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清漓辭行（一）

  商家滿月宴的第二天，蔣清漓帶著顧安域專程進了一趟皇宮。

  她是來辭行的。

  裴行南十分驚訝，「你們現在就要走了嗎？我還以為要等到大表嫂生產後呢！」

  蔣清漓笑著解釋道：「大嫂生產還有好幾個月呢！我打算先去一趟雲離山，再去一趟北疆，到大嫂生產的時候，估計差不多就趕回來了。」

  去雲離山是因為她有一個心結在楓陵。

  至於去北疆，她是想提前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宅子，若有合心意的，可能直接就買下來了。

  畢竟小舅以後應該會過去常住，她和顧安域也有這個可能，不能馬虎大意了。

  蕭知璞沉思了好一會兒，他開口道：「正好，讓母妃和叔父跟你們一起啟程吧！那樣我也就不用憂心他們的安全了。」

  顧安域失笑，「師兄的武功可不遜色於我，有他在，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話雖如此，可畢竟他的母妃已經很多年沒有出過遠門了，他又怎麼能不擔心呢？

  顧安域看他的情緒比較低落，忍不住開口安慰他，「阿滿，你心裡也別難過，我們又不是不回來了。」

  蕭知璞看了他一眼，那模樣看起來居然有幾分委屈。

  他悶聲開口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表嫂都有長住北疆的打算……」

  娘親和叔父就要離開了，表哥和表嫂也要離開了，甚至連母后也要離開了……他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

  眼角餘光看到裴行南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他心裡多少找回來一點安慰。

  好吧！也不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好歹還有個媳婦兒陪著了。

  顧安域聽了他的話，也沒有反駁。

  他沉默了一會兒，難得正經地開口道：「說實話，我以前也常常會有孤獨的感覺，有時候明明身邊有很多人，大家都笑著、鬧著，可我心裡就是覺得很荒涼，仿佛這個世上只有我一個人一樣……」

  蔣清漓聽得心裡酸澀不已。

  縱然再堅強豁達的人，也很難對父母雙親在成長路上的缺位感到釋懷。

  她好歹還有娘親，有兩位兄長，所以父親的缺席對她的影響還算不上大。

  但顧安域什麼都沒有。

  他甚至連個正經的家都沒有。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顧安域沖她笑了一下，他繼續說道：「後來，我跟阿堇成親了，就再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因為我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身邊還有一個她，那我就不算是一個人。以後，我們還會有兒女，會擁有完整、圓滿的一家人。」

  到了那個時候，沒有父母的傷痛，獨自長大的悲涼，就會變得無足輕重了。

  蕭知璞聽懂了他的安慰。

  表哥是說，父母、兄弟，甚至是將來的兒女，都會有離自己遠去的那一天，但伴侶不會。

  只要他懂得珍惜和愛護，伴侶就是那個能夠陪到他最後一刻的人。

  想到這裡，他又看了一眼裴行南，滿心感懷地開口道：「我懂表哥的意思……事實上，雖然父皇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是感激他的，那就是他將行南賜婚給了我……」

  在這條艱難而孤獨的道路上，幸而有她，他才擁有了一直走下去的勇氣。

  裴行南聽了他的話，雙眼在一瞬間明亮了起來。

  她心裡很清楚，她和蕭知璞的親事，並不是感情成熟後的水到渠成，甚至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幾方權力博弈後的結果。

  成親後，蕭知璞尊重她、理解她，她已經覺得自己很幸運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還有能聽到他剖白自己感情的這一天。

  顧安域卻有些不忍直視，他小聲咕噥道：「要跟你媳婦兒表衷心，你關起門來隨便說啊！何必故意在我們面前顯擺呢？就跟誰沒媳婦兒似的……」

  蕭知璞和裴行南聽了他的話，兩個人都被臊得有些臉紅了。

  倒是蔣清漓有些興奮，她笑著說道：「陛下，你應該感謝我才對啊！」

  當初可是她孤注一擲，提出了兩方聯姻的驚人之舉。

  幸運的是，小舅和外祖父都夠膽魄，他們採納了她的建議。

  當然，此刻的她，刻意忽略了徐江宜曾經說過的話，上一世她魂飛魄散之後發生的事情。

  徐江宜說，她消失之後，蕭知璞登了基，將裴家眾人接回了京城。

  出於對裴長寧的愧疚，他迎娶了裴家唯一的姑娘——與楊家退親後，蹉跎到二十多歲也沒有成親的裴行南。

  所幸的是帝後恩愛，關係十分和睦，也算是締造了一段佳話。

  徐江宜還有意無意地告訴她——倒是同這輩子一樣被封為雲離王的顧安域，終生沒有娶妻。

  有人問了，他就會滿不在乎地回答道：「一個人閒散慣了，不習慣跟別人一起過日子。」

  她聽了這句話後，一直心酸了好些天。

  雲楓獨自苦守了幾十年，雲木又一個人過了幾十年……她讓他等得實在太久了。

  對蔣清漓的說法，裴行南率先笑了，「是應該感謝漓兒。」

  當初若不是有漓兒給她鼓勁兒，她可能壓根就沒有勇氣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自然要謝表嫂。」蕭知璞想了想，他有些為難地開口道：「表嫂已是正一品的親王妃，封無可封了，要不我多給你些金銀玉器？」

  蔣清漓連連擺手，「不用，不用。」

  她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

  顧安域在她耳邊說道：「阿滿現在有的是銀子，你甭跟他客氣……」

  蔣清漓汗顏。

  你好歹小聲一點啊！你表弟都聽到了。

  蕭知璞卻沒有半點不高興，相反，他很高興表哥對他的態度一如既往。

  蔣清漓猶豫了一下，她小聲開口道：「聽聞……御藥院裡有不少珍稀的藥材……」

  對於一名大夫來說，金銀珠寶遠沒有一味難求的藥材來得更有吸引力。

  她聽師公說起過，他年輕的時候就曾經偷偷溜到皇宮裡的御藥院……咳……為師父拿過藥。

  蕭知璞瞬間就聽懂了。

  他十分大方地揮了揮手，「一會兒我讓人帶表嫂過去，看中了什麼，隨便挑，隨便拿。」

  蔣清漓有些欣喜，她忍不住看向了顧安域，一副小孩子得到糖果後的得意表情。

  顧安域好笑不已。

  這麼容易就滿足了嗎？

  那可怎麼辦啊？他還想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的眼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