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2024-06-12 04:45:55
作者: 祁連山
甄二爺知道,狼們互通信息之後,便會悄沒聲息地向獵物所在地進發。這些聰明的傢伙絕不會貿然進入,它們會非常小心地靠近,不停地探測、偵察、試探,唯恐受到人類的夾腦、扣子等東西冷不丁的襲擊。尤其是它們在靠近死羊群時,肯定會聞到人類特有的氣息,會更加小心。這群白天沒有來得及飽餐的狼,說不定在意識到危險存在後,寧願挨餓也會放棄獵物。
甄二爺將火藥味極濃的土銃槍深深地掩埋在雪下,然後雙手套在袖筒中,沉靜地等待著。
但一夜無事,似乎那些狼發現了他們的埋伏。第二天,阿扣準備要將那些死羊運回去,但公社來驗災的幹部遲遲未來。這也難怪,公社離這裡有近百公里之遙,最快也要到明天。
「咋辦?」李廷瑞凍得發紅的手問,「是等,還是先回去?」
甄二爺看著那些死羊,又仔細地查看了狼群留下的圓圈,對阿扣說:「今晚那些狼肯定會來,我們埋伏好了,打它一個漂亮的伏擊戰……打一隻羊,公社要獎一隻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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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肯定會來?」阿扣將信將疑,「那狼娃子比秀才還奸啊!」
「肯定會來,我保證!」他信誓旦旦。
這確實是一個龐大的狼群。
狼王就是那個當年掉進樺樹灣的陷阱里,後被謝隊長套上來獲救的狼崽。如今它已是一匹五歲多、正值壯年的公狼了。那時候它才半歲,跟隨父親、母親學習捕獵的技術,未承想少年多蹇,先是父親被鐵夾子夾斷了一條腿,爾後又和母親不明不白地掉進了陷阱里。掉進陷阱里的那幾天,它和母親一次一次試探著往外跳,然後用爪子扒周邊的砂石,直扒得兩隻前爪鮮血淋漓,後來瘸腿父親跳進陷阱搭成狼梯想送它出去時,它才感覺到死亡的恐懼。那天早晨陷阱的四周出現了幾十張人臉,它們一家對死亡的恐懼達到了極點!
但人類實在是個捉摸不透的東西。千方百計地下夾子、布扣子、挖陷阱,捉到了卻不殺它們,卻拉上來一股腦兒全放了。那天,它們一家三口一邊回望著那些人,一邊逃進樹林,想著那幾天在陷阱里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父親在以後的日子裡,再也沒有覬覦過那個依山而建的小村子裡的雞鴨牛羊,儘管那些如白雲般早出晚歸的牛群羊群對它們是一個不小的誘惑。它知道,那不是父親和母親害怕了——儘管小村莊裡的人非常聰明,讓它們經歷了一場可怕的滑鐵盧,使父親永遠地失去了狼王的尊貴地位——而是感激人們的不殺之恩!
它清楚地記得,那天它們一家三口融入叢林回到狼群後,狼群立馬對它們另眼相看。先是圍上來轉著圈,近距離觀察它們,而後有一匹正值壯年的公狼貼近它們聳動著鼻子嗅聞,終於,它聞到了人類那帶有煙火味的特有氣息。它立馬嚎叫了一聲,宣布將它們一家打入另冊,接著目露凶光,率先發動了襲擊。父親與它打鬥了三個回合後便敗退下來,拖著殘腿落荒而逃。它與母親自然在劫難逃,被撕咬得體無完膚,險些喪命在同胞的堅牙利齒之下。
之後的好多日子裡,它們一家三口在祁連山麓里小心翼翼地流浪。它們不但要躲避人類的襲擊,更要不斷地邊走邊嗅,去查看別的狼群撒下的尿味,以防誤入別人的領域遭到攻擊。過了一個多月,等它們身上的人類氣息被雪水和空氣洗刷和稀釋了,才被狼群重新接納。但父親離開狼群的這段日子裡,狼群內部的上層發生了劇烈的政變。那些壯碩而年輕的公狼為了爭奪狼王的位置,發生了激烈的戰鬥,這場戰鬥持續了三天,直到一匹有著黑眼線的三歲公狼擊敗所有敵手,被眾狼承認為狼王而告終。
回到狼群後,父親全然沒有了昔日狼王的威猛與尊榮,飽經滄桑的父親一眼便察覺了狼群的變化,且察覺到狼群對新狼王的懾服與尊重,較之以前,有過之無不及。它知道大勢已去,它再也無法與新狼王一爭高下了,於是它識時務地表示了對新狼王的懾服與尊重。但新狼王卻容納不下它,還是對它發起了殘忍的攻擊。被逐出狼群的父親在草原上遊蕩,直至一年後凍餓而死,永遠地結束了它作為祁連山麓狼王擁有過的輝煌、尊貴、艱辛甚至屈辱的一生!
而母親回到狼群後,不久便被新狼王納為愛妃,繼續為他生兒育女。不久,狼群禁不住門源川打狼隊的威脅,又進行了一次長途遷徙。它們翻過幾重達坂山,來到這個廣袤的斡爾多草原。小狼跟著狼群轉戰奔襲,學習打獵技術,與同伴們嬉戲玩耍,在與人類的鬥智鬥勇中逐漸成長起來。在它從一個小小狼崽成長為一匹壯碩公狼的短暫而又漫長的幾年時光中,它充分體驗了一匹狼生存的艱辛。它們晝伏夜出,它們絞盡腦汁,它們提心弔膽,它們享受過勝利的喜悅,也經受過失敗的沮喪和失去同伴的痛苦。人類有一位智者曾言:「沒有人願意經歷苦難,但苦難是人生最好的老師……」狼們不知道,這話不但適用於人類,同樣適用於它們狼類。狼們在一次次的苦難中,種群變得不斷優化,性格變得更加堅韌,腦袋也變得更加聰明。小狼的圍獵技術日益嫻熟,意志也越發堅毅和剛強。更重要的是,它不僅遺傳和秉承了父親健康的體格和母親聰穎的基因,也努力學習新狼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指揮藝術,視死如歸、身先士卒的勇敢精神和巧妙利用天時、地利、不戰則已戰則必勝的作戰藝術,逐漸在群狼中脫穎而出,成為狼群中的佼佼者和戰鬥中的主攻手。
在它逐漸強壯的同時,黑眼線狼王的身體不斷衰敗,權威漸漸式微。在它指揮的一次圍獵失敗後,小狼便開始覬覦王位。
那是一次慘烈的戰鬥。那年夏天,飢餓的人類似乎再也無法從土地上尋覓到什麼果腹的食物了,便把目光全投注到祁連山麓及其腳下的草場,投注到那裡的野生動物和蕨菜、人參果,以及各種叫不上名兒來的野菜上來。他們一窩蜂似地湧進來,在草原上刨挖墾撅,在叢林裡砍燒殺戮,似乎要將叢林和草原上一切有生命的東西屠戮殆盡。於是野生動物們又遭到了一場空前的浩劫,它們在人類冒煙的槍口下不是成為人類的美食,就是不得不遠徙他鄉。狼群的食物也變得奇缺,有段時間,它們家族一連四天連一點食物都沒有覓到,餓得前心貼著後背,只得靠平時積蓄的膘度日。
幾天來,小狼被狼王派出去偵察獵物。它白天黑夜穿梭在斡爾多草原上,尋覓食物源。終於,它偵察到有一群馬防範不太嚴密。這是足有五十匹的馬群,大馬小馬兒馬母馬混在一起,由一個不起眼的馬倌背著一桿破槍放牧。它一眼就看出,這是來自於門源川或別的什麼農業區的馬群。農業區的耕馬大多被馴養得溫順善良,沒有牧業區馬匹的剛烈威猛,且農人們防範狼的經驗遠遠無法跟那些在馬背上與狼的戰鬥中長大的牧人相比。小狼仔細踏勘察過地形,發現南面幾公里外,是一片時常冒著黑糊糊水泡的沼澤地。
小狼將這條信息報告了狼王。狼王旋即召開會議,進行可行性論證。也許由於狼王自身體力匱乏和自信心的減弱,抑或懾服於人類的智慧或馬倌的那杆破土槍,它未能當機立斷,在那個得到報告的晚上傾巢出擊,卻派了幾個弟兄,靠近馬群近距離打探。這幾個不爭氣的弟兄借著夜色,匍匐到馬群旁邊,那些馬匹兀自低頭猛吃鮮嫩的牧草。俗話說:「馬無夜草不肥」,農業區的馬匹在經過了一個冬天缺草少料的日子,又經過了一個春天半個夏天繁重的耕地和播種後,已然瘦骨嶙峋了。此時的斡爾多草原水草豐美,真是它們大吃特吃增膘強體的黃金季節。
當一匹小馬駒憨墩墩兒地游離於母親的身旁,無意中靠近狼們潛伏的鞭麻叢中時,飢餓使它們忘了自己的使命,一匹狼陡然一撲一剪,就將小馬駒的脖子咬斷了。幾匹狼聞到鮮嫩香甜的血腥味,再也忍不住了,大家一擁而上,敞開肚皮大快朵頤。
狼王不知道這個小小的插曲,更不知道這小插曲已然驚動了馬群,更重要的是驚動了人類。人類中有一位戴著眼鏡的文質彬彬的幹部對如何預防狼災、保護集體財產已然進行了周密的安排部署,牧人們根據部署採取了一系列防範措施。狼王更不知道,那夜它的偵察兵們吃了小馬駒後,馬群已然知道危險臨近,變得非常警惕和小心了。尤其馬群中有四匹兒馬,平時爭風吃醋劃分勢力範圍,打鬥得不可開交,但從第二天早晨起就結成統一戰線,並做了明確的分工,負責對馬群的保衛工作。它們每天將馬群帶到水草豐美而又地勢開闊的地帶,在提高警惕、保衛馬群的同時,狠吃猛飲,以積蓄更多的精力和體力,迎接夜晚的挑戰。夜晚,它們將馬群圈在一起,每匹兒馬負責九十度弧的地段來回巡邏。
第二天夜晚,狼群包圍了馬群,狼王發現這群馬防範得嚴絲合縫、滴水不漏。小馬在圈的中心,然後從小到大、從裡到外一律頭朝里尾在外,釘有鐵蹄的馬蹄齊刷刷如劍陣,更有四匹兒馬豎著馬鬃,在自己負責的地段來回巡邏,鐵蹄咚咚白牙森森,它們如果貿然出擊,肯定將喪命於兒馬的利牙和堅蹄下,喪命於那近百隻鐵蹄下。
三十多匹狼圍住了四十多匹馬,整整對峙了一夜。它們不斷變換戰術,採取佯攻、突襲、誘戰乃至強攻,但馬群巋然不動馬陣堅不可破,一夜讓它們消耗了大量的體力,無功而返。天亮,牧人帳篷里升起淡藍色的裊裊炊煙,它們只得悻悻地離開。
狼群回到叢林中後,狼王形容萎縮,神色黯淡,站在山樑上發出聲聲長嚎,嚎叫聲有些傷感和哀痛,暴露了內心的畏怯。那幾匹昨天飽餐了馬駒肉的年輕公狼望著狼王蠢蠢欲動。一匹灰黑的公狼悄悄地靠近了山樑上兀自嚎叫的狼王,冷不丁地發動了攻擊。
在狼的王國里,朝代的更替大多以上層建築發生政變、靠武力來實現的。年輕的公狼們為了取得狼王的地位,不斷積蓄力量,而狼王為了保住地位和統治權,不但要保持強健的體魄,更要學習和提高自己的組織領導能力,不斷提高圍獵的成功率,在造福狼群的同時,提高自己的威信,鞏固自己的地位。但歷史規律是不可抗拒的,不論狼王多麼強壯多麼聰明,它終會逐漸衰老愚鈍,會被後來者取而代之。今天年輕公狼們的蠢蠢欲動乃至灰狼的驟然襲擊,在狼族裡是最自然不過的事。這也正是狼族在千百年嚴酷的的環境中優勝劣汰、不斷優化種群的天然選擇。
但這狼王英勇不減當年。它嚎叫的同時,已然發現臣下圖謀不軌,心中怒不可遏。當年輕的灰狼鬼鬼祟祟靠近、發動攻擊時,它敏捷地一轉,躲過了灰狼咬向它脖頸動脈的致命一擊。狼在捕獲獵物攻擊敵人時,咬敵人的脖子使之窒息而死是它們的致敵絕招。狼王這一招更是嫻熟純正,相比之下,灰狼就顯得幼稚笨拙。在躲過一擊的剎那,它朝灰狼的肋下一口咬去!這是狼的第二招,這招較前一招其毒辣與致命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它像以往無數次圍獵一樣,這一口果然絲毫不差地撕開了灰狼的軟肋,而後又一口將它的脖頸撕了個大口子!
兩招之下,灰狼遭到重創,完全喪失了戰鬥力,吱吱叫著,夾著尾巴一邊舔血療傷去了。狼王舔著嘴上的血,威嚴地在山樑中又發出聲聲長嚎,那些不安心的公狼們懾服於狼王的厲害,不敢輕舉妄動了。當狼王的目光掃過,它們不敢對視,紛紛躲避。
狼王又一次展現了王者的尊貴與威嚴!
但要長久地保持王者的尊貴與威嚴,必須做出驕人的成績,為狼群作出巨大貢獻才行。當務之急,必須打一次漂亮的圍獵,讓全族擺脫餓死的危險。於是在傍晚,它又召開會議,進行了詳細的安排部署。也是天無絕人之路——實際這也在狼王的預料中,今晚有暴雨,暴雨尤其是冰雹會幫它們衝垮馬群的圓陣,而雨夜的漆黑則會讓人類成為睜眼瞎,更重要的是,黑暗和雨水會使人類那些可怕的土銃槍一個個變成燒火棍。
太陽落山不久,西北部的天空有大塊大塊的雲層開始翻滾,之後向天空低低地捂過來,不一會兒便把周天掩蓋得嚴嚴實實。緊接著雷聲震耳欲聾,閃電刺眼欲瞎。狼王大喜過望,低聲吼叫了一聲後一馬當先,帶領著群狼直直地朝馬群吃草的地方撲去。
它們到達時,發現黑夜中有手電光晃來晃去,並在草原上快速地移動。所有牧人的帳篷里都點燃了明亮的酥油燈,藏狗的吠叫聲緊張而煩躁,不時還夾雜著一兩聲半自動步槍或土銃槍響亮或沉悶的聲響。在這個恐怖而危險的夜晚,人和狗都變得格外警惕。從手電光移動的方向看,人們也意識到狼群要進攻了,他們也忙不迭地朝馬群所在的地方趕來。
馬群也在背風的地方結成了馬陣,四匹兒馬奮蹄揚鬃,來回奔跑。狼們呼啦啦一下圍住馬群時,馬們發生了一陣小小的躁動,接著便穩如磐石。狼們輪番進攻,卻絲毫撕不開馬陣的口子。眼看人們靠近,狼王開始有些急躁冒進,它命令幾匹狼進攻,這幾匹狼卻在一衝一跳之間被兒馬踢破了腦袋,死於非命。有一匹公狼的牙被馬蹄齊刷刷地踢落了,那匹狼趴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著。要知道,沒有了牙齒的狼,便完全地喪失了生存能力,不久便會慢慢凍餓而死。
就在兩軍對壘難分勝負的時候,天地驟然間颳起了一股陰冷而強勁的風。俗話說,風是雨頭兒,屁是屎頭兒。接著便有鴿子蛋大的冰雹鋪天蓋地傾瀉下來。
碩大的冰雹在暴風的裹脅下如一支支利箭射向馬群。馬群中的小馬駒先受不了了,爭著往外擠。那些迎風而立的母馬們也下意識地轉身避風。馬陣開始鬆動。幾匹兒馬咴咴而鳴警告群馬不得擅動,但一顆大冰雹狠狠地砸在了一匹母馬的眼睛上,母馬率先衝出馬陣。剎那間,馬陣如決堤之壩,一瀉千里,順風直往沼澤地方向飛奔起來。
群狼大喜,緊隨其後。馬陣的潰散,為狼群各個擊敗提供了機會。令人欣喜的是,馬群在奔跑中,無法嚴密地保護小馬駒或體小瘦弱的駑馬,這些馬往往會成為它們的盤中大餐。但這需要長距離的追逐才能實現。狼王使用常規戰術,指揮群狼緊追猛打,一來讓那些瘦小羸弱的劣馬減下速度來,二來想以最快的速度將馬群趕進西南方的沼澤地。
但小狼清楚地知道,人類的民兵們正荷槍實彈在前方等著它們,他們肯定已然察覺了狼群的意圖,力圖解救馬群。最起碼,他們不會讓它們將馬群趕入沼澤地。於是它率先沖向馬群,尋找機會下口,獲取既得利益。其他幾匹年輕的公狼立刻明白了小狼的意圖,也紛紛效仿,躍進馬群,尋找機會,張開大嘴,向那些母馬的軟肋處撕咬。
夜漆黑如墨,冰雹過後是傾盆暴雨。閃電一個接一個,仿佛天地間兩根高壓電碰在了一起。草原上馬群鐵蹄翻飛,明亮的鐵蹄在閃電下閃爍著帶濕氣的寒光。在寒光下許多狼的腦殼不是被踢破,就是脊樑被踏斷,躺在地上看著漸漸遠去的大隊馬群狼群痛苦地哀鳴。
小狼在黑夜中憑著它們狼族獨特的夜視能力機敏地在如旋風般捲動的馬群中跳躍、騰挪,尋找機會痛下殺手。小狼扯馬是很有經驗的,它一口將馬的軟肋撕開,旋即鬆口,跳到一邊,任憑馬匹將自己的腸子纏繞在蹄子上,最後掏空五臟而死。而不像有的狼,死死地拽住,將自己的身體像皮袋一樣吊在馬腹上。這雖然可以讓馬匹快速失去五臟而死,但自己也面臨著被馬蹄踏踢而死的危險。
小狼在不到一公里的奔波中,已然將兩匹馬的肝花五臟倒了。此時,它已然殺紅了眼,在馬群中東奔西走,尋找殺機。但是在奔騰的間隙它看見前方有無數手電光的光柱劃破夜空,迎面而來。看見熟悉的手電光聽見人類的吆喝聲和藏狗的吠叫聲,被狼的追擊嚇得魂飛魄散的農業區的馬匹們膽子立即大了起來,衝破狼群的裹脅徑直朝人群奔去。到了人群的地方後,馬群在人們的攔截下立即停下來,並在幾匹兒馬的組織下,剎那間又組成了馬陣。同時,民兵們騎在馬上,打著手電,砰砰放槍,已然有幾匹狼被打翻了。那些壯碩的藏狗也狗仗人勢,惡狠狠地朝它們撲來,狼狗又展開了一場大戰!
狼王看見大勢已去,便沮喪地命令狼群全面撤退。而後它便一馬當先率先逃命,狼群緊隨其後,朝西邊的草原奔去。看見狼群逃逸,藏狗和民兵士氣大振,狠命朝它們追來,大有置它們於死地而後快的狠心和亦將餘勇追窮寇的決心。狗和人都窮追不捨,此時狗們士氣旺盛,混入狼群中狠下殺手,而民兵們則怕開槍誤傷了狗,投鼠忌器紛紛將槍斜背在背上,右手掄圓了長繩,藉助手電光吆喝著套狼。有幾匹狼已然被繩子套住,拖在馬後,如一隻皮袋,不一會兒便被拖死了!
小狼在黑暗中如一個幽靈,在狼群的前邊飛馳。這是一個速度和意志的較量,年輕力壯的狼們在這場角逐中完全可以逃脫的,但年老體弱的狼們則難逃此劫。保衛狼群的安全是狼王的職責,更是每一個年輕力壯的公狼應盡的義務。跑出兩公里後,小狼有意識地放慢腳步,等待那隻不可一世、威猛異常,沖在前邊充當首領的藏狗追上來。
小狼同草原上的人一樣,最了解狗的習性了。當一群狗圍上來攻擊你時,你只要將那隻領頭的狗征服了,其他的狗則不戰自退。尤其領頭的狗如果發出哀鳴聲,群狗不但不攻擊敵人,反而會對哀鳴的狗群起而攻之。小狼想給那隻狗以重創,以挫敗這群狗的鬥志挫敗狗群的狂妄。它在奔跑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提防著民兵們的撒繩,混亂中悄悄地靠近那隻它早已看準的藏狗。它終於找到了下手的機會,在奔跑中突然躍進一條土壕,旋即仰面朝天,等待那隻藏狗跳躍土壕。等到它那沒有厚毛遮蓋和保護的肚皮露在上面時,小狼一口咬去,尖利的虎牙一下子深深地嵌了進去。藏狗跳躍的慣性,將自己的肚皮拉開了一條大口子,並被狠狠地摔在壕溝的一邊。受傷的藏狗痛苦地萎縮在地上,吱吱地哀鳴著。群狗聽見頭狗的哀鳴聲,放棄了狼,反而轉過身朝頭狗撲去,吱哩哇啦地撕咬成了一團。民兵們見此情形,紛紛停下來勸狗架——狗是牧人的命根子,他們可不願狗們亂戰一氣相互殘殺。
小狼從壕溝里翻起身,一溜煙追狼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