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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2 04:48:45 作者: 丁邦文

  不像有的官員喜歡濫交朋友,甚至結交了一些三教九流之徒,馮開嶺交友相當小心謹慎,因此朋友圈顯得比較窄,。

  「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大抵可以分成幾類: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在人生某個時段或點面上有過交叉的同學、同事、同行者,有利益關係的生意夥伴、競爭對手、同盟者,只有純粹感情、毫無利益關係的朋友。親人由上天安排,甚至前世註定,你無權選擇;同學同事之間,彼此都是擦肩而過的過客,去留隨意;利益關係人相當於做買賣,要麼爾虞我詐,要麼互惠雙贏,交易結束即可拜拜……朋友卻不是那麼容易得到,也不是隨便可以定義的。很多人喜歡把朋友一詞掛在嘴上,遇到一個人說上兩句話,感覺投機投緣了,馬上便摟肩搭背,相互稱之為朋友。其實呢,過去不到幾分鐘,又因為某件事說不到一起,或者緣於某種利益上的不一致,馬上就翻臉了,相互惡言相加再不相往來。因此,真正的朋友,不受利益的支配、塵俗的襲擾,經得住風狂雨驟、抗得了驚濤駭浪;真正的友情,如水又如酒,似雨里一把傘、雪中一盆炭,無需過多表達,不必刻意標識。一言以敝之,朋友是心知、神交,是陰陽相補、剛柔相濟,更是紅花綠葉、珠聯璧合……正因為此,才有魯迅先生的感嘆——人生得一知己中矣,斯世當同懷視之。」

  ——這段文字,摘自馮開嶺十幾年前發表在陽城日報副刊上的一篇文章,題目是《朋友》,在他所寫的隨筆一類文體中,算是比較得意的一篇。黃一平跟他之後,馬上就把這篇文章找來剪下,壓在辦公室台板下邊,意在有空時反覆學習、揣摩。他希望通過這類文章,熟悉馮市長的為人,也熟悉其朋友圈子。

  跟了幾年下來,黃一平漸漸發現,能夠成為馮市長朋友者,確乎很難也很少。平常,馮開嶺以為人謙虛、隨和而著稱,可往往就是這種外觀謙遜的領導,內心裡卻城府很深,絕非一般人所能走進甚至近親。在他周圍,很多人出於各種各樣的動機,千方百計同他接近,希望與他密切關係、聯絡感情、成為知己,可真正能做到這一點的卻微乎其微。陽城官場這塊,他對洪書記、丁市長是尊敬的,對人大、政協的主任、主席們也很尊重,與常委、政府班子裡的同僚相處得客氣而友好,即使對分管部門的那些主任、局長、處長們,嚴格歸嚴格,認真歸認真,相互之間也是多有和氣,少見那種頤指氣使或張狂霸道。這種種表現,只能說明他是一個有修養、懂人情世故的官員,在省、市機關多年工作的種種經驗教訓,不允許他因為某些枝枝節節而因小失大。謹慎、低調的結果,是大家對他評價不錯,他在機關的口碑一向很好。可是,要說他和哪些官員關係特別密切,能夠稱得上是朋友、知己,恐怕還真找不出來。何況,同在一處為官,相互難免分處不同山頭、圈子,擺不脫直接或間接上的利益關係,自然更不在馮開嶺理想中的朋友範疇。

  就黃一平日常觀察所知,馮開嶺一般也很少拉扯同學、故舊、鄉誼之類的關係。中學、大學同學也好,師專里的老同事也罷,哪怕是老家來的鄉里鄉親,有事相求儘量照辦,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最多陪點時間招待一頓,絕少坐下來慢慢敘舊憶往走那種過場。比較而言,關係相對密切些的,還就只有鄺明達、年處長、楊副秘書長几個人。前邊說過,鄺明達與馮開嶺曾在師專有過短期近距離相處,及至後來十幾年的交往中,相互間漸漸形成了某種彼此佩服、欣賞、利用的特殊關係。據說,過去兩人之間多有深度交談,私下接觸相當頻繁,共同語言不少。真到馮開嶺擔任常務副市長了,黃一平感覺他們之間好象倒沒有多少話說了,除了經常一起吃飯喝酒,所聊話題也無非家長里短,官場人事一律刻意避開。不過,馮市長的很多重要事務,特別是私密性很強的那類,鄺明達也往往是黃一平之外的不二人選。就此而論,他們勉強算是大半個朋友吧。省委組織部的年處長,是所有職務、級別相當的官員中,特別為馮開嶺看重、敬重的一位。箇中原因,除了年處長所處的地位特殊外,還有兩個重要原因:常見的組織部官員,多數是那種整天神秘兮兮,屁大點事都要上升為國家機密,生怕透露一點內部消息就要丟烏紗甚至掉腦袋。而年處長哩,上午省委常委會上的精神,下午就幾乎一字不拉通報給了馮市長。像他這樣能夠傾心助人的組織部官員,時下也不太多見了。此為其一。其二,年處長話語不多,洞察力卻非同一般,他對某些官員的觀察與預測,不僅非常準確,而且相當超前。據說,他在省里努力交好的要員,起初都是一些位低權輕者,可三兩年一過,這些人馬上就位居要津。馮開嶺特別欣賞他這種超前眼光。因此,要說朋友,年處長當算一個。還有那個楊副秘書長,不說當初省城那一份情誼,單就那天晚上面授機宜一節,也應歸入朋友範疇。

  黃一平是個懂規矩的人,沒有馮市長的允許或授意,一般情況下,他從不主動涉足領導的交往圈,也不打聽什麼人與市長是什麼關係。這一方面是自身素質使然,說明他是個優秀的秘書,同時也是為了避免給自己帶來麻煩。市委副書記張大龍原來有個秘書,就有多事的毛病,有事無事喜歡追著打入領導的交友圈,結果介入一樁不該知道的緋聞,一下被趕到郊區做了個社區民政助理。因此,很多時候你知道的東西越多,尤其是知道了不該懂的東西,麻煩就會像魔鬼或幽靈一樣盯上你。

  那麼,黃一平自己呢?能不能算是馮市長的一個朋友呢?對此,黃一平不是很能拿得准。就平時的自我感覺而言,他覺得自己應該算是馮市長比較近親的人,即便不是鐵桿朋友,至少可以算作一個親信與知己。黃一平認為,能夠到馮市長身邊來工作,自然有組織決定的因素,可像馮市長那樣挑剔的一個領導,居然一下就看中他,而且給了他一個「不俗」的評價,可見還是有一些緣分在。平常的時候,他們兩人呆在一塊的時間,遠遠超過任何別的人,包括朱潔、汪若虹她們。相互之間說的話,也比和其他所有人說的話多,其中包括很多不可對別人言的私密話。他們之間很多事情是不設防的,構成的默契亦非其他人所能達到。最直觀的表現,就是馮市長每當高興或不痛快的時候,需要同黃一平分享、發泄一下,抑或關起門來同他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經常喜歡用的口頭禪就是:「我是拿你當朋友哩。」每每聽到這話,黃一平毫無例外都會激動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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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這個鄭小光,若是論及馮開嶺對朋友概念的界定,及其平常選擇朋友的標準,黃一平覺得,倒是某種親情的成分更多些,而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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