龍猛地橫了一下脖子,「寬哥,你想讓我死也用不著這麼著急啊。」

  「呵呵,關我什麼事兒?」我愜意地一笑,「我沒打你吧?」

  「你這樣,比打我還難受!」金龍很激動,幾乎跳起來了。

  我壓壓手讓他坐穩當了,語氣曖昧地問:「金龍,你來告訴我,你為什麼這樣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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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龍的臉漲得比猴子屁股還紅:「還用我說嗎?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兒嘛。」

  呵呵,他總算還是個明白人,我笑了:「別這麼想我,我沒那麼差勁。」

  金龍突然變了一種哀求的口氣:「寬哥,怎麼辦?我眼看要在這裡混不下去了。」

  「我不是三歲孩子,我什麼都明白!魏三把我的門頭抹了大黃屎,還用鐵杴砍了我,你看看,你看看。」

  金龍說著就摘下了毛線帽子,扒拉著頭髮往我的眼前湊。我拍拍桌子讓他坐回去,正色道:「你不用跟我訴苦,我都聽說了。你也有不對的地方,你憑什麼斷定就是魏三給你抹的屎?你在社會上晃蕩了這麼多年,難道就沒個別的仇家?對你有意見的人多了去啦,你總不能一開始就懷疑人家魏三吧?再說,即便真是他幹的,你也不能直接去跟他拼命啊,不是還有我嗎?你可以先來找我啊,一旦我調査清楚了,不把那小子砸出屎來才怪呢。退一步講,你也可以給他的攤子抹屎嘛……」「打住打住,」金龍又開始激動,嗓子都喊破了,「抹屎?我就那麼下作?這他媽是人幹的事兒嘛!」

  「你看看你看看,又在裝正人君子了,你以為你乾的那些事兒都不下作?」

  「這……」金龍仿佛一隻被踩了一腳的蛤蟆,一下子癟了,「以前是我錯了,我承認好幾遍了都。」

  「這次你沒錯,」我不想跟他羅嗦了,摸著桌子角站了起來,「老斜回來了,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金龍把臉猛地拉長了:「不去,我不喜歡跟他坐在一起,沒勁。」

  我故意逗他:「人家眼兒哥可不這麼想。」

  金龍嗡聲嗡氣地說:「他在我的眼裡就是一個廢物……寬哥,你得幫我教訓教訓魏三。」

  我答應了他:「回去吧,安排個人把魏三叫過來,我這就抽他。」

  金龍不相信似的瞪著我:「真的?這可是你說的啊。」

  我宛然一笑:「我說的,你去叫吧,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在這裡看著。」

  金龍出去不多一會兒,魏三探頭進來了,大大咧咧地沖我一咧嘴:「領導,有什麼吩咐?」

  說這話的時候,金龍正上台階,我故意大聲喊道:「跪下!反了你了!」

  魏三猛地把眼睛睜大了:「寬弟,你怎麼了?喝酒了?看樣子喝了不少啊……」

  我從桌子後面繞出來,一腳把他放倒了:「你他媽的眼裡還有我嗎?」

  魏三躺在地上,就像一塊破抹布。

  金龍的臉漲得通紅,目光炯炯地看著我,背後好像還別著—塊磚頭。

  「大寬兄弟,我犯什麼錯誤了,至於你上那麼大的火?」魏三歪在地下蠕動兩下,怔怔地盯著我。

  「犯什麼錯誤你不知道?你為什麼給人家金龍的門頭抹上屎?這是男人幹的事兒嗎?」

  「這不是冤枉好人嘛!」魏三一翻身爬了起來,「誰抹屎了誰是孫子!金龍呢?借刀殺人嘛這是,我跟他拼了!」

  金龍沒等他轉過頭來,直接用磚頭把他拍倒了:「操你媽的,當著寬哥的面兒還敢嘴硬!」

  魏三坐在地上,捂著還在淌血的腦袋,斜著眼看我:「寬弟,你都看見了吧?他打了我。」

  想起我和我哥兄弟倆的遭遇,我在心裡冷笑,這是倆什麼玩意兒?都打死才好呢。

  魏三見我不說話,搞不明白我的意思,索性一松身子又躺下了:「來吧,打死我吧,

  金龍的眼睛急速地瞄了我一下,掄起磚頭又上去了。我厲聲喝住了他。

  魏三感激地掃我一眼,陡然來了勇氣,翻身跳起來朝金龍撲去,沒等金龍反應,一蹲身子來了個「黑狗鑽襠」。

  金龍哎喲一聲橫在半空,兩手遊泳般的亂劃拉。

  魏三逮著機會,扛著金龍,風車一般地轉,轉到激烈處,猛一撒手一咣!

  金龍半截身子扎出了窗外,裡面只留下兩條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腿,亂撲騰。這下子我是徹底忍不住了,捧著肚子哈哈大笑,幾近瘋狂。我的笑聲像一台發電機,魏三從裡面充足了電,抄起放在門後的拖把,一下一下地掄金龍的屁股,啪啪,啪啪。金龍很有耐力,也很愛面子,硬是一聲不吭地掙扎著往裡抽身子。我拉住了還在賣力打夯的魏三,一把將金龍拽了進來。金龍徹底失去了理智,頂著滿腦袋血槓子,瘋狗般的在屋裡亂躥,好像要找一個順手的傢伙,跟魏三拼命。魏三毫不含糊,丟了拖把,把帽子扯下來,一挽袖子,來回跳起了拳擊步:「來呀,來呀,今天不決出勝負,我他媽跟你姓。」

  金龍來不及了,索性不找兇器了,瞅個空擋一把抓住了魏三的手腕,下口就咬。這個動作讓我非常不爽,驀地就想起了李本水的情婦來,小腿不禁陣陣發麻。我抬起腳,一腳把金龍踹到了牆角,金龍直接跪在那裡,眼淚汪汪地看著我,那形象跟一個受了委屈的小貓差不了多少。魏三摸著鮮血淋漓的手腕還要往上沖,我一腳將他踢到了另一個牆角。

  屋裡沒有聲音了,窗上的鹹魚悠然飄動,激戰過後出現這樣的氣氛,著實有些滑稽。

  我坐回椅子,點上煙猛吸了兩口,左右掃著兩位戰士:「過癮了?過癮了就滾吧。」

  金龍恨恨地盯著魏三,咬牙切齒地說:「魏三,咱哥兒倆有的玩兒啦。」

  魏三不理他,用探詢的目光看著我,那意思是,這就完事兒了?不能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是不會讓你們就此消停下去的,你們化解了矛盾,我還怎麼當這個大哥?

  我裝做受夠了的樣子,皺著眉頭使勁地沖門口反手:「快滾快滾,我他媽簡直受不了啦。」

  金龍哧了一下彝子,轉身就走,臨走也沒忘了揀起地上他散落的幾根煙。

  魏三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捏著受傷的手腕吱吱地說:「男人就得要個面子……」

  我打斷了他:「走吧走吧,你比金龍門上的屎還有面子。」

  放下電話,我點了一根煙猛吸了兩口,眼前全是骯髒的血污。我用牙齒咬著過濾嘴,跳起來,抓起一塊抹布就開始到處亂抹,像一個上緊了發條的玩具狗。忙活了不知多長時間,我才猛然想起自己應該回家看看了,不然我爸爸又好擔心了。一丟抹布,腳下裝了彈簧般衝出了鐵皮房。王嬌正低著頭往上走,我一下子就撞在了她的身上。王嬌剛要開口叫罵,抬頭一看是我,拍著大腿,敲鑼似的笑了起來:「親弟弟啊,你忙活什麼呀?好幾天沒來了,一來就往外跑?讓釘子扎腚了?」

  我站住了:「大姐,我建議你以後別跟我裝那個親熱的,有事說事兒。來,告訴弟弟,你找我有事兒嗎?」

  王嬌說聲「親熱都不行了」,換上一付羞羞答答的表情,目光閃爍:「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

  我急著走,不願意聽她羅嗦:「有事兒就快說,我沒時間跟你羅嗦。」

  王嬌瞪我一眼,嘭地把腳一跺:「得,姐姐豁上這塊老臉跟你說了吧!」說著,上前一步,把我拉到拐角的地方,神秘兮兮地說,「寬弟,剛才我表妹來咱們這裡溜達了一陣,我表妹不放心你呢,她還以為你是個賣魚的呢,到處踅摸著找你,後來明白了,敢情你是個魚老闆呢,嘖噴,小臉兒那個紅啊,跟桃花似的。寬弟,你可真有福氣,我表妹可是個實誠人「打住打住,」我讓她給說懵了,「大姐,什麼你表妹你表妹的,你沒感冒吧?這都什麼呀。」

  「什麼什麼?嘖噴,還害羞呢,」王嬌用一根指頭戳了我的腦門一下,「裝,再跟姐姐裝。」

  「我他媽裝什麼了我,誰是你表妹?」我實在是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莫非她得了腦血栓?

  「劉梅呀,我表妹呀,我早就跟你說過的。不是你們兩家的大人都給你們牽過線了嗎?」

  「啊?」我恍然大悟,「是是,牽過線了,」我拔腳就走,「大姐,這事兒以後再說。」

  走出去老遠,我還聽見王嬌在後面「發膘」:「一個老光棍,裝什麼裝?什麼玩意兒嘛,假正經。」

  我假正經了嗎?那個叫劉梅的才假正經呢,來不來的先偵察我?她才什麼玩意兒呢。

  走上大路,我還在忿忿不平,這樣的女人我能要嗎?偵察我?整個一個市井村婦。

  劉小姐,歇著吧,我是不會要你的,先不說你的長相和做派,就憑你的職業我也不能要你。咱倆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嘛,你是個教師,屬於文明人,我呢?一個賣魚的小老闆,沒什麼文化不說,身上還劣跡斑斑,將來我跟你過日子,不打破頭才怪呢。我想要的是楊波,我跟楊波才是一路人呢。將來結了婚,我們有共同語言,我們會把小日子過得熨熨帖帖……想到楊波,我的呼吸又不順暢起來,感覺腳下輕飄飄的,一不小心能飛到天上去似的。我大聲喊了一嗓子:「楊波,你在哪裡。」剛喊完了第二聲「在哪裡」,BB機就響了,我連忙找個地方回電話。

  蘭斜眼在電話里不滿地嘟嚷:「不是你已經回來了嘛,怎麼又走了?忽悠人?」

  我拍拍腦門,道聲抱歉,對他說,臨時有點急事兒,讓他晚上再聯繫我。

  蘭斜眼說:「你忙那就算了,以後再說吧,錢我拿到了,六子說有時間讓你去濟南玩兒。」

  我說我知道了,你回濟南的時候跟馬六說,出了正月我就去找他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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