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各得其位（三）

  蔣清漓離開書房的時候，幾乎是一路小跑地向連霏院奔去。

  青黛跟在她的身後，直追得氣喘吁吁的。

  「姑娘，您等等我啊！」

  

  蔣清漓突然止住了腳步。

  青黛差點沒直接撞到她的身上。

  蔣清漓看著青黛，若有所思地問道：「青黛，你說……紫蘇會答應賀易之的提親嗎？」

  青黛剛才在屋裡伺候茶水，賀易之說的那些話，她自然也聽到了。

  「啊？」

  青黛有些為難了，紫蘇姐姐的心思……她怎麼能猜得到呢？

  想了想，她保守地回答道：「婢子也不知道……不過婢子聽紫蘇姐姐提起過賀掌柜，她說他很有擔當，且十分熱心腸，是個難得的好人。」

  蔣清漓的神情有些古怪。

  這說的……真的是賀易之？

  青黛試探著問道：「姑娘……您會答應這樁親事嗎？」

  說句實話，她在書房裡聽到賀掌柜的話，是真心替紫蘇姐姐高興。

  賀掌柜是姑爺信任的人，知根知底的，且他既然主動來求了，想來對紫蘇姐姐也是有幾分真心的。

  這樣優秀的對象，那可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蔣清漓沒說話。

  賀易之的確是個不錯的婚配對象，但就算他再好，她也得先去確認過紫蘇的心意了才能做出決定。

  ……

  蔣清漓滿心以為顧安域聽到了賀易之提親的消息，會像她一樣震驚。

  誰知人家連眉毛也沒有抬一下，語氣平淡地開口道：「哦，這事兒啊！我早就猜到了。」

  蔣清漓頓時就不平衡了，「你怎麼猜到的？我怎麼一點苗頭也沒看出來？」

  顧安域耐心解釋道：「你沒看出來，那是因為你不了解賀易之。從紫蘇牽頭幫我們整修宅子開始，我就不止一次聽過賀易之誇她能幹。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那小子心裡有想法了。」

  賀易之跟他的成長經歷有點像，都是靠自己一個人長大的。

  這樣的人，一般都會對家庭的溫馨懷著既嚮往，又畏懼的心態。

  嚮往自然是因為孤單得太久了，想要熱鬧一點的生活。

  畏懼則是因為，孤獨得實在太久了，害怕自己會不適應與人相伴的日子。

  賀易之能邁出這一步，顯然是已經深思熟慮過了。

  蔣清漓見他的神色十分淡然，忍不住開口問道：「這麼說……你不反對這樁親事？」

  「為什麼要反對？」顧安域微笑著反問道：「我的兄弟終於找到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了，我替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蔣清漓定定地看著他。

  過了許久，她突然笑了起來。

  她說：「雲木，你可真是一個神奇的存在啊！」

  他無父無母，一個人天生地養般長大，卻沒有養成憤世嫉俗、自怨自艾的性情，反而寬容、善良，對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珍而重之。

  就連他的表弟蕭知璞、他的掌柜賀易之，甚至是他的弟弟顧安然，身上都明顯存在他的影子。

  他們不管是什麼樣的出身，不管受過多少苦難，都像他一樣，世事通透，心境豁然。

  顧安域聽了她的話，頗有幾分自得，「怎麼樣？現在知道你有多幸運了吧？」

  蔣清漓沒反駁他。

  她笑著說道：「是挺幸運的。」

  有這樣一個能給她帶來正向情緒價值的伴侶，的確是她的幸運。

  ……

  紫蘇畢竟是當事人，蔣清漓斟酌之後，還是選擇了徵求紫蘇的意見。

  紫蘇聽了她的話之後，滿臉都是不可置信，「賀掌柜……向婢子提親？這怎麼可能呢？婢子只是一個下人……」

  蔣清漓雖然在賀易之面前說過他倆的身份不匹配，但她那是客套的說法，事實上，她心目中的紫蘇能匹配這世上任何一個男人。

  因此她由衷開口道：「紫蘇，你不要管身份的問題，我只問你……你對賀易之這個人持有什麼樣的看法？」

  紫蘇有些踟躕，「賀掌柜……他挺好的，婢子最開始接手百花堂的生意，好多東西都不懂……多虧了賀掌柜有耐心，不管婢子問什麼他都不厭其煩地回答……還有，婢子之所以會產生開分店的想法……也是受了他的鼓勵……」

  蔣清漓恍然大悟。

  她就說嘛！

  她家紫蘇原本是多麼老實本分的姑娘啊！

  突然變得這樣熱血奔騰起來……原來是被賀易之給帶跑偏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還是紫蘇心底真實的想法。

  想了想，蔣清漓問道：「那你願意嫁給賀易之嗎？」

  對她這個問題，紫蘇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婢子也不知道……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蔣清漓換了一種問法，「那紫蘇的人生理想是什麼呢？就是說……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這個紫蘇沒有猶豫，她很乾脆地回答道：「最想做的事情，是為姑娘分憂解難。」

  蔣清漓笑了，她循循善誘道：「那嫁給賀易之……好像也不影響你的理想。」

  何止不影響。

  賀易之是顧安域的錢袋子，她現在又掌管著姑娘的產業，如果他們兩個成親了，那就是強強聯合了，肯定能夠更好地為姑娘和姑爺做事情。

  甚至考慮得長遠一些，他們以後的孩子還可以繼續為雲離王府效力。

  想到這裡，紫蘇點了點頭，有些暈乎乎地開口道：「是啊！」

  蔣清漓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她拉住紫蘇的手，誠懇地開口道：「傻姑娘，別總是想著要為別人而活，我想讓你為了自己而活。」

  想起上輩子那個為了她憂心忡忡，輾轉難眠的紫蘇，她的心裡酸澀不已。

  上輩子她過得不好，紫蘇和青黛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輩子她的生活進入了正軌，肯定也想讓自己身邊的兩個傻姑娘能夠獲得幸福。

  紫蘇有些不好意思，「婢子說的是真心話啊！賀掌柜……他確實挺好的。」

  蔣清漓有些欣慰。

  她能夠看出來，紫蘇對賀易之的印象不錯，她心裡並不排斥這樁親事。

  這樣就足夠了。

  紫蘇和賀易之都是聰慧人，只要能有一個好的開端，她相信他們以後的日子能夠過得很好。

  想了想，她這樣說道：「紫蘇，我一會兒去找娘親，將你的身契拿回來……你先別急著反對，賀易之的身世你應該也清楚，嚴格來說，他也算是雲木的表弟，是陛下的表兄，就我所知……陛下登基之後，不止一次提出想要讓他入仕，但他都拒絕了。」

  這種情況下，他若是娶一個婢女出身的夫人，難免會受人非議。

  蔣清漓是從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待自己的，但身邊人的顏面，她還是要維護一二的。

  因此她繼續說道：「我會讓娘親認你做義女，這樣至少在明面上……你與賀易之的身份也算是相當了。」

  紫蘇聽得百感交集，她有些哽咽地開口道：「姑娘，婢子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了……能遇到姑娘，婢子真是太幸運了……」

  蔣清漓憐惜地看著她。

  她笑著說道：「紫蘇，這些都是你該得的。」

  她向來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

  害過她的人，她不會心慈手軟。

  對她好的人，她也會加倍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