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所謂父子
2024-06-12 05:14:11
作者: 牧野清溪
顧安域和蔣清漓離開京城那天,並沒有大張旗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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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蕭知璞原本的心思,是打算派一隊護衛隊護送他們到雲離山,將排場擺得足足的,讓雲離山眾人都不敢輕視他們。
可中間臨時加了裴長寧和沈瀅洄,為了避免人多嘴雜,顧安域果斷地拒絕了蕭知璞派給他的人。
反正有他和師兄在,什麼魑魅魍魎的都不敢近前。
蕭知璞一想,還真是,以叔父和表哥的武藝,人多了反而是束縛。
又因為局勢已定,早已沒什麼可顧忌的了,所以裴長寧和顧安域光明正大地並肩騎馬,一起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有認識的人看見了,有些奇怪他們兩個怎麼會走在一起。
雖說顧安域娶了蔣家姑娘,裴長寧自然就成了他的舅父,但之前也沒見他們有什麼往來啊!
有好事者開口問了,裴長寧也不諱言,他坦然回答道:「近日氣候涼爽,打算帶著師弟一起回一趟雲離山。」
眾人這才震驚地發現,原來帝師和雲離王居然是師兄弟!
可雲離王不是帝師的外甥女婿嗎?
這關係……岔輩兒了吧?
裴長寧和顧安域對他們的反應視若無睹。
他們看著身側的馬車,臉上不約而同地流露出笑容來。
馬車裡,蔣清漓和沈瀅洄正相對而坐。
蔣清漓小聲問道:「姨母,您緊不緊張?」
沈瀅洄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她壓低聲音道:「不緊張……我挺興奮的……」
很快,她就要徹底離開這個困了她一生的牢籠了。
蔣清漓也笑了,她開口道:「我也挺興奮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這次離京比上一次多了許多憧憬和期待。
或許是因為……有他在自己身邊吧?
……
意料之外的,剛走出城門沒多久,他們就碰到了一個不太熟的熟人。
顧望看著眼前的兩個人,許久沒有開口說話。
他不開口,顧安域自然也沒有心情主動開口。
倒是裴長寧似笑非笑地說道:「這是……去垂釣了?顧大人好生雅致。」
只見顧望穿著布衣,手裡拿著魚竿和魚桶,連小廝也沒有帶一個。
顧望沒有回答裴長寧的問題,他看著顧安域,語氣澀然地開口道:「安域,你這是……要出遠門了嗎?」
顧安域滿臉複雜地看著他,語氣平靜地回答道:「是。」
並沒有解釋自己要去哪裡。
他甚至連馬也沒有下,就那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顧望有些無地自容。
他想要離開,但理智告訴他,錯過了這次,他可能許久都見不到這個兒子了。
想到這個,他猶猶豫豫地開口道:「安域,我最近……常常夢見你娘親……」
顧安域一聽他說起這個,臉色頓時就轉冷了,他面無表情地開口道:「現在說這個……還有意義嗎?」
顧望的嘴唇抖了抖。
他想說,經過了如此多的變故,他仿佛大夢初醒一樣,覺得自己的前半生都荒唐無比。
他還想說,他不是想求得兒子的諒解,他只是想跟他一起描繪記憶中的那個人。
可到了最後,他的千言萬語全部轉成了一句話,「安域,你娘親……她埋在哪裡?我想去見一見她。」
他明明記得她跟她的父母一起葬在沈家的祖墳里,可當他循著記憶找過去時,卻發現不僅是她的墓不見了,就連她父母的墳墓也沒了蹤影。
顧安域聽見他這樣問,連周身的氣息都快要凝固了,他冷聲開口道:「娘親葬在北疆……怎麼,你要去嗎?我姨母說,我娘親若是在天有靈,她一定不願意讓自己身處在這個骯髒、污穢的地方。」
顧望聽了他的話,仿佛受到巨大的打擊一樣,他的腳步踉蹌了一下,險些沒有站穩。
顧安域看著他,心底一時間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他漠然地開口道:「我也不想跟你這樣針鋒相對的,可我只要一看見你,就會想到我的娘親孤零零地躺在地下,有委屈也無處可訴說……」
顧望聽他這樣說,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些天他一直在做同樣一個夢——漣漪哭著說,她很冷,很疼,很無助。
顧安域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心底卻沒有絲毫動容。
若說他作為人子,對他可能還沒有那樣大的怨氣,可若從娘親的立場出發,他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你能想像自己全心信賴的人,卻突然跟著別人一起背叛自己嗎?
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之後,還一副救世主的模樣充當好人。
關鍵他還當不起那個好人,東窗事發的時候,他再一次毫不猶豫地捨棄了她。
想到這裡,顧安域硬邦邦地開口道:「我若是你的話……與其糾結這些虛的東西,不如好好去想一想……等你百年之後見到了我的娘親,該以什麼樣的面目去面對她……」
顧望面如死灰。
顧安域最後看了他一眼。
他沖身旁的裴長寧開口道:「師兄,咱們走吧!」
顧望對他的稱呼有些茫然。
顧安域原本已經往前走了幾步了,看見他露出了這副表情,他又折了回來。
他意味不明地開口道:「知道我為什麼叫他師兄嗎?」
顧望沒有說話。
顧安域顯然也沒指望他回答,他平靜地開口道:「因為你面前的這個人,被你害得失去了一生幸福的人,他養大了我……從襁褓開始,到蹣跚學步,到習武念書,是他手把手將我養大的。」
顧望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顧安域面露譏誚,「你不會真的以為……一個出生當天就失去娘親的孩子,他能靠喝西北風長大吧?」
說句不中聽的,若沒有師父和師兄護著,就憑路叔路嬸兩個能力微弱的下人,他早死了八百回了!
說完這句話,顧安域也沒等顧望的反應,他勒起韁繩,率先離開了。
裴長寧經過顧望身邊的時候,也留下了一句話,「我若是你,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雲木的面前。」
生而不養、棄而不顧或許是因為不得已,可那樣的話,你就不要再奢望自己沒有管過一天的孩子原諒自己。
否則的話,那就是自取其辱。
說完這句話,他策馬跟上了顧安域。
馬車上的林影、花影見狀,也趕緊跟了上去。
等走遠了一些,沈瀠洄看著沉默不語的蔣清漓,低聲開口道:「漓兒,都過去了。」
不管是雲木還是漓兒,曾經那些求而不得的日子都過去了。
他們有了更值得在乎的人。
過去的那些傷痕,正在被慢慢撫平。
蔣清漓對著她笑了一下。
她掀開帘子看著顧安域堅毅的背影,心底的焦躁緩緩地消失了。
是啊!他們已經有了全新的開始。
過去的那些不愉快,的確沒有必要再耿耿於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