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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2 04:49:59
作者: 丁邦文
離開了農業大學粽子家,已經是夜裡十二點多。一出大門,黃一平就抑制不住興奮,野狼般大聲嚎叫起來,並且一路加快步伐向前狂奔,惹得周圍好多行人紛紛駐足觀望,疑是遇到精神病人。
黃一平頭腦清醒著,心裡也明白自己已經喝醉了,尤其是剛才掌握了秦眾學術腐敗的證據,他又一口氣和粽子連幹了好幾大杯。現在被深夜的涼風一吹,那種深度的醉意慢慢從全身的每一根毛孔里往外滲,攪得他渾身燥熱,情緒也極度亢奮。要不是考慮到馮市長已經休息,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要不是想到馮開嶺身邊躺著的朱潔,他一定會現在就打電話過去報喜。
自從前不久與朱潔有過短暫的歡愛之後,他現在很少夜裡給馮市長打電話了,甚至不怎麼到家裡接送他,有時即使進到家裡,也不像過去那樣殷勤。他不希望自己在朱潔面前,是一副拍馬屁的形象。
走了一陣,就到了印廳長家附近寄放汽車的地方,正好旁邊有家規模不小的賓館。黃一平進去要了最好一間房登記交費,準備睡個好覺,明天一早趕回陽城復命。
「先生,喝多了酒請不要在房間裡抽菸,防止發生意外。」前台負責登記的小姐提醒道。
「知道。我一個政府機關領導幹部難道這點常識不懂?」黃一平搶白道。不過,他自己都能感覺舌頭大得有些拖不動了。
「對不起,提醒您是我的職責。」小姐馬上道歉,眼神里卻絲有某種意味深長的東西一閃而過。
進到房間,裡面還算乾淨,設備也齊全。黃一平踉踉蹌蹌脫了衣服,洗澡、刷牙一應事務做好,電話卻響了。平時經常出差住賓館,此時雖然酒醉,他也猜到電話響是怎麼回事。本已決定不接,猶豫了一下,還是下意識拎起話筒。
「喂,大哥,要不要小妹過來陪陪你?」那邊的女子聲音嗲得甜膩,黃一平身體不由得更加熾熱,下部也隨之有了感覺。他猜想,剛才在大堂登記,信息肯定已通報到賓館內部或附近的色情場所,這才會客人前腳進來,小姐電話後腳就跟上。
黃一平一邊躺在床上看電視,一邊在電話里和小姐調了會兒情,你來我往越說越不堪入耳。
「要不,過來看看吧。」黃一平本想拒絕,不期然卻說出意思相反的話。
說實話,此時若非酒精作用,黃一平絕對不會說出如此草率、輕浮之言。從理性角度考慮,當前無論於他還是馮市長,都是關鍵時刻,他並不希望此時惹出任何事非,就像當年洪書記那個秘書。可是,在酒精的慫恿、唆使下,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引誘他——這兩天的省城之行收穫實在太大了,也把自己搞得非常辛苦,別人不談,自己總該慰勞一下自己吧。何況,最近一段時間,光顧著忙碌馮市長競選的事,還真沒顧得上床上那點事兒,此時小姐來了電話,立即喚醒了麻木的身體,放棄良機似乎有點可惜了。
不一會兒,外邊就傳達一陣的的篤篤的敲門聲。黃一平這邊門還沒有完全打開,一股濃濃的香氣就撲面而來,醺得他更加發暈。等到燈下一看,那女子果然身材高挑、長相妖嬈,不僅一雙眼睛勾魂攝魄,而且一副乳房也是渾圓高聳得誇張。也不待有任何過渡,黃一平借著醉意,餓虎撲食一般將女子摁倒在床,三兩下剝掉對方不多的幾塊遮擋布。那風月場中女子對此自然並不陌生,從聲音、眼神到身體,無不極盡配合之能事,不一會兒就讓黃大秘書癱軟下來。
躺在小姐身上喘息片刻,似乎還睡著了那麼一小會兒,黃一平這才意猶未盡翻身下馬,準備與小姐結算剛才一番勞作的工錢。
「五萬!」小姐柔聲道。
「什麼?」黃一平以為自己聽錯了,示意對方再說一遍。
「大哥,五萬,不是美元,更不是歐元,是人民幣!」小姐聲音大了一些,臉上依然帶著微笑。
黃一平一個激楞,酒馬上醒了大半。他知道遇到大麻煩了,剛才都怪自己太心急,沒有事先把價錢講好。
「你怎麼能這樣!你這是敲詐!」黃一平有點氣急敗壞,卻又不敢放大聲音。
「怎麼不能這樣?怎麼是敲詐啦?告訴你,我們做這個也是有規矩、講職業道德的。剛才你脫我衣服的時候,我就說過要用安全套,可你一副急不可待的架勢,不管不顧地硬來,也沒來得及用套。你知道不用套的後果嗎?要麼懷孕生下你的寶寶,要麼傳染你身上的什麼病。像我們做這種工作的職業女生,靠的是身體和時間掙錢,懷孕也好,得傳染病也好,哪一樣都不是鬧著玩的。萬一要是染上了愛滋病之類的不治之症,那不是連性命也搭進去了嗎?你說我要你五萬,算多嗎?」小姐口齒伶俐,語氣兇狠,終於露出廬山真面目。
黃一平知道,再怎麼辯護也沒有用了,只好準備和她討價還價。他粗略回憶了一下,自己身上包括現金和卡上的錢在內,總共只有不足一萬元。
「不行!五萬少一分也不行!」小姐態度很堅決,而且還打了一隻電話,約什麼人在賓館外邊等著,隨時聽從召喚進來。
「要不我們公了吧,報警。」黃一平試探說。
小姐打開手機,將110三個數字撥好,交到黃一平手上說:「喏,你報吧,只要撳一個確認鍵就行。我知道你是國家工作人員,還是領導幹部,你不怕,我更加不怕。」
這下黃一平徹底癱了,他知道剛才在大堂登記時,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壞了大事。估計如果自己不認栽,這個小姐,加上外邊等候的什麼人,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而一旦把事情鬧開,他的公職、黨籍、家庭等等一切都完了。那樣的話,馮市長也會跟著受到牽連,陽城市長的位置就會泡湯。當年洪書記秘書的教訓,便是前車之鑑。他想,即使只是為了馮市長,他也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你看,我確實沒這麼多錢哪。」黃一平掏出身上所有現金,也把銀行卡上的數字告訴了小姐。
「反正我不管,你想辦法。」小姐完全一副不好商量的姿態。
無奈之下,他只好按照小姐的提示,開始想辦法。左思右想,他感覺只有一個人最為合適——鄭小光。現在,也只有他能幫自己了。一來,鄭小光不是陽城官場中人,與自己沒有利益衝突,即使不肯全力幫忙,至少不會有意壞事;二來,自己幫鄭小光做過不少事,談不上什麼大的情恩,也算有點功勞或者苦勞吧;三來,鄭小光與馮開嶺關係特殊,現在這件事與馮的前途密切相關,想必他不會袖手旁觀。於是,黃一平馬上給鄭小光打了個電話,沒說什麼事,只說酒喝多了,在某某賓館遇到點麻煩,讓他快點帶上五萬元過來。
「知道了。記住,你在那兒千萬別動,我馬上過來。」鄭小光在電話那邊說。
果然,大約半個小時不到,鄭小光就來了。不光是他,後邊還跟了一個穿著制服的警察。
一看來了警察,小姐驚呆了。
那警察進來,也不多話,上來就咣咣咣給那小姐一通耳光,而後掏出兩百元錢扔到她臉上,斷喝一聲:「滾!」
小姐哪裡還敢接錢,滿臉淚水,顫抖著逃跑一樣快步離去。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原本令黃一平幾乎就要崩潰的險境,鄭小光只花了十秒鐘不到,就徹底化解於無形。
黃一平懸著的心立即落下。這時,他才發覺自己酒早就醒了,而且已經滿身大汗淋漓。當然,黃一平也明白,他欠下鄭小光一個人情,一個天大的人情,恐怕今生今世都償還不盡了。
「好了,天不早了,你趕緊睡覺。今晚的事,全當睡覺時做了一個夢,明天早晨醒來,就都忘得一乾二淨。OK?」鄭小光仍然什麼也沒說,甚至都沒將民警介紹給黃一平認識,只是輕輕拍了拍黃一平冰冷的手。說罷,領著那個穿制服的同伴轉身而去。
也許是怕黃一平心理負擔過重,不一會兒,鄭小光又發來一條簡訊:記住,今天的事,除在場的你、我、他、她,不會再有第五人知道,切切!
黃一平長舒一口氣,躺在那兒胡思亂想一陣,也不敢再睡,馬上收拾東西退了房間,連夜駕車返回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