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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2 04:48:35 作者: 丁邦文

  楊副秘書長提出讓馮開嶺以筆作利器,文章作奇兵,以期引起省委龔書記的關注,算是一語中的,點到了穴位。

  的確,在省委和陽城市級機關里,很多人都清楚,馮開嶺之所以能從從陽城師專的一位普通教師,走到今天陽城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的高位,手中一枝筆,曾經發揮過多麼奇特的作用!至於楊副秘書長說的那個寫出了千鍾粟、黃金屋、顏如玉之類,雖是玩笑,卻也是實情。

  馮開嶺的家境,與黃一平也差不太多,父母、祖輩清一色務農的農民,家裡的兄弟姐妹比黃家還多兩個。作為兄姊中的老小,馮開嶺有一股特別的倔勁兒,讀書寫字時的專注與認真,尤其深得老師們的喜愛。從中學時開始,馮開嶺就特別喜愛雜文與文藝理論一類,考大學時本來報考的是復旦大學文學批評專業,後來因為分數不夠錄取了江南師範大學的古典文學專業。大學期間,仍然喜歡讀文藝理論書籍,並時常在校報上發表一些「豆腐塊」。畢業分配到陽城師專中文系,擔任助教與年級管理員,經常給陽城日報副刊投稿,多是千字左右的文藝短論、述評,還時常在一些徵文評獎中獲獎。這樣的次數多了,在學校里就有了些影響,學校領導也漸漸開始關注他。那時,師專年輕老師多,一般人進校三五年領導都叫不出名字,可校長、書記們對馮開嶺卻印象很深,剛剛在路上遇到校長才問:「最近又在報紙上得獎了?」馬上又讓書記攔住了吩咐:「還是要多寫,報紙的影響大,都知道師專有個馮開嶺能寫哩。」其實馮開嶺也知道,師專里比他能寫的人很多,每年在外邊發表的文章能用籮筐裝,可正如書記所言,報紙是大眾化讀物。容易產生影響。

  進校不多久,陽城師專團委改選,需要一名專職團委書記,很多年輕教師一心撲在提升學歷、做精專業、晉升職稱上,大都不太願意做團的工作,校領導馬上就想到了馮開嶺。憑心而論,馮開嶺本來就不喜歡做老師。他不習慣成年累月站在同一個講台上,對著一幫幾年不變樣的老臉色,照本宣讀著一套程式化語言。他喜歡新穎、變化、挑戰,願意每天面對不同的東西。因此,在團委書記崗位上,他做得極其賣力,也非常得心應手。那時候,陽城團委一掃多年死氣沉沉的陰霾之氣,各種活動不斷,每有活動又都能在報紙、電視上及時報導。馮開嶺依然喜歡寫文章,只是不再單純寫文藝評論之類,而是結合實際重新開拓思路,寫些理論性較強的時評、述評,發表的陣地也不僅僅局限在陽城本地的報刊。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與一代偉人鄧小平南巡談話相呼應,全國範圍內掀起第二次思想解放的高潮,《人民日報》搞了一個以青年為主題的徵文競賽,馮開嶺有一篇理論文章被選用,提出的命題的是當代青年應該自尊自強自立,文章刊登時註明了作者單位。應該說,那篇文章完全是激情所至有感而發,既寫得激情澎湃,又充滿思辨色彩。小小陽城的無名作者,能在中央頂級報紙發表那樣有分量的理論文章,立即引起市委主要領導的注意,並一度在陽城市級機關引起熱議。事後不久,市委書記即點名調他來身邊做秘書,三四年後又隨著書記跟到省城。在省里那幾年,馮開嶺一直沒有再做領導貼身秘書,而是在綜合處做信息工作,使他有了更多寫作的時間。期間,他是省委《理論前沿》的特約撰稿人,在中央幾個大型理論刊物上也發表了不少文章,其中一篇關於城市化浪潮中的農民工問題,是國內理論界首批關注此類問題的文章之一,當時主管農村工作的副總理親自作了批示,引起高層決策部門的重視。也正是那篇文章,直接把他送到研究室主任的位置,令他至少提前兩年完成了副處到正處的晉升。可千萬別小看了那個兩年,有些人在面臨進退去留的關鍵時刻,不要說兩年,就是兩個月甚至兩天,也許一輩子就卡在那裡了。

  回到陽城擔任副市長之後,馮開嶺寫文章的頻率沒有那麼高了,一般選題的文章也不怎麼願意輕易動筆了,可是,每隔那麼一年半載,或者是天下大勢、身邊環境、個人命運面臨重大變革,他仍然會拿出一兩篇分量不輕的文章,發表在省里《理論前沿》之類刊物上,以顯示他與一般官員的不同之處。比如,在擔任分管農業的副市長最後一年,省里組織省直機關、下轄各市農業主管領導到澳大利亞參觀,十天行程其實也只是走馬觀花,其他人看了也就看了,聽了也就聽了,回來後除了帶回大包小包化妝品之類,也就只有若干風景區留影聊以為證了。馮開嶺卻不同,雖然該玩的時候也玩,當買的東西也買,可參觀時則留意向當地政府部門、農牧場主索要了很多外文材料,回來後通過網上翻譯系統自動譯成中文,又根據需要下載了一些介紹澳洲農業的歷史資料,不久就寫成一篇洋洋灑灑、足有兩萬多字的《澳洲現代農業啟示錄》,省農林廳作為文件呈送到分管農業的副省長案頭,馬上批轉成為全省農業口乾部的必讀。同樣花費的三萬元人民幣,馮開嶺的性價比較之其他同行者,陡然高出無數倍。而且,此後不久,省里討論陽城常務副市長人選,那位分管農業的副省長恰好剛剛榮升了省委副書記,當即力薦了馮開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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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自己以文章立身政壇,即使馮開嶺本人也絕不諱言。尤其在與黃一平閒聊的時候,每每說到自己的人生軌跡,或是談及如何把文章寫出精彩,就總要說到關乎他命運轉折的那幾篇作品,自得之情不免溢於言表。

  「當今官場,會做官的人不少,可是會做官又能寫文章者又有幾人呢?」馮開嶺說這話的時候,往往眼睛放光。他還時常搿開手指,把歷代人物一一指點過去,其中最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者,當算開國領袖毛澤東主席。「文韜武略,多有經典傳世之作,真是千古難得的一代偉人!」

  黃一平可以作證,像馮開嶺這樣至今仍時常閱讀《矛盾論》、《實踐論》、《論十大關係》之類著作的官員,可能已經不多了,至少在陽城政界當屬絕無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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