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老友聚會
2024-06-12 05:01:05
作者: 於寧
找到金高和我弟弟,從威海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以後了。
走進胡同,金高掏出鑰匙打開了我家的門,一股霉濕氣撲面而來,幾乎將我窒息。
我弟弟什麼也不知道,大呼小叫著打開了所有的窗戶。
本章節來源於𝕓𝕒𝕟𝕩𝕚𝕒𝕓𝕒.𝕔𝕠𝕞
等這股霉濕氣消散了一陣,我進了家門。
家裡還是原來的樣子,與以前不同的是,北邊桌子上擺的不是花瓶了,擺了一個提刀的關公。金高說,這是胡四留在這裡的,胡四每天都要拜一拜關老爺。我發現關公前面的香爐里盛滿了香灰,都要溢出來了。旁邊擺著的一捆香被濕氣潤得很粗,一碰就斷。進了我的房間,一點兒沒變,保持得很乾淨,這應該是胡四的功勞。我爹和我弟弟的房間有些亂,被子也沒疊。金高說,前一陣他和二子住在這裡,走的時候沒來得及清理。我的心一直懸著,說不上來是種什麼感覺,想哭,似乎又找不出什麼合適的理由,呆呆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轉身出去了。二子跑到了院子裡,望著瓦藍的天空大口地喘氣,他好象知道自己這是回到了自己的家,渾身哆嗦個不停。我讓金高把他喊了進來,抱著他的肩膀讓他坐到我的身邊,柔聲問:「二子,你還記得咱們這個家嗎?」我弟弟咬著指頭想了一陣:「記得,大遠也在這裡住過,還有我爸爸,還有姐姐……」指著金高說,「他說他是大遠,我不相信,大遠沒有這麼胖。」
金高邊掃著地邊笑道:「二子一點兒也不糊塗,糊弄不了他,哈哈,你再啟發啟發他。」
我扳過我弟弟的臉,讓他看著我:「二子,你再仔細看看,看看我是不是大遠。」
我弟弟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鬍子:「大遠沒有你這麼多鬍子,也沒有你這麼瘦,你是假大遠。」
我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臉上:「二子你錯啦,那是我以前的模樣,這麼多年了,你都長大了,我還能不變模樣?」拉開自己的胸口,指著那隻蝴蝶說,「你看看這是什麼?假大遠還能有這個?」我弟弟把腦袋湊到我的胸脯上,仔細地看,看著看著就笑了:「是啊,我哥哥也有這麼一隻蝴蝶,比你這個好看多了,你這個太小了,他那個大,」用兩隻手圈了個輪胎那麼大的圓,「有這麼大,很威風的,你這哪裡是什麼蝴蝶?蛾子還差不多,不跟你玩兒了……」
「對,咱不跟他玩兒,」金高放下笤帚,嘿嘿笑著坐在我弟弟的身邊,「二子,叫哥哥。」
「哥哥。」我弟弟靦腆地喊了金高一聲哥哥,又咬起了自己的手指。
「慢慢來吧,」金高沖我搖了搖頭,「時間長了他會想起你來的。找個地方喝點兒,還是先去看看老爺子?」
「先喝點兒吧,我怕沒有酒頂著會暈在那裡,」我拉起了弟弟,「走,哥哥請你喝酒去。」
我弟弟一聽喝酒,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去哪裡?我最喜歡喝酒了,去小胡叔叔那裡吧,那裡我熟悉。」
我想了想,沖金高苦笑道:「我是真不好意思見人家胡四了……唉,走吧,讓他知道你們回來了也好。」
金高起身把窗戶關好,給二子整理了一下衣服,默默地走了出去。
我關好門,回頭看了一眼,心情忽然有些恍惚,過去的一切恍如隔世。
走在路上,我問金高,這次跟著我回來劉梅不會有什麼意見吧?金高憨實地一笑:「沒事兒,別看你跟她談了那麼長時間戀愛,你還真不一定有我了解她呢,她很聽我的話,性格也隨和,她知道我跟李俊海的一些事情,我倆曾經談過我要報仇的事兒,她哭過幾次就好了……再說,不是還有你嘛,我跟你在一起他很放心的。以前她就對我說過,她說楊遠這次進去純屬偶然,如果不是別人綁架了他弟弟,他永遠也不會那麼衝動……不說這些了,反正劉梅相信我。」
我開玩笑說:「你這個混蛋早就瞄上她了吧?還記得我說過,你們倆挺合適的這句話嗎?」
金高的臉紅了:「對,當時我就有這個意思,不過你們倆談著,我怎麼好插一槓子呢,朋友妻不可欺嘛。」
我笑道:「應該是朋友妻不客氣,哈哈,你就沒跟我客氣嘛,不過話說回來了,你們倆還真般配。」
金高沾沾自喜道:「那是,脾氣合得來,相貌也般配,我丑啊……」
我不同意:「你還丑啊,大高個子,儀表堂堂,國色天香。」
金高推了我一把:「你才國色天香呢,連個形容詞都不會說,形容男人漂亮應該說玉樹臨風,是吧?」
「對對,你玉樹臨風,」我笑了,這小子不扛表揚,一表揚他還真當那麼回事兒了,什麼玉樹臨風,有跟黑瞎子似的玉樹嘛,「大金,這次我出來不想跟以前那樣玩兒了,我想玩兒點新鮮的,以前那麼明目張胆的玩兒早晚得出事兒,這次判我那個敲詐勒索就是個例子,根本沒往心裡去的事兒照樣判刑。這次我要玩兒陰的,常言道,咬人的狗不露齒,我這次要做個咬人的狗。我在監獄裡想過好多次,甚至想,這次出去不玩社會了,要做個老實人,可是想來想去,那樣不行,那樣過一輩子太窩囊了,我跟別人不一樣,我曾經是個富人,可是我的財產被別人霸占了,是個男人就應該重新要回來……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在裡面已經做好了準備,第一步先想法弄點兒錢,有了錢才可以維持住兄弟,第二步我想學學偉大領袖的戰略,以農村包圍城市,就是先從李俊海的外圍突破,等把他打成光杆司令了,再收拾他就易如反掌了。這個期間咱們先不要莽撞,先觀察,我估計胡四和湯勇不會眼瞅著李俊海在他們眼前晃蕩的。」
金高笑道:「這話你說了多少遍了,我都快要背過了,你說的那幾個新朋友在哪裡?先聯繫上再說。」
我說:「新朋友也就是老辛、宮小雷和吳振明,吳振明這沒得說,老辛和宮小雷還沒來得及打聽他們現在的狀況。」
金高說:「我多少知道點兒老辛的狀況,他把長法的那幫兄弟劃拉到自己身邊了,據說還能挺起來。」
宮小雷也出來了,胡四應該知道他的狀況,我想先把他拉到身邊再說,管你胡四高興不高興呢。
「這幾天你幫我照看好二子,我抓緊時間跟他們聯繫,關係穩定了以後,咱們就聯絡以前的兄弟,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形成勢力。然後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能夠達到砸沉了李俊海的目的,咱們就饒了他,如果很難達到目的,一個字,殺。我不想跟他活在同一個天下了,有我沒他,有他沒我。至於以後能不能成為港上的風雲人物,那是後話了,說實話,現在我也沒有那個雄心壯志了,我只想復仇。吃我的我要讓他全都給我吐出來,吐不出來就得死。」
「好樣的!」金高拍了我一把,「有你這樣的領頭人,誰能不豁出命去干?」
「我再提醒你一句啊,這幾天李俊海有可能去我家找我,在我沒跟他翻臉之前,你可千萬穩住了。」
「放心吧,萬一碰面了,我躲開還不行嘛,在這方面我很有『抻頭』的,我的目標是什麼,自己很有數。」
「那就對了,當著我的面,李俊海絕對不敢動你,只要暫時麻痹了他,他就等著死去吧。」
「讓我給他賠笑臉那是不可能的,我裝不出來,我唯一能夠做到的是,走人。」
「也行,掌握一個原則,別正面衝突了,咱們現在根本不是他的個兒,惹毛了他,咱們就一起完蛋。」
金高撇了一下嘴巴:「這話我不愛聽,完什麼蛋?惹急了,咱們倆直接去剁了他!哦……這話說早了。不過你說得也不對啊,你想想,李俊海會不惦記著咱們嗎?他巴不得立馬讓咱倆死呢,惹不惹毛了都一個×樣兒。」
我笑道:「你小子又犯糊塗了,一個×樣兒歸一個×樣兒,暫時不惹他咱們多少可以喘口氣不是?商量多少回了,你怎麼還是轉不過這個彎兒來?如果咱們直接跟他發生了衝突,他馬上就可以把咱們砸趴下,如果咱們給他個笑臉呢?他多少也應該對咱們放鬆一下警惕吧?他稍微一放鬆警惕,咱們就可以抽出時間弄他了,我這麼說你還不明白?」金高笑了:「明白明白,你是我二大爺,我全聽你的還不行嘛。」我哼了一聲:「誰說得有道理聽誰的,我講民主。」
我弟弟倒回頭來,呲著明晃晃的牙齒沖我倆笑:「快走呀,你們走得這麼慢,什麼時候才能喝上酒吶。」
金高拖著我緊攆了兩步:「哈哈,我發現二子快要成酒鬼了,大人都不急,你急什麼。」
我弟弟邁著騎馬步又躥到了前面:「不等你們了,我要趕緊去,小胡叔叔要等急了。」
我小聲對金高說:「我弟弟看起來不像是很糊塗,他怎麼還記得胡四呢?」
金高說,應該記得胡四啊,你進去這幾年,二子一直跟胡四在一起,要不他經常跟胡四撒嬌呢。
「你來胡四飯店接二子的時候,胡四很痛快就讓你帶走他了?」我問金高。
金高想了想:「當時我來接他的時候,氣糊塗了,常青說胡四下手很狠,我就想趕緊帶二子走,也忘了胡四是什麼表情了,只記得他把二子喊出來,自己蹲在門口抽菸。晚上我跟二子和劉梅在你們家包餃子,胡四來了,看樣子很難受,一直抱著二子,二子起初害怕他,後來二子哭了,說,小胡叔叔是個好人,以後不惹小胡叔叔生氣了,胡四也跟著抹眼淚,把我感動得不行,還跟胡四好一頓喝酒呢。」
想像著胡四抱著我弟弟的鏡頭,我的心裡又是一陣恍惚,對自己那天打胡四的行為很是後悔。
剛拐進胡四飯店的路口,我就看見胡四在飯店門口抱著我弟弟轉圈。我弟弟又高又胖,瘦小的胡四抱著他的模樣顯得很滑稽,就像一隻吃了搖頭丸的螞蟻在扛著一粒大米打轉。他們旁邊站在一個皮膚黝黑的大個子,起初我以為那是林武,定睛一看,他竟然的吳振明。這小子又壯實了不少,膀子幾乎要把衣服撐破了。他好象不知道胡四抱著的是誰,傻忽忽地站在一旁看著。我喊了一聲:「振明!」吳振明刷地把頭轉了過來:「啊?!遠哥!」撒腿向我跑來。
「他就是吳振明?我在入監隊見過他嘛,」金高翹了翹大拇指,「不錯,光看這體格就能嚇倒一大片。」
「遠哥,你不是早回來了嘛,怎麼才見著你?我去你家一百次了都。」吳振明衝過來一把抱住了我。
「激動什麼激動?」我微笑著推開了他,「我剛從外地回來,真巧,剛回來就碰上你了。」
「也不算巧,我幾乎天天都在四哥這裡,祥哥讓我領著工頭在這裡吃中午飯呢。」
「祥哥也在這裡?」我拉著他往前走。
吳振明不走,嘿嘿笑著說:「祥哥在工地上跟工人吃飯,他更急,跟個把頭似的。遠哥真是個急脾氣……也不給咱介紹介紹這位大哥?咳,不用介紹了,我認識,是金哥。在入監隊的時候,我看見你們倆整天在一起嘀嘀咕咕呢。金哥,你是什麼時候出來的?」金高笑道:「出來有些年頭了,反正比你早,怎麼現在你跟著祥哥干?」吳振明說:「是啊,祥哥在給我找碗飯吃呢,走吧,咱們一起喝點兒,祥哥有的是銀子。」我拍拍他的肩膀說:「祥哥有銀子遠哥就沒有銀子了?今天中午算我的。」吳振明說,你們這些當大哥的都行,什麼時候都不缺錢花。
這話讓我又是一陣惆悵,有個屁錢花?再這樣下去我就成窮光蛋了。手裡的五千塊錢還是芳子給我送去威海的呢。這一陣也花的差不多了,現在的錢真不頂用……芳子接到我從威海給她打的電話,把我好一頓臭罵,說我的眼裡沒有她,回來了也不先去見她,還吹牛說要天天干她呢。我說,你來威海吧,我在威海乾你。芳子放下電話就來了。我和金高去車站接她,她一下車就哭了,哭得都站不住了,蜷縮成一團,蹲在地下直抽搐。我打了一輛車把她接回了金高家。金高把劉梅喊回了家,芳子一看劉梅,大吃一驚,她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兒,以為我們在拿她開玩笑,紅著臉問劉梅怎麼會在這裡?等劉梅跟他說明了情況,芳子大笑起來,直夸金高有福,劉梅將來會給金高生個大胖小子的。劉梅在廚房裡忙活,金高逗芳子,你為什麼說劉梅會給我生個大胖小子?芳子拍了拍金高的屁股,她的屁股比你的都大……我徹底忍不住了,對金高使了個眼色,抱起芳子就進了金高的新房。那天我表現得出色極了,我完全想不到女人竟然會是那樣的。芳子不停的喊叫,我用嘴巴去堵她的嘴巴,差點兒被她咬下嘴唇來,無奈就用手去堵,結果指頭都被她咬紅了,一直疼了好幾天。我幹了她一次又一次,最後把她幹得喊都沒有力氣喊了,大字型躺在我的身下,如同一塊豆腐……
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吳振明以為我在笑他,來回看:「遠哥笑什麼?有怎麼不對嗎?」
我依舊笑:「你有沒有手機?我給我老婆打個電話,讓她來陪大家吃個花酒。」
吳振明攤了攤手:「我到哪兒弄手機去?不夠級別呀……」
我快步走到了胡四的身邊:「四哥,我回來了。先給我手機用一下,我給芳子打個電話。」
胡四神態曖昧地瞥了我一眼,邊掏手機邊說:「你還用回來?我去,想起你我就來氣……又想操×了?」
我不理他,走到一旁撥通了芳子的電話,芳子問:「誰,是四哥嗎?」
我故意不說話,抻了好幾分鐘,芳子忍不住了:「是林武吧?你這個混蛋,又鬧什麼妖?」
「芳子,是我,你家漢子楊遠。」
「你回來了?」芳子直接開始撒嬌,「老公,想死我了,先回家,我要睡你。」
「這次回來咱公母倆就有機會睡了,不急,先到四哥這裡來吃飯。」
「你還好意思去人家四哥那裡呀,我聽林武說了,你這個雜碎……」
「誰他媽雜碎?」一提雜碎這兩個字我就煩躁,「你到底來不來?不來拉倒。」
那邊直接掛了電話,我以為她生氣了,轉念一想,不可能,她是在跟我撒嬌呢。我關了手機,沖胡四一笑:「四哥,一會兒芳子要來,你可千萬別提那天那事兒了,我臉上掛不住……」胡四說聲「不看二子面上,我今天非讓你下不來台不可」,拉著我弟弟怏怏地走進門去。吳振明好象知道我跟胡四發生的故事,沖我一吐舌頭:「真倆好哥哥。」
胡四跟我弟弟在大堂茶几上下象棋,我讓金高在外面點菜,拉著吳振明進了一個單間。我問他出來以後都有什麼經歷?
吳振明激動地說:「經歷多了啊。我剛出來的時候,祥哥還在裡面,我想回原來的單位上班,單位領導說我被除名了。沒有辦法,我就一直在家閒著,以前一起玩兒的兄弟來找我,想拉我控制南山批發市場,一打聽,人家湯勇的人把那裡控制得死死的,我們去了等於找死。後來,我們幾個人就在我家附近的幾個浴池、飯店、練歌房冒充黑社會收保護費,誰知道收了不到兩次就被常青知道了,常青帶人把我們沖得稀里嘩啦。後來我知道常青是你的兄弟,去找他,想要投奔他,他讓我去關凱的歌廳看場子,我去了幾天,聽一個叫老七的夥計說,關凱跟蝴蝶有矛盾,就不想在那裡呆了,回家又閒起來了。這期間沒有飯吃啊,很難受,有時候幫別人扎架子嚇唬老實人糊弄幾個零花錢,再後來祥哥出來了,我就投奔了祥哥,祥哥帶我來找了胡四,四哥讓我暫時跟著祥哥在工地上幹活。再過幾天工地就完工了,祥哥給夜總會起了個好名字--萬水千山。祥哥說了,等夜總會開業了,我就在夜總會上班,當保安部經理。」
「不錯啊,跟著祥哥乾沒問題,祥哥對兄弟絕對好。」
「我也是這麼想的,祥哥也很有魄力,還沒開業就把關係全打開了。」
「憑他那名聲不用打,誰都得給他面子。」
「我說的是『白道兒』啊,祥哥現在進軍白道兒了,前幾天還跟幾個警察喝酒談事兒呢……」
「這樣的事情不要亂說,」我正色道,「你干好自己的活比什麼都強,別的少打聽。」
吳振明嘿嘿地笑:「我知道,你又不是外人……遠哥,這次出來你有什麼打算?」
我輕描淡寫地說:「過一天算一天吧,最近的打算是跟朋友們聊聊天,看看有什麼適合我乾的活兒。」
吳振明神秘地瞄了我一眼:「遠哥,還記得咱們在監獄時候的約定嗎?我打從出來就沒忘記李俊海,我一直在盯著他,他的一舉一動全在我的眼裡。」我笑道:「振明,難得你還惦記著這事兒,我幾乎都要忘記了。說說,你都打聽到了什麼情況?」吳振明忿忿地說:「這個混蛋現在狂得很,走到哪裡都前呼後擁的,跟電影裡香港的黑道老大一個模樣。我認識他的一個手下,叫穆歪脖,我聽穆歪脖跟我說,李俊海現在把誰也不放在眼裡,他經常吹牛逼,全港上他除了市長不敢惹,其他的都是孫子。有一次他喝醉了,說,連當年的蝴蝶都是他的手下敗將,湯勇、胡四算什麼玩意兒?早晚要把他們的腦袋摘下來當球踢。遠哥,有個消息我得告訴你……我去,這個混蛋還有點人味兒,他喝醉了說,他在蝴蝶身上辦了不好的事兒,只要蝴蝶出來以後不找他的麻煩,他就不會主動去惹蝴蝶了……也許是這個混蛋在放煙幕彈,反正穆歪脖是這麼跟我說的。」
「你現在還跟穆歪脖有聯繫嗎?」我突然對穆歪脖很感興趣。
「不常聯繫,不過我一找他,他准來。」
「今天沒有時間,過幾天你把他找來,我請他吃個飯,有些事情我想問問他。」
「沒問題,哪天你有空,我帶他過去見你,他很崇拜你。」
「他在李俊海那裡幹什麼活兒?」
「不在李俊海身邊,他在外貿公司開車,他的老大『操×將』在李俊海的魚市上,有事兒他就過去湊熱鬧,」吳振明想了想,突然說,「對了,以前跟著你有個叫那五的跟他也熟悉,那五現在跟著李俊海,給李俊海管理著海天路的攤位,跟李俊海的一條狗似的……媽的,那五這小子就是欠揍,整個一個叛徒嘛。前幾天我去市場溜達,看見那五跟李俊海站在那裡聊天,態度跟他媽漢奸似的。遠哥,想辦李俊海,不行先把那五這個混蛋辦了,太他媽不是東西了。」
關於那五的情況我早知道。
花子去監獄接見我的時候發過牢騷,花子說,曾經有一次在路上碰見過那五,問他在李俊海那裡幹得順心嗎?那五說,順什麼心?比跟著遠哥干差遠了,整天提心弔膽的,生怕哪件事情辦不好,挨他的拐杖。花子說,那你還賴在那裡幹什麼?趕緊回家啊。那五說,回家喝西北風去?我除了會掏包,什麼也不會幹,暫時跟著海哥混口飯吃吧。當時花子體諒他這種感覺,還好一頓感嘆,說,等遠哥回來了,你再跟著遠哥干。突然有一天,劉三帶著幾個人去碼頭找到了花子,二話不說,一陣亂棍把花子打倒了,連一旁拉架的段豐也挨了好幾棍子。打完了,劉三踩著花子的腦袋說,以後我們的事情你少插嘴,再插嘴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花子當時就明白了,是那五對李俊海說了那天花子對他說過的話。花子是個烈性子,當眾出了丑,沒臉在碼頭上混了,辭別段豐去了濟南。對天順說了自己的遭遇,當天晚上,天順就揣著槍跟隨花子回來了。抓劉三沒抓到,衝到李俊海的辦公室,把他的老闆台打了好幾個窟窿,然後去那五家把那五從被窩裡拖了出來,用槍托砸掉了他的門牙,把褲襠都給他踢爛了。辦完了這些事兒,他們一起去了濟南。花子在濟南開了一家小飯店,大家經常去花子的飯店聚聚,見一次面喝死一次。
「那五是個小螞蟻,先不要動他,我估計他會來找我的,我想好好利用他一把。」我笑道。
「他有什麼可利用的?」吳振明不屑道,「李俊海不可能把他當成心腹,沒有什麼利用價值。」
「這事兒你別管了,我自己有數,還有什麼消息?」
「讓我想想……」吳振明想了一陣,突然一拍大腿,「對了,小廣讓常青給打了……」
「這個我知道,」我笑了笑,「這不叫什麼事兒,小廣扛得過去。」
吳振明面紅耳赤地說:「不是我說常青的壞話,他這麼幹可真有失風度,大小他也算是個有名有姓的人物了,趁人家勝哥喝醉了的時候下那麼狠的手,可真有些說不過去。遠哥,我知道你跟常青關係不錯,但是這話我得說,他這麼幹不好……街面上的人沒有一個不罵他的,人家勝哥現在老實了,見了人客氣的不得了,不管以前有矛盾的沒矛盾的,人家一律笑臉相迎,人緣真好,常青來這麼一下子不是自毀前程嘛……有機會你可得勸勸他。還有,黃三也打過勝哥,不過這次勝哥沒那麼客氣,來找過四哥,那天我在四哥家裡閒坐,看見他了。他不認識我,直接上了樓。後來我聽說他被黃三打了,這是來找四哥給他報仇呢。這事兒我沒敢問四哥,我估計四哥饒不了黃三,四哥很討厭黃家的人,這個我知道。前幾天我碰見黃三了,這個混蛋還在街上裝黑社會嚇唬人,走路都翹著大拇指,真他媽的噁心……遠哥,要不你發個話,我帶人去收拾黃三,當初要不是他跟他二哥綁架你弟弟,你也不會再進監獄去遭那把罪。」
正說著,金高進來了:「什麼?你們在說誰?黃三?黃三怎麼了?」
吳振明說,黃三把小廣給打了,砍了好幾刀呢。
金高哧了一下鼻子:「活該,怎麼不砍死他?這個混蛋在監獄裡還找事兒呢。」
金高不知道我跟小廣在監獄裡已經解開了疙瘩。我拉他坐下,對他說了我跟小廣的事兒,金高埋怨我說:「你可真夠掉價的,他那個奶奶樣應該直接干挺了他,跟他客氣什麼?這事兒要是攤在我身上,我不砸得他叫爺爺才怪呢。」我彎下腰,用指頭彈了彈他綁在腿上的鋼板:「聽聽這是什麼聲音?這就是張狂的好處,閉好你的嘴。」金高的臉色黯淡下來,使勁吸了一口氣,胸脯鼓起老高:「英雄末路啊……想我金高堂堂一條好漢,如今竟然變得如此落魄,天理何在?」吳振明納悶地問:「金哥你的腿怎麼了?」金高淡然一笑:「讓一條瘋狗給咬了一下。振明,我聽蝴蝶說了你的光輝歷史,哈,跟我當年有的一拼。咱哥們兒這次出來要重振雄風,兄弟你有這個信心嗎?」吳振明把胸脯拍得砰砰響:「金哥你放心,有你,有遠哥,有林武哥、四哥、祥哥這批大哥罩著,我吳振明沒有不敢幹的事兒!」
胡四摟著我弟弟的肩膀進來了:「蝴蝶,廣勝剛才來電話,說要過來玩兒,咱們一起湊湊?」
我拉進了我弟弟,沖他點了點頭:「沒說的,我跟小廣也成了哥們兒,讓他過來。」
胡四摸了一把頭皮:「我去,見著你我就消火了,不見著你就琢磨怎麼收拾你這個混蛋,你娘了個×的。」
看得出來他還有些余怒,我的心裡也很不是滋味,胡亂笑道:「四哥,求你別提這事兒了好嗎?」胡四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爆發式的笑了起來:「楊遠,我發現你其實是個很軟弱的人,以前我看走眼了,以為你是一條剛強鐵漢呢,媽了個×的,別看你打過我,這讓我更加了解你了。好了,這就上菜?」我被他說得紅了臉,我真的很軟弱嗎?難道我比你胡老四還軟弱?去你媽的,簡直胡說八道,我沖他笑了笑:「別他媽的跟我裝大哥啊,該上菜上你的菜去。」
胡四訕笑著出去了,不大一會兒拿著一本帳本回來了:「林武去了外地,帳本給我留下了,咱倆對對帳,屬於你的錢,我這就給你。」
我揮了揮手:「咳,你這是什麼意思?隨便給我幾個拉倒,本來我也沒有資格拿這錢。」
胡四正色道:「兩碼事兒,親兄弟明算帳,不然以後做不成兄弟了。」
我拿過帳本翻到最後一頁,林武在後面寫了個總數,四年多除去費用,一共賺了十八萬,我應該得九萬。既然這樣,我決定厚一把臉皮了,嘿嘿笑了兩聲:「四哥,那我就不客氣了,現金有嗎?」胡四早有準備,從身後拿出一個尼龍綢包來,當場抓出了幾沓錢:「你數數,一共是十二萬。」我一愣:「多了吧?應該是九萬啊。」胡四說,還有你以前給我的購車款,一次性給你。我想起來了,那天我給過他三萬塊錢,好象是個下雨天,不過我怎麼記得他好象沒要呢?記不清楚了,那時候我的錢多,腦子也混亂,還是拿著吧,我估計胡四的腦子不會錯,土財主嘛。我把錢裝回尼龍稠包,沖他笑了笑:「四哥是我的好哥哥。」
「少來這套,」胡四按著我的肩膀坐下了,「說實話,本來我應該把錢都給你的,因為那條線路是你開闢的,可是你這個混蛋竟然敢打我,我能全都給你嗎?那一半算是你對我的補償。兄弟,拿著這錢好好過吧,現在不比以前了,錢很難賺的……如果你跟芳子能夠結婚,你就把這錢安個家,如果不能……我去,我這是說了些什麼?別生氣啊,我愛嘮叨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你拿著這些錢開家飯店什麼的,不夠的話我可以借給你,先找個事兒做著再說。」
「以後再說吧……」對怎麼做生意我很茫然,我懂得的只是怎麼賣魚,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反正你不能再回市場了,」胡四說,「現在回去不是機會,你把兄弟在那裡,你回去了不好。」
「這個我明白,本來我也沒打算再回去,好馬不吃回頭草嘛。」
「應該這樣啊,對你那位把兄弟你有什麼打算?」
「你還不知道?」我笑道,「咱們說過很多次了。」
「不改變了?」
「不改變了,如果改變,就不是我楊遠了。」
胡四站起來,在我的身後來回的踱步,他總是這樣,一考慮問題就跟拉練似的來回走路,看得人心煩。我索性不看他了,抓起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撥了芳子的電話:「你怎麼還不過來?非得讓我派人去綁架你?」芳子在那邊吃吃地笑:「急死你。」我真有點兒上火了,剛才我還在心裡想,一會兒小廣這個好色之徒來了,我讓芳子朝他使幾個飛眼,讒讒他,看他什麼表現,那樣多有意思?我說:「你不是有車嗎?這都一個多小時了,你怎麼還沒到?」芳子說:「我在商場給你買衣服呢,你整天打扮得跟個民工似的,怎麼能配上我?我害怕姐妹們笑話我沒有品位呢。」
我放心了,你能來就行,說聲「快點兒啊」,掛了電話。
胡四停止了踱步,皺著眉頭坐到了我的對面:「這事兒不可操之過急啊,應該靜觀其變。」
吳振明很聰明,看到胡四瞥了他一眼,馬上站起來說:「哥哥們先聊著,我去門口等等勝哥。」
胡四點了點頭:「好,順便讓他們上菜吧,陳廣勝又不是什麼外人。」
吳振明出去了,我問胡四:「先說說你的想法。」
「蝴蝶,你必須先弄明白了,我這是在幫你,因為我胡四不想在這裡面沾什麼便宜,」胡四說完這話,突然擰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咳,我還是別跟你玩虛的了,你可比我聰明多了……得,剛才這話我收回。沾便宜談不上,我不想讓李俊海這種雜碎站得太高,因為一旦他成了氣候,勢必染指我的地盤,這個我比誰都清楚。砸他簡單,可是一旦操之過急容易被他抓到把柄,這個人不同於孫朝陽之流,他非常有心計,而且心狠手辣六親不認,這一點你最明白,通過他怎麼對待你,你應該看得出來,玩兒陰毒的咱們都不是他的個兒。剛才我為什麼說靜觀其變這句話?因為我提前已經給他下好了『藥』。我跟湯勇聯繫了不止一百次,當然,李俊海也跟湯勇聯繫過,可是他在這方面不行,湯勇不認他呀,湯勇的心裡很明白,李俊海的小尾巴往哪裡甩,老湯一清二楚。我一直在『捅咕』湯勇干他,湯勇也答應了我,我們倆準備聯手砸他。你剛出來,不可以隨便出手,因為湯勇不了解你,萬一毛愣大了,容易壞事兒……」
「這個我明白,你估計湯勇會不會來找我?」
「一定會,我了解湯勇,他辦事兒滴水不漏,他也在防備著我,肯定會去偵察你的想法。」
「我知道了,」我笑了笑,「我裝逼還不成嘛,哈哈,老子已經沉了,什麼也不想幹了……」
「不對,這麼弄他會瞧不起你的,你應該告訴他,你想幹大事兒,但是礙於面子,暫時不想動李俊海。」
「你這個老狐狸,你的意思是讓他先暴露想法?」
「對,這對我也很重要,」胡四站了起來,激動地說,「蝴蝶,忘記那些不愉快,你還是我的好兄弟。」
剛上了幾個菜,門就被推開了,吳振明站在門口傻笑:「哥哥們,勝哥來了,還帶著一個朋友,在外面坐著呢,讓他進來?」
胡四皺了一下眉頭:「親兄弟聚會,他帶什麼朋友?」起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回來了:「哈哈,蝴蝶,這兄弟你認識,叫健平,一起坐吧?」原來健平也出來了,我很高興,站起來走了出去:「廣哥在哪裡?健平呢?」
大堂的沙發上坐著兩個高個子,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短頭髮的是健平,旁邊那個腦後扎著一把刷子的大個子讓我好一頓端相,呵,小廣,瘦了,但是顯得很精神。他們倆見我出來了,一起站起來向我伸出了手。我先跟小廣握了一下:「廣哥跟個搞藝術的似的,」握著健平的手問,「你是什麼時候出來的?」健平的笑容依然靦腆:「出來兩年多了,一直沒有工作,聽說你回來了,想跟你沾點兒光。」沒等我說話,小廣抬手給了我一巴掌:「出來這麼長時間了也不跟哥哥打聲招呼?怕我喝窮了你?」我邊拉著他們往單間裡走,邊打哈哈:「我扛喝,三個兩個人喝不不窮我。」
小廣一進單間就愣住了,看著金高問我:「這夥計真面熟啊,是不是姓金?當年去過我家?」
我沖金高使了個眼色,金高站起來給小廣讓座:「呵呵,是我啊,當年誤會了。」
小廣的臉色有些難看,怏怏地靠我坐下了:「誤會什麼,你們是有備而去啊。」
胡四做了個暫停的手勢,邊吩咐服務員倒酒邊說:「今天都不許提不愉快的事情啊,誰提把誰叉出去。」
場面有些尷尬,我連忙打圓場,端著酒杯站起來晃了一圈:「今天是我做東,所以我有先敬酒的權利,我來說兩句。咱們兄弟幾個能湊到一起不容易,大家都有過輝煌的時候,也都有過落難的時候,所以……」胡四打斷我道:「我發現你快要趕上林武了,作詩?別羅嗦了,先每人交上一瓶再說。」說著,自己先把自己面前的那瓶啤酒幹了,抹著嘴巴說,「怎麼樣?就照我這個樣子,不喝酒氣氛上不來……廣勝,別裝文人,我了解你,趕緊喝。」小廣慢條斯理地幹了一杯,服務員想上來倒酒,小廣沖她揮了揮手:「不必麻煩你了,你出去吧,我們自己來。」抓起瓶子,咕咚咕咚幹了,瞅著金高說,「兄弟,你不會笑話我吧?」金高的臉色有些憤怒,我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他登時明白了,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廣哥真講究,誰笑話誰呢,大家都是一路人,哈哈,我也干。」金高幹了酒,不說話了,估計是怕小廣再不高興,也真難為他了……看來小廣這個混蛋還記著十年前的那檔子事兒,其實他的心裡早已經沒有什麼了,只是面子在作怪。我也喝了一瓶,勸大家吃了一陣菜,問健平:「剛才你說,你一直沒有工作,不是吧?」
健平神色黯然地說:「真的啊,一直賴在我媽身上。」
小廣說,健平你別掃興,大家喝個高興酒,你提這個幹什麼?
健平說:「這不話趕到這份上了嘛,我一個二十好幾的人了,到現在還在街上瞎胡混……」
我打斷他道:「再堅持幾天,等我安頓好了,你跟著我干。」
胡四插話道:「我剛投資了一個歌廳,要不你先去我那兒,那兒正好缺人,喝完了酒我帶你過去。」
健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四哥我知道了,是不是千葉歌廳?我知道那是你投的資。」
「你小子消息夠靈通的,」胡四笑了,「我也知道你經常過去玩兒,有幾個小姐是不是你帶過去的?哈哈,你行,去了就干『雞頭』吧,你這把戲比吳胖子有戲。」健平的臉又紅了:「沒有辦法啊,暫時吃個軟飯……四哥,原來你早注意我了啊。」胡四嘿嘿一笑:「我是幹什麼的?老狐狸啊。不說這個了,」把頭轉向小廣道,「廣勝,有沒有興趣跟著我干?有興趣的話你也去。」小廣搖了搖頭:「四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想在這方面混了,我已經去了海岸GG公司,在那兒干副經理,先這麼湊合著吧。」胡四哼了一聲:「不實在,上次你還說那個公司快要倒閉了呢,在那裡有什麼勁?好了,先說到這兒吧,以後想過來就打個招呼。」小廣矜持地一笑:「以後再說吧,事情是在不斷變化的。」
喝了一陣,門響了兩下,胡四大聲咋呼道:「誰這麼扭捏,直接進來,敲什麼門?」
芳子提著個服裝袋子進來了:「喲,這麼多人啊……咦,勝哥也在這裡?」
廣勝愣了一下:「張老闆?你怎麼來了?」
芳子指了指我,一臉燦爛的笑容:「這是我老公啊。」
小廣猛地推了我一把:「我去,你厲害,真他媽想不到啊……說,你憑什麼找了這麼個美女?」
我有些納悶,小廣怎麼會認識芳子?心裡莫名地有些醋意:「你們也認識?」芳子擠到我的椅子上,香氣讓我一陣眩暈:「我們怎麼就不能認識了?瞧人家勝哥多有派頭?跟個電影明星似的,哪像你,民工不換。別吃醋啊,勝哥是我們健身房的常客,以前經常去練肌肉呢……哎,勝哥你有半年多沒去了吧?最近忙什麼?」小廣笑了笑:「最近沒錢了,去不起了。全民健身也是一句空話啊,沒錢連身也健不起了。張老闆,你行啊,把我們最優秀的男人給霸占了,如果我是個女的,肯定沒你什麼事兒……」芳子抓起酒杯,做個要潑他的姿勢:「臭嘴,再胡說八道收拾你。」
胡四低著頭嘿嘿地笑:「蝴蝶搶先了一步,要是讓廣勝先見到芳子……嘿嘿。」
想要利用芳子看小廣笑話的計劃落空了,我竟然有些失落,笑道:「要是那樣,廣哥的上帝計劃要超標了。」
小廣正色道:「別把我陳廣勝想得那麼下作,好女人我是不敢隨便下手的。」
我想給芳子找把椅子,芳子不讓,直接坐到了我的腿上,把我的下身弄得蠢蠢欲動。
桌子上有了女人,氣氛明顯高漲起來。小廣很快就上了酒勁,看金高的眼神也溫和了起來,一個勁地跟金高碰杯。這兩個人也算是棋逢對手,不一會兒就劃上了拳,劃得金高連東北口音都帶出來了。胡四喝得很仔細,除了不時插幾句話,幾乎再也沒動酒杯。吳振明也認識健平,兩個人談起了在入監隊打大彪的故事,談得熱火朝天,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情景。芳子把她帶來的西裝拿出來,立逼著我馬上換上。我說,正喝著酒,你不怕弄髒了?芳子說,弄髒了再買,反正我不能看著你打扮得跟個鄉下人似的。我說,我本來就是個鄉下人出身,這叫反什麼歸真。芳子不屑地說,不會用詞就別瞎用,論這個你可比勝哥差遠了。小廣聽見了,臉色立馬嚴肅起來:「對,成語是不能亂用的。」
我發現小廣真的有些「愚」了,你是什麼出身?在我面前裝什麼文明人嘛。怏怏地穿上西裝,對著牆上的鏡子一照,果然不錯,跟換了個人似的。如果把鬍子收拾乾淨了,應該屬於美男子那個級別的。我回頭沖芳子笑道:「老婆,你真會打扮人。」芳子似乎看直了眼,嘴巴里像是塞了一隻桌球,眼睛裡流露出的全是欣賞與驕傲。
穿西裝吃飯真彆扭,趁她愣神的時候,我迅速脫了衣服,趕緊塞到袋子裡,坐了回來。
還是胡四理解我的心情,從袋子裡拿出西服有板有眼地在腿上疊起來:「好衣服不能喝酒的時候穿。」
芳子的臉忽然紅了,輕輕捏我一把:「老公,我想跟你回家。」
這時候走了,大家會罵我重色輕友的,我回捏了她一下:「再堅持一會兒,大家散了再說。」
芳子呶起了嘴巴:「那我先回去了,把鑰匙給我,我回家躺著等你。」
我的心裡美孜孜的,嘿嘿,真好,她這是要把我在監獄裡旱這幾年都給我補回來呢。我從褲腰上摘下鑰匙,遞給了她,悄聲說:「不用打招呼了,一打招呼就走不成了,走的時候叫上我弟弟,他喝得差不多了,讓他回家睡覺。」我弟弟喝得滿臉通紅,他好象是在極力辨認我是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我拉著芳子走到他身邊,低下頭小聲說:「二子,一會兒跟著姐姐回家,姐姐給你講故事聽。」我弟弟嘿嘿地笑:「姐姐是你老婆,我看出來了。」我說:「就是,二子真聰明。」說著拉起了他,把他的手遞給芳子,芳子似乎連頭都來不及點了,說聲「快點回家」,拉著二子扯身走了出去。胡四好象看出來了,大嘴幾乎咧到了腦後:「媽的,還是賣魚的厲害,這話我以前就說過。」我想起來了,有一年我跟胡四喝酒,說到芳子,胡四說,「媽的,還是賣魚的厲害」,當時我還沒覺得自己很厲害,現在我相信了,我楊遠就是厲害,幹了她幾次她就上癮了,嘿嘿,我是真男人……我沖自己挑了挑大拇指:「厲害吧?」
胡四剛隨口回了一聲「厲害」,手機就響了。胡四走到門口接了起來,哦哦了幾聲眉頭就皺緊了:「怎麼搞的,當時我就說,對待他那種人就應該給他來點兒狠的,媽的……少他媽羅嗦,讓你祥哥聽電話!」停了一陣,胡四把牆拍得啪啪響,「祥哥,沒有辦法了,當時我就對你說過別跟他客氣,這下倒好,你說怎麼辦吧?砸什麼砸?晚啦,一砸保准出事兒。再沒有什麼好辦法了?你先回來吧,正好蝴蝶在這裡,咱們商量商量怎麼辦……行了啊哥哥,我發現你有雙重性格,要不就心軟得像個老太太,要不就……我去,在這個問題上絕對不能逞婦人之仁,管他是誰,妨害到咱們的利益就是一個死,沒什麼好說的,這一點兒你得跟蝴蝶學。趕緊回來吧,人家蝴蝶也很忙的。」
聽他這意思是出了什麼事兒,我很高興,正好趁這個機會報答胡四一把。
穩了穩神,走到還在愣神的胡四身邊問:「發生什麼了?」
胡四皺了皺眉頭:「不是我說祥哥的,勞改打『彪』了個毛線的,老是念舊情,這怎麼能行?」
我問:「有人去找麻煩了?」
胡四拉我回來,舉著酒瓶子猛灌了一陣,拍拍桌子說:「廣勝,你跟大金他們先喝著,我跟蝴蝶商量點事兒。」拉著我走了出來,「你不知道,老辛這個混蛋太沒有數了,他以為我還是以前的胡四,聯合鳳三掂對我呢。前幾天他就想安插他的人幫我看場子,我說,萬水千山還沒開業,等以後開業了再說。他倒好,這幾天就去工地指手畫腳的。祥哥也不好意思跟他叨叨,還陪他喝酒……剛才他的人又去了,把裝音響的工頭打了。祥哥在外面吃飯,剛回去呢,一回去就傻眼了,不抓老辛,要派人去抓鳳三……亂了,一會兒他來了再說吧,操他媽的,一個我也不想放過。」
「別生氣,你先說說這前後都是怎麼回事兒?」
「說起來其實也簡單,原因就是祥哥出來的那天我沒給老辛面子,這小子就惦記上我了。」
「他怎麼會跟鳳三聯繫上呢?我記得他不認識鳳三啊。」
「還不是小迪搞的鬼?小迪跟湯勇鬧崩了,現在跟鳳三攪在一起,老辛回來以後去找小迪,就這麼認識了。」
「鳳三現在還攙和社會上的事兒?」
「那是個老江湖了,不攙和社會他攙和什麼?他上來一陣犯迷糊,老是以為他是港上老大。」
我不屑道:「他以為他是老大,就真的是老大了?他是個什麼東西我知道。」
胡四的臉上像是掛了霜:「不過也別小瞧了他,這幾年他恢復得不錯,起碼超過了老莊和周天明。」
我說:「別提那幫老傢伙了,都是些棺材瓤子,不經砸,一砸就嘩啦。」
胡四一激動就想喝酒,招手喊過站在吧檯後面的王慧,讓她拿一瓶洋酒過來。那瓶洋酒被他以前喝過,還剩了小半瓶,他仰起脖子灌了一口,把瓶子遞給我:「喝吧,我一個兄弟從法國帶回來的,你絕對沒喝過。」我對著瓶嘴喝了一口,除了辣沒喝出別的感覺,遞給他說:「我享受不了這個,繼續說你的。」胡四的語速開始快了起來,跟兔子啃蘿蔔似的:「這不是孫朝陽死了嗎?以前跟著孫朝陽混的人大部分跟了鳳三,因為湯勇用的全是自己的人。鳳三一下子扎煞起來了,以為自己也成了當年的孫朝陽,他有句話叫『千金散盡還復來』,身邊只要有兄弟,不怕將來沒有錢。所以他很捨得在這些人身上花錢,這批混蛋也肯為他賣命,不到一年的時間,拿下了不少娛樂場所的地盤,把那些小混混全砸跑了。後來老辛收攏了被他砸跑了的那幫混子,就是以前長法的人……再後來兩個人就聯手了。」
「哈,原來他還有這麼段故事。」孫朝陽的人我根本就不重視,當年我砸孫朝陽的時候,沒有一個敢叫板的。
「所以我有一種危機感,本來暫時不想惹他,可是現在他欺負到頭上來了……」
「小事兒,不值得你擔心,鳳三再放肆也是鳳三,他變不成張子強。」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是也確實夠讓人煩躁的,你說我哪有那份閒心跟他整天叨叨?」
「咳,不是還有我嘛,」我狂笑起來,「別操心了,看我殺他個人仰馬翻。」
我打心底里瞧不起鳳三,那是個什麼玩意兒?要魄力沒有,要腦子倒是有點兒,可那全是小腦子,齷齪得很,當年小傑一嚇唬他,他忙不迭地給小傑寄去了十萬塊錢,甚至都不敢跟小傑見上一面,將就這種小膽子貨,三拳就可以把他的苦膽打出來。老辛跟鳳三聯手,這證明老辛也在犯迷糊,胡四現在跟你們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人,你來攪和胡四,那不是拿著雞蛋碰石頭嘛。董啟祥剛出來沒有多長時間,加上跟老辛在裡面多少也有些交情,抹不下臉來這可以理解,但是他在這個問題上表現得有些鬱郁寡斷,似乎少了一些衝勁,終歸是勞改的時間太長了,稜角不太分明了,我應該重新喚起他的野性,因為將來他還要幫我處理李俊海。我打定了注意,在這件事情上我必須一馬當先,一是讓大家都看看我楊遠還沒倒下,二是讓胡四明白,我楊遠還站在他的一邊。想到這裡,我笑了:「這事兒交給我了。」
門口人影一晃,董啟祥風塵僕僕地闖了進來:「蝴蝶也在這裡啊,沒喝酒?」
我笑道:「剛喝了一點兒,想喝咱們進去繼續。」
胡四一手拉著我一手拉著董啟祥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剛一落座,胡四就念叨上了:「祥哥,這下子相信我說的話了吧?我早就說過,老辛只要想掂對誰,絕對不會撒手,讓他惦記上就跟被王八咬著了一樣,當年我吃他的虧還少嗎?我提醒你多少次了,你不相信,這次你怎麼說?」董啟祥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肌肉都哆嗦起來了:「別嘮叨了,事兒已經出了,你說該怎麼辦吧。」胡四問:「工頭傷得怎麼樣,去醫院了嗎?」董啟祥說,傷倒不厲害,縫了幾針,但是這事兒太窩囊了,這分明是沖我董啟祥來的嘛。胡四撇撇嘴道:「你也別把事兒往自己身上攬,他不是衝著你去的,是沖我胡四來的。」董啟祥忿忿地說:「那不是一個道理?他不知道我董啟祥現在跟你是一個人嗎?」
眼看著兩個人要打嘴仗,我擺擺手說:「還是別說這些沒用的了,祥哥,你說說剛才是怎麼回事兒。」
董啟祥嘆了一口氣:「媽的,剛才我跟工地上的幾個夥計在外面吃飯,大傻頂著滿頭血去找我……」
胡四著急了:「別鋪墊了,直接說工地上發生了什麼。」
董啟祥說,老辛帶著幾個人去了工地,什麼話也不說,拿出棍子就砸,當時工地上沒有幾個人,南方人老包領著幾個夥計在那裡安裝音響,被他們發現了,上去就掄棍子……胡四插話問:「老辛親自動手了沒有?」董啟祥說,老辛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自己騎著摩托車走了。領頭的是一個叫蝦米的結巴,大傻認識他,大傻讓他住手,說這個工地是胡四的,蝦米說,我不管是誰的,我只聽我們老大的,老大讓砸我們就砸。大傻就跟他們打起來了,有個叫胡東的打得最猛,還念叨著胡四當年欺負過他,他要報仇。後來老包被他們打得昏過去了,他們不打了,對大傻說,回去告訴你們胡四,有種就來找鳳三,有什麼話跟鳳三解釋。董啟祥聽了大傻的話,就給老辛打傳呼,老辛不回,董啟祥接著派了幾個兄弟去抓鳳三,這個時候大傻給胡四打了電話,董啟祥把人又喊了回來。「這就是經過。」董啟祥說。
「胡東?」胡四把臉轉向我笑道,「還記得這個小子嗎?黃鬍子的夥計。」
「記得,那就更好辦了,」我覺得這事兒太好處理了,找到胡東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他們回了哪裡?」
「上了一輛麵包車,大傻認識那輛車,是鳳三的。」
「好了,我去找鳳三,」我站了起來,「你們在這裡等著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別冒失,」胡四拉住了我,「鳳三不敢動你,要防備那些不認識你的人,尤其的胡東。」
這也有可能,萬一找到鳳三,鳳三不給面子,備不住有幾個不知死的小混混容易衝動,應該防備著點兒。我想了想,對胡四說:「你就別出面了,讓祥哥和吳振明跟我去,你在家裡準備幾個猛一點兒的兄弟,萬一……我想多了,沒有什麼萬一,我明白我的對手是什麼深淺。祥哥你也不要去了,我跟吳振明一起去就可以了。你們全都不要動,也不用召集兄弟們,我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把鳳三給你押到這裡來。」董啟祥站了起來:「我必須跟你一起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裡?」我笑道,「你以為我真『彪』到要去鳳三的公司?」
「那麼你要去哪裡?不會直接去找老辛吧,你也不知道老辛在哪裡呀。」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不找老辛,我有辦法找到鳳三,我還有辦法讓鳳三來這裡陪哥哥們喝酒,哈哈。」
「你別管他,蝴蝶有這個能力。」胡四拉回了董啟祥,對我說,「你去吧,拿著我的手機,隨時聯繫。」
我接過胡四遞過來的手機,開門去了剛才喝酒的房間。金高和小廣還在拼酒,我叫出了金高:「你還記得蝦米這個人不記得?」金高想了想:「蝦米?長法的人,記得,他怎麼了?」我說:「當年你是不是去過他的家?」金高點了點頭:「去過,我跟他在他家裡商量過事兒,是不是他惹了胡四?」我說,這你就別管了,跟我走,去他家找他。金高說:「他不一定在家啊,這樣吧,你開車拉著我,咱們挨家找,長法當年的兄弟,我大部分都記得他們的家,找到他應該不費什麼事兒。」我說,你進去把吳振明叫出來,咱們三個一起去。吳振明出來了,我問他:「你身邊有沒有傢伙?」吳振明說:「有個噴子,在家裡。」我說,算了,不用帶了,跟我去找個人。走到胡四辦公室門口,我推門進去要了胡四的車鑰匙,轉身走了出來。上了車,吳振明問我:「要去找誰?」我說,找一個叫蝦米的。吳振明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這小子是不是又去工地折騰了?老辛的人,聽說以前是長法的得力幹將,剛才我聽見四哥在發火,肯定是他又皮痒痒了。前幾天我還跟祥哥說要收拾他呢,這就來了,哈哈,還是跟著遠哥痛快,砸貨嘍。」
我笑了笑:「不是砸貨,是通過他找一個人,記住啊,沒有我的命令別隨便毛愣。」
車開上了大路,金高指著一條胡同說:「拐進去,這裡有個蝦米的朋友。」
車頭剛扎進胡同,吳振明就咋呼了一聲:「蝦米!遠哥,蝦米過來了!」
我順著吳振明的手指一看,果然,蝦米帶著三四個人,晃里晃蕩地走了過來。我把車停下,讓金高坐到後面去。蝦米走近車旁,橫著眼睛瞅了車牌一眼,一下子閃到了一邊,他好象認識這是胡四的車,搞不清楚怎麼會在這裡碰到胡四的車,面相很疑惑,似乎有些覺察到情況不妙,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我伸手打開了車門:「蝦米,還認識我嗎?」蝦米一下子愣住了:「遠哥,怎麼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按住想要往下沖的吳振明,微笑著沖蝦米勾了勾手:「蝦米這夥計不錯,還能認出哥哥來,過來,我向你打聽個事兒。」蝦米弓著身子湊了過來:「遠哥有事兒儘管吩咐。」我說:「你先上車,讓你的夥計都回去吧,我想請你吃個飯,有些情況想了解一下。」蝦米突然緊張起來:「遠哥,我不能跟你走……」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認我這個哥哥了是不?讓他們走,不然別怪我手黑。」蝦米被我攥得呲牙咧嘴,反著手沖後面揮:「哥兒幾個先回家,我跟我大哥出去辦個事兒。」剛說完就被我拽到了駕駛室。
蝦米回頭一看,褲襠里像是突然被人塞了一塊冰,猛地一哆嗦:「金哥!」
金高拍了拍他的肩膀:「緊張什麼?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蝦米哆嗦得不成樣子:「金哥,不關我的事兒啊,你這麼多年沒在外面,我沒有辦法才跟了辛哥。」
金高笑了:「操你娘的,就為這麼點破事兒啊,沒什麼,你也得吃飯不是?」
「我知道哥哥們跟辛哥鬧得很僵,」蝦米又犯了結巴的毛病,「我真不,不應該當這個叛,叛徒……可是你們出來了也不跟我聯繫,我怎麼辦?我以為哥哥們都,都不要我了……遠哥,我知道你今天為什麼找,找我,你可千萬先別動手,管怎麼得聽,聽我解釋兩句……我不動手砸,砸四哥的工地不行啊,我吃著辛哥和三哥的飯……」
「別害怕,你只要老老實實說話,我是不會打你的,」我丟給他一根煙,「先別絮叨別的,你認識胡東嗎?」
「認識,以前我們倆就跟著長法混,認識好,好幾年了……對,全是胡東乾的,我沒動手。」
「又不說實話了吧?」我瞄了他一眼,「這樣很危險,知道嗎?」
「知道,知道……遠哥,我說實話,我動手了,可是打得最凶的是,是胡東啊。」
「你知道胡東的手機或者傳呼號碼嗎?」
「我知道……」蝦米戰戰兢兢地掏出了一本電話本,指著「胡漢三」的名字說,「這是他的傳,傳呼號。」
我摸出手機撥通了那個號碼。金高說,他不會回這個號碼吧?他一定知道這是胡四的號碼。我笑道,胡四整天換號碼,他知道個屁。等回電的時候,我問蝦米,老辛和鳳三每個月給你多少錢?蝦米說,不是每月都給,跟以前長法一樣,「活兒」多就過給,不幹活就沒有,要不我也不可能那麼賣力氣,不過他們可比長法大方多了,經常請夥計們喝酒。我笑道,帶著你的夥計回來吧,還跟著你金哥干,金哥比他們還大方,天天請你們喝。蝦米猛地睜大了眼睛,說話也不結巴了:「我早就盼著這一天啦,還是跟著金哥爽,起碼心裡有底,跟著鳳三真沒意思,他整天搖搖擺擺的,說不定哪天就跟著他送了命。」金高矜持地一笑:「明白誰是老大了?我跟你遠哥回來了,就是老大,好好干吧。」
「遠哥,照這麼說你不揍我了?」
「揍你幹什麼?哪有閒著沒事兒揍自己兄弟玩兒的?」
「太謝謝你了遠哥,就沖你對兄弟們的這個態度,我蝦米這一輩子就交給你了。」
「蝦米,看看我是誰?」吳振明伸手捅了捅蝦米。
蝦米猛一回頭:「呦,振明,你也跟了遠哥?咳,不是……你本來就是遠哥這條線上的人嘛,遠哥跟四哥像是一個人似的,跟著四哥就是跟著遠哥……振明,遠哥都原諒我了,你也別生我的氣了,剛才我不是說了嘛,我真的沒有辦法……」吳振明也拿出了社會老大的氣質,歪嘴一笑:「你他媽的話就是多,以後改了就好。」蝦米把腦袋轉了回來,看得出來,他的心裡有些不服氣,似乎覺得吳振明沒有資格跟他這樣說話,怏怏地搖了搖頭,不說話了。
手機響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胡東打過來的,我按了接聽鍵,那邊果然的胡東的聲音:「誰打傳呼了?」
我故意悶了他一陣,嗡聲說:「是我,楊遠。」
胡東啊了一聲,嗓音一下子提高了一個八度:「遠哥,真的是你?我找過你好多次了,你在哪裡?」
我說:「我在外面辦事兒,打聽一個朋友才知道你的號碼,有時間嗎?有時間過來聚聚。」
「有時間,有時間,絕對有時間,我剛幫一個朋友辦了點事兒,正想找你呢,這個朋友你也認識……怎麼說呢,裡面很多事情,也許你會誤會我,這樣,你在哪裡?我馬上過去……」好象捂住了話筒,停了一會兒,接著說,「我在長嶺路這邊,你那兒離這裡近嗎?」我說,你到海濱立交橋這裡,這樣你也近我也近,到了就給我打這個電話。胡東似乎是等不及了,說聲「我馬上過去」,啪地掛了電話。我打開車門對蝦米說:「你先回家吧,明天抽空去我家一趟,就你自己,別招呼別人,記住,我跟你聯繫的事兒先別告訴別人。」蝦米戀戀不捨地下了車,把腦袋插進車窗,又結巴了:「遠,遠哥,放心,只要是你吩咐的事情……我,我蝦米……」我一把將他的腦袋推了出去,發動了車子。
遠遠地見胡東敞著胸站在立交橋下面的一個柱子旁邊,我把車沿著他的身邊停下了:「胡東。」
胡東興奮地拉開了車門:「遠哥,你可顯相啦,弟弟我整天盼著跟你見面呢,你怎麼才跟我聯繫?」
我關了發動機,單刀直入:「剛才你去砸了胡四的工地?」
胡東一怔:「遠哥,這麼快你就知道了?是啊,我去砸了,遠哥你是不是不高興了?你跟胡四不是……」
「不是什麼?」我把臉拉長了,「你聽說過什麼?」胡東的表情一下子僵硬起來:「聽說歸聽說,可是去年在監獄的時候你不是還當著我的面說,胡四打了你弟弟嗎?」我突然一陣後悔,當初我跟他說些事情幹什麼呢?我記起來了,那天胡四去接見我,我聽說他打了我弟弟,煽了胡四一巴掌,胡四說要跟我一刀兩斷,我氣糊塗了。往監舍走的路上遇見剛接見完的胡東,胡東問我跟誰生這麼大的氣,我說跟胡四,這個混蛋打了我弟弟,我跟他沒完。胡東說,你跟胡四不是鐵哥們兒嗎?他怎麼還這麼對待你弟弟?我住了口,感覺跟他說這些沒有意思,誰知道他竟然把這事兒記到現在。剛才董啟祥對我說胡東帶頭砸胡四的工地,我還有些納悶,按說胡東知道我跟胡四的關係,他不應該直接出手砸的,難道他忘記了曾經在監獄說要給我當小弟的事兒了嗎?這下子明白了,原來他一直以為我跟胡四崩了,他感覺他砸胡四與我沒有什麼關係了,甚至聽他在電話里的口氣,還有些表功的意思……媽的,要不你這種人就混不出個人樣兒來,原來你就這麼點兒腦子啊。我有些哭笑不得:「胡東,辦什麼事情都不要自以為是,這是兩碼事兒。」
「遠哥,我明白了,原來你這不是想我了,你是替胡四報仇來了,」胡東沮喪地晃了一下腦袋,「遠哥,事兒已經出了,你看著辦吧,反正我覺得我沒錯,即便是得罪了你,我也沒有什麼可後悔的,當年是他找的梁超他們抓我進的監獄,我報復他一下也沒什麼吧?遠哥,你看著處置,想打你就打,讓我賠錢我沒有,要賠錢去找鳳三和辛明春。」
我的腦子有些亂,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他,猶豫了一陣,開口說:「老辛曾經對你說過什麼嗎?」
胡東張口就來:「老辛說他在裡面跟你關係很鐵,說胡四跟你鬧僵了,砸他你不會管的,剛才他還在身邊呢。」
其實我早有預料,老辛在我和胡東通電話的時候就在胡東的旁邊,心裡隱隱有些瞧不起他。
我拍了拍胡東的手:「我理解你,我不是來找你要說法的,我想問,你的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哥哥。」
通過胡東釣出鳳三來才是我的目的,但是我必須步步為營,不然胡東是不會聽我指揮的。
「這話還用問嗎?」胡東的聲音帶了一絲哭腔,「我在監獄的時候對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是我大哥。」
「好兄弟,」我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胡東,有你這句話,我楊遠當不好大哥就沒臉活著了。」
「這事兒先這麼著了?」胡東的心情平穩了不少,「我真的不知道你跟胡四又和好了,要不我去給四哥道個歉?」
「這個沒有必要,不過面子還是要給胡四賠回去的,罷了,沒你什麼事兒,全該鳳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