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物歸原主

  從楓陵出來之後，顧安域又帶著蔣清漓去見了山長雲陽。

  雲陽聽他說起吳山的事情，忍不住拊掌笑了，「雲木，你這就是鑽牛角尖了……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怎知對吳山來說，留在楓陵是一件苦差事兒呢？」

  若他心裡真的對此不滿，他完全可以不遵守祖先的承諾。

  

  說句不好聽的，反正這事兒也沒人來監督他，做不做的，還不是全憑自個兒的心意嗎？

  他之所以會選擇留下來，他那個侄子之所以願意來接替他的差事，只能說明這樣做更符合他們心底的認知。

  顧安域有些怔然。

  他沒有這樣想過，他只是覺得，因為自己讓別人去做無謂的犧牲，他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雲陽看著他，笑得有幾分意味深長，「雲木，你變得跟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顧安域聽了他的話，表情明顯有些無奈，「師伯是想說……我變得優柔寡斷了嗎？」

  以前的他，不會為這種瑣事發愁。

  更確切地說，他壓根就不會去關注這種跟自己沒有直接關聯的事情。

  雲陽搖了搖頭，他笑著說道：「不，我是想說……與之前相比，你變得更加有溫度了……」

  他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雲木時的情形。

  他是被他的師父雲森帶回來的，那時候他十五六歲，正是青春叛逆的年齡。

  雲森師弟很是傷腦筋地跟他說，他拿自己這個小徒弟有些沒辦法。

  明明是年華正好的時候，卻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來，跟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似的。

  他當時有些不太理解。

  雲木來了不到三天，就已經把整個雲離山都翻了個遍，地上采的，樹上摘的，河裡撈的，只要是他覺得有意思的東西，全部都被他給霍霍了個遍。

  他甚至因為想要硬闖楓陵，跟守陵人吳山打了一架，最後十分丟臉地被扔了出來。

  這樣的他……還叫對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來？

  那若是有朝一日他提起精神了，雲離山是不是連渣渣都剩不下來了？

  雲森當時嘆了一口氣，並沒有具體解釋什麼。

  後來接觸得多了，他也漸漸地覺察到雲木的異樣來。

  他很健談，跟誰都能隨口聊上兩句。

  且他雖然沒有受過正統的教育，但所學的東西很雜，涉獵十分廣泛，不論什麼話題他都能插兩句嘴。

  可他幾乎從不主動去找別人說話。

  哪怕是逢年過節舉行盛大集會的時候，若沒有人主動招呼他，他也能一個人呆在一個角落裡，怡然自得地看著別人狂歡，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想了又想，終於咂摸出些許不同的味道來。

  雲木表現出來的熱鬧只是表面上的，在他內心深處，其實早就如一片廣漠無際的沙漠一樣，荒涼無比。

  所以在客觀上，他無法融入周圍的環境。

  主觀上，他也不想去融入。

  這或許與他的成長經歷有關。

  也或許是……這個世上並沒有值得他特別在意的人和事吧？

  對此，蔣清漓深有同感，她笑著接話道：「山長也有這樣的感覺嗎？我也覺得雲木的心變得更加柔軟了。」

  顧安域聽了她的話，臉色頓時變得糾結無比，「我一個大男人……什麼心軟不心軟的……聽起來肉麻兮兮的……」

  雲陽有些好笑地看著他。

  別的不說，這嘴硬的毛病倒是一點都沒有改啊！

  蔣清漓揶揄道：「你那是什麼表情？我這是在誇你呢！」

  顧安域無奈地沖她笑了笑。

  好吧！既然夫人都開口說話了，那他就權當這是對他的誇獎吧！

  雲陽看著兩個年輕人之間的互動，他的心底頗有幾分感慨。

  現在，師弟應該能放下心結了吧？

  ……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

  得知他們過幾日還要去北疆，雲陽的神情明顯有些不舍。

  他開口問道：「留在雲離山不好嗎？雲離山向來不涉俗事，能夠給你們提供一個相對比較安靜，不受打擾的環境。再說，雲林那一位的身份特殊……他們也不適合過多地暴露在人前吧？」

  蔣清漓有些驚訝，「山長能猜到沈姨的身份？」

  雲陽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坦然笑了，「你真以為雲離山與世隔絕，萬事都不關心啊？」

  雲離山是獨善其身了很多年，但那不代表他們就是關起門來過日子的。

  不管什麼時候，人永遠都得保持警戒之心，若是自願當一個瞎子、聾子，遲早有一天，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再說了，雲離山收徒向來嚴格，對自己的每一個弟子都是經過嚴格篩選和審查的。

  縱然雲林、雲木，包括雲漓都是雲森和雲瑤私自在外面收的徒弟，並沒有經過他這個山長的考核，但在他們被帶回雲離山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出身背景就被查了個底朝天，一點遺漏都不會有。

  這也是雲離山多年來，能夠始終保持屹立不倒的一個重要原因。

  基於此，他能輕易猜出沈瀠洄的身份，是因為他早就知道雲林年少時曾有過一位意難平的未婚妻。

  同時也十分清楚，京城裡那幾股勢力較量的起因、經過和結果。

  蔣清漓有些明白了。

  也就是說，雲離山並不是真的超然於世外，他們只是不想參與那些俗世糾紛，所以才選擇了隔岸觀火？

  顧安域在她耳邊說道：「雲離山有一個專門收集情報的部門，說句不好聽的……他們可能連你一天吃了幾頓飯都知道……」

  蔣清漓悚然一驚。

  不會吧？這也太……讓人脊背發涼了。

  顧安域說話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因此雲陽想裝作沒聽見都不行。

  他有些無奈地解釋道：「的確有這樣一個部門，但有一說一，我們並不關心你一天到底吃了幾頓飯……只要不是涉及雲離山生死存亡的事情，我們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泄露出去的……」

  蔣清漓明白的意思。

  也就是說，他們這樣做只是為了自保，並沒有攪亂天下的心思。

  這一點顧安域也認同。

  這麼多年來，雲離山的確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

  雲陽看著他，再一次開口問道：「要不你再想想？留在雲離山對你們是很有好處的，就連我這山長的位子……只要你想，以後也會是你的……」

  反正，這本來就是雲楓創立的東西，現在交到雲木手裡，也算是物歸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