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嶄新祁縣

  當蔣清漓再一次踏上祁縣的土地時，她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與一年前相比，這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有坍塌的房子已經全部修整好，地里長滿了綠油油的莊稼，就連閉門歇業的商鋪也重新開了張。

  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大家都在忙著自己手中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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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重要的是，她入目可及，幾乎所有見到的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之前見到的滿面愁苦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有人看見他們，還主動上前來打招呼，「趙縣令，您不是外出公幹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咦，他們是誰啊？」

  趙艱朗聲大笑道：「不得無理，這可是咱們的貴客，咱們祁縣能有今天，多虧了他們啊！」

  蔣清漓下意識地想要阻止他。

  這種事情，做了就做了，真的沒必要廣而告之好嗎？

  趙艱卻不同意她的觀點，「人活在世上，懂得感恩是最起碼的品質，若是別人救了他們的性命，他們卻麻木不仁，那我才要頭疼呢！」

  聞言，裴長寧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

  這位縣令……還挺與眾不同的。

  趙艱看見他的視線，忍不住笑著問道：「三公子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挺有趣的？」

  在裴長寧的再三要求下，他沒有再稱呼他「帝師大人」，而是稱呼他「裴三公子」。

  裴長寧笑了笑，他坦言道：「是挺有趣的。」

  他這些年四處經商，也接觸過不少的基層官員，見多了那種官職不高、本事不大，卻將架勢擺得十足的人。

  像趙艱這樣接地氣的，確實不太多見。

  趙艱見他認同自己觀點，不由地笑得十分歡暢，「前些年我有幸見過裴相公一面，他對我的評價比較中肯，他說我是個無賴，不過是個能幹事的無賴。」

  裴長寧聽得忍俊不禁。

  他父親的性格一貫溫和，能讓他對一個並不是很熟悉的人做出如此不客氣的評價，可見這個趙艱是個非一般的無賴了。

  ……

  趙艱帶著他們四處轉了轉。

  他嬉笑道：「你們出了大筆的銀子，我總得讓你們知道這錢到底花到哪裡去了。」

  他說得這樣直白，反倒讓大家覺得他坦率磊落，不是個有小心思的人。

  等走到一處村落時，突然發生了變故。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哭著跪到了他們的面前，手中舉著一個裝滿蔬菜的籃子，泣聲道：「恩人們，你們救了我們全村人的命，老婦人在這裡給你們磕頭了。」

  裴長寧他們有些怔然。

  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蔣清漓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扶起她。

  花影適時地擋在了她的面前，眼底的憂慮十分明顯。

  不是她小人之心，實在是主子的身份今非昔比，她不得不多幾分謹慎。

  蔣清漓安撫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別擔心，沒事兒。」

  她能感覺出，對方對她並沒有惡意。

  顧安域沒有阻止她，他只是往前走了幾步，正好站在了蔣清漓身後一步遠的地方。

  蔣清漓扶起了那位老婦人，她輕聲開口道：「大娘，您快起來，有話慢慢說。」

  那個老婦人抹著眼淚站了起來，看著眼前的貴夫人語氣十分親切，她也放下了心防，絮絮叨叨地說起了自家的事情，「老婆子姓劉，就住在這個劉家莊裡……原本有兩個兒子，都特別能幹，也娶妻生子了，最大的孫子都十幾歲了……可去年那場大水，徹底毀了我的家……」

  說到這裡，老婦人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其實大水來的時候，我們一家已經躲到了後山的高地上，可我家老頭子捨不得家裡養的牛羊，非要下來牽……兩個孩子怕他們的爹出事，就跟著一起回了家……誰知道，他們三個都被大水給沖走了……」

  老婦人哭得涕淚橫流。

  蔣清漓及他身後的眾人也忍不住心生惻然。

  一場天災，毀了多少原本幸福的家庭啊！

  可這樣的災難，上面那群統治者卻沒有絲毫表示，若不是他們碰巧經過了這裡，還會有更多的家庭分崩離析。

  老婦人繼續哭著說道：「那一刻，我真恨不得隨他們一起去了……兩個兒媳也哭得肝腸寸斷的……可我們也就哭了一會兒，就不敢再繼續哭下去了……因為我還有五個沒有成年的孫子孫女要養活……沒有房子，沒有吃食，也沒有衣裳，我和兒媳們去采野菜，挖草根……這些都還能忍，可天氣漸漸地冷了，我的孫子孫女都生了凍瘡，最小的孫女才兩歲，她凍得連話都不會說了……我那時候就想……要不就一起死了吧！死了就解脫了……可我不甘心哪！我死了不要緊，孩子們還小……他們還沒有活夠啊！」

  蔣清漓聽得淚流滿面。

  她以為她之前見到的場面已經很悲慘了，沒想到那只是冰山一角。

  這一刻，她的心裡無比後悔，那個時候她應該多留在祁縣一段時間的，那樣就可能更多地幫到他們。

  顧安域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他有些擔憂地開口道：「阿堇，別難過，這不是你的錯。」

  裴長寧和沈瀠洄也走了過來，他們臉上的表情十分沉重。

  這樣的人間慘劇，但凡稍微有些良知的人，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吧？

  裴長寧沉痛地開口道：「是我的錯，我那時候應該親自過來的。」

  雖然循東回去之後跟他匯報了祁縣的情況，得知這裡的狀況確實十分嚴重，他又追加了一批物資過來。

  可也僅此而已了。

  在大災大難面前，縱然再感同身受，也很難真正理解當事人的心情。

  趙艱在一旁插話道：「千萬不要那樣說，你們及時地向我們伸出了援助之手，我們已經感激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說句不好聽的，他們當時就算見死不救，也沒人能說出半句話來。

  畢竟，真正應該對此事負責的人還在那兒聾作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