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4-06-12 04:44:41 作者: 祁連山

  太陽出山時,土匪們翻過兩座高聳入雲的雪山,穿過一條叫「哇里馬」的峽谷,來到了一個三山碰頭的峽谷。奔波了一夜的土匪人困馬乏,紛紛嚷道:「張司令,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再走吧,我們實在走不動了!」「張司令,我們這是往哪兒跑?跑到哪兒算是個頭啊!」張司令勒住馬,回過頭來查看他的殘兵敗將。土匪們狼狽不堪,一個個像三天沒討到飯的叫花子,騎在馬上東倒西歪搖搖欲墜。

  「好吧!」張子龍揮揮手,率先下了馬。土匪們歡呼了一下,紛紛跌下馬來,像一堆泥似地癱在地上。

  「這是啥地方,這麼險峻?」張子龍坐在大石頭上,抬頭環視著四周問甄二爺。

  四周的山峰高插雲天,突兀的山崖奇形怪狀,像一隻只兇猛的野獸,作勢吞噬谷底的一切生物;山崖上,筆直的松樹、柏樹高大茂密,遮天蔽日,裸露的根部像章魚的觸角,緊緊攀附在岩石上,峽谷中的溪水喧譁著、跳躍著,穿行在嶙峋的亂石間,泛著白沫,水花激濺,霧氣迷漫,震耳欲聾。

  

  「報告司令,這兒是有名的東三岔。民兵自衛大隊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我們一夜之間已經到達了這裡。」

  「日奶奶尕娃們,趕緊想辦法弄吃的,別他媽一個個死豬似的躺在地上!」張子龍用腳踢著土匪們,大聲罵道。

  甄二爺暗暗發笑,轉眼卻看見一個人牽著馬從隊伍後邊小心翼翼地朝他們走來。仔細一看,原來是那個地主老財陳有忠家的長工啞巴李九兒!

  「啞巴!」甄二爺低聲驚呼。這個天聾地啞的可憐人兒,不知天高地厚地竟然跟著土匪們跑進深山老林了。別人千方百計地找機會逃走,他卻懵里懵懂地落進了虎穴狼窩!甄二爺狠狠地砸了身旁的草地一拳。

  張子龍也發現了李九兒,一骨碌翻起身,抽出二十響駁殼槍,惡狠狠地說:「日奶奶尕娃,你想幹啥?」

  李九兒表情木訥地走到張子龍面前,咿咿呀呀地比畫起來。張子龍茫然地看著,不知所措。參謀劉富貴走過來,將李九兒的啞語翻譯給張子龍:「羊,我的羊!把你們沒宰殺完的羊還給我……」

  昨天,土匪們跟往常一樣,宰殺了陳有忠家的幾十隻羊吃飽喝足後,將餘下的兩百多隻羊交給幾個土匪趕到山中放養,以備不時之用。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啞巴李九兒,居然為了那些不屬於自己的羊,跟著他們到山裡討債來了。

  張子龍哈哈大笑起來!土匪們看見好長時間沒有露過笑容的張司令笑了,也諂媚地狂笑著,還誇張地在草地上打起滾兒。

  「張司令,告訴這個啞巴,就說等我們反共救國勝利了,加倍還他的羊!」

  「張司令,你問問他,我們爺兒們吃財主家的羊,關他一個長工球事?」

  「張司令,叫這個啞巴娃去放藏在山裡的那些羊,倒是蠻合適的——就是被共產黨解放軍抓住了,也問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對對!」甄二爺隨聲附和,「這啞巴遇見搜山的解放軍,也不會泄露我們的行蹤!」他心想,這啞巴一旦脫離土匪群,就多了一份保險。最好能遇見解放軍,將他救出苦海,免得玉石俱焚。

  「好吧,」張子龍點點頭,轉身對劉富貴吩咐道,「明天你派兩個得力的弟兄送他過去。」

  安頓好啞巴後,張子龍憂心忡忡地走過來,坐在甄二爺對面:「這祁連山的山山水水你熟,你說,下一步該往哪兒走?有沒有解放軍找不見我們的地方?」

  「張司令,」甄二爺翻身蹲在張子龍的面前,拿起一根樹枝,如同軍事家面對著一個軍事沙盤,倨傲地說,「這三岔是一個西北走向的山谷,通往尼纏掌,一直到達慶陽界,再往下走,就到達甘肅地界了。山高樹密,道路險峻,尤其是慶陽界磨盤台,四面環山,中間平曠,極其隱蔽,由於其地形險要,易守難攻,歷來是土匪盤踞的地方……」說到這裡,他為自己的失言而捂住了嘴。「說吧,接著往下說,」張子龍很大度地揮揮手,「咱們是堂堂正正的反共救國軍,又不是土匪……」

  「不過……」

  「不過什麼?」

  「那兒已達祁連山北面,離甘肅肅南很近,說不定解放軍早已控制了那兒……」

  「那東南這條峽谷呢?」

  「這條峽谷一直往上,就到了尼纏掌了,再往前走一兩天,就到了二龍溝地段。那兒也是山高溝深,樹林茂密,是個養人的好地方!只是這中間的尼纏掌,氣候惡劣,地勢險峻。據我父親講,當年隋煬帝就在這裡設埋伏,將吐谷渾王的十萬精兵打得屁滾尿流……」他在沙灘上用樹枝畫了一個圈,「這話實著呢,我打獵的時候,好多次在這兒拾到過鏽得不成樣子的鐵箭頭鐵矛子呢……放在石頭上一敲,『嘩』全散架了……解放軍和民兵自衛隊如果在這兒設下埋伏,那可是干灘里攆兔兒,我們沒處躲沒處藏!」

  「那西南這條峽谷呢?」

  「沿這條峽谷一直往前走,就直達平羌溝達坂,沿達坂往西不遠,就是千百年來土匪強盜的老窩亂石窩了……」

  「那地方啥球樣?」

  「山高,樹也多,遍地儘是房子大的石頭,亂石中有好多天然的石洞……只是那地方離老虎溝達坂只有一站(馬走一天)的路程,老虎溝達坂是門源縣通往甘肅的北門戶……」

  「那依你說,去哪兒安全?」張子龍沉吟良久,無法定奪去向,不得不聽聽「活地圖」的意見。

  甄二爺舉目四顧,看著四周高聳入雲的大山,心裡盤算該把這群土匪領到哪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凍死餓死。但祁連山麓里的野生動物成群結隊,這伙拿槍的土匪急切間是餓不死的,只有依靠解放軍的力量,才能將他們追得亡命天涯,然後讓我甄二爺慢慢地收拾,讓這幫禽獸不如的土匪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中慢慢死掉,為慘死的卓瑪母女倆和阿扣報血海深仇。

  在通往磨盤台的那條峽谷半山腰,甄二爺發現一隻梅花大鹿從灌木叢中跳躍著翻過山去。「十八杈梅鹿纏山過,神槍手樹林裡睡著哩!」甄二爺睹物思情,想起了卓瑪托著粉紅色的香腮給他唱過的這首「少年」,又不由地想起了卓瑪及其母親被這幫土匪折磨致死的一幕,心立即仿佛被一隻無形的鐵剪給鉸住了,生痛生痛。

  緊接著,他又發現了一群岩羊從山脊上奔過來。最高處一塊巨大的岩上,一隻壯碩的公羊以君臨天下的威武姿態俯瞰著群山。甄二爺分明看見,它額頭上的白斑在早晨初升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白額羊王!」甄二爺低聲驚呼。仿佛遇見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親切感油然而生。多少次,他在崇山峻岭中穿行,風餐雨露,可聰明的白額羊王總是帶領著它的家族,巧妙地跟他在這莽莽的祁連山麓里捉迷藏,讓他在若即若離中備受煎熬。

  今天,這神秘的白額羊王儀態萬方地環視了一下周圍的動靜,似乎發現了這幫貿然闖進家園的不速之客,它不屑一顧地朝他們望了望,然後鎮定自若地從鼻子裡打了一個十分響亮的呼哨,領著群羊翻越過一個異常險峻陡峭的山崖不見了。羊群攀越山崖的本領常常令甄二爺嘆為觀止,它們能在刀削般的山崖上筆直地跳躍而上,動作輕盈得如一片片羽毛,羊群過後,整個山崖連一塊小石頭也不會掉下來,其身手敏捷較猿猴有過之而無不及。

  甄二爺心中突然有了主意。「下尼纏掌,去清陽溝磨盤台!」甄二爺毫不猶豫地回答,「那兒有李九哥李司令在活動,一旦我們會合,勢力就會壯大,到時候解放軍娃兒們對我們啥球事兒也做不下了!」他學著張子龍的口氣,匪氣十足地說。

  「好的,就聽你的!」張子龍說,隨即命令土匪們立即行動。

  土匪們浩浩蕩蕩地向尼纏掌清陽溝進發了。為了安全起見,張子龍派出三撥探兵在前面探路。甄二爺認為多此一舉:「張司令,解放軍做夢也想不到我們會去這個離門源川只有百里的地方,不必這么小心。為了以後不挨餓,我們沿途可大膽地打些岩羊、盤羊、旱獺。運氣好的話,打上一兩隻大鹿,正好送給李九哥做見面禮。」

  「小心為好,解放軍娃兒們奸著呢!」張子龍猶如驚弓之鳥,「傳我的命令,行軍途中,一律不准開槍!」

  牧民們早就聞風而逃,峽谷里一片靜謐,只有尼纏掌河嘩嘩的流水聲在谷底喧譁,水聲襯得山谷更加幽靜。

  順著峽谷越往山下走,海拔越低,氣候越溫熱。溫熱的氣候使一切生機勃勃。灌木叢中杜鵑花開得奼紫嫣紅,熟透了的草莓鋪滿草叢,與掛滿枝頭的野櫻桃高低映襯,令人饞涎欲滴;陽山坡上,滿山紅開得一片火紅。旱獺們站在高高的「望鄉台」上,「吡溜咣咣」地叫著,向同類發出警告:「有人闖了進來,危險!」於是在山溝山坡上吃草的旱獺們便悄沒聲息地鑽進附近的「耍洞」中隱藏起來。只有不諳世事的旱獺娃娃會跑到洞口,像人一樣站著,憨態可掬地觀望著這群不速之客。看到這些人行色匆匆,絲毫沒有工夫來傷害它們,於是便消除戒備,一幫小弟兄小姐妹牽起手來,在厚厚的草叢中排成隊列,悠閒地玩耍。灌木叢中吃草的兔子,聽到旱獺的示警聲,也會跳起來向遠處逃去,而有的兔子,沉在夢鄉中呼呼大睡,直到大隊人馬到達窩邊時,才悚然驚醒,在人馬的蹄腿間驚慌逃竄,驚得土匪們的馬匹左躥右跳。

  土匪們抱著槍,屏住呼吸,對不時從眼前跳出的野生動物躍躍欲射。甄二爺巴不得哪個土匪禁不住誘惑,貿然來上那麼一兩槍,讓解放軍們發現行蹤。

  今天早上,他從那隻梅花大鹿和白額羊王羊群奔跑的神態和方向已然判斷出,解放軍和民兵自衛隊的大隊人馬已然翻過玉石溝達坂,斜刺里從這條峽谷的上方搜尋而來。大鹿、白額羊王正是受到大隊人馬的騷擾和驚嚇,才在三岔溝現形。

  看來解放軍的隊伍里有一位精通韜略的能人,這傢伙非常熟悉祁連山麓,肯定已經發現了土匪的行蹤,或者是從野生動物的走向中判斷出了土匪的方位,想借天時地利之便,在這條峽谷中打一個漂亮的殲滅戰!

  不斷有雪雞、褐馬雞以及嘎啦雞等飛鳥在遠處山脊上盤旋、飛翔。甄二爺越加肯定自己的判斷:解放軍正在從峽谷上面朝他們奔襲而來。

  「怎樣才能使土匪們開一槍暴露行蹤呢?」他骨碌碌地轉著眼珠子。

  機會終於來了。

  中午時,一隻壯碩的梅花大鹿從睡覺的山崖下驚跳起來,它驟然看見了這麼多荷槍實彈的人類——它對槍是異常敏感的——著實吃驚不小!它驚慌地從丈把高的灌木叢上面跳躍著飛奔出來,為了保護自己那尚不十分堅硬的茸角,它背過頭,將那架在陽光下閃耀著橘紅色光芒的十八叉鹿角牴在背上,專揀灌木叢茂密的地方跳躍——聰明的大鹿知道無障礙的、寬闊的地方,常常有人類鋪設的提扣、吊杆以及夾腦等等讓它們倒霉的東西。

  甄二爺迅捷地提起槍,想在電光火石的瞬間來上一傢伙,造成既定事實。但行伍出身的張子龍身手更快,在他扣動扳機的一剎那,將毛茸茸的大手準確無誤地塞進土銃槍鋼嘴與「煙瓶頭」之間的空隙。「煙瓶頭」在強勁彈簧的拉動下,敲得張子龍齜牙咧嘴:「媽的,不能開槍!」

  「張司令,何必那么小心?」甄二爺一臉的不屑,「這大鹿足有兩百多斤,你看那滾圓的屁股,要多肥就有多肥,夠我們弟兄們美美地吃上一頓。再說,那架十八叉的鹿茸值好多錢呢!要是打下來送給甘肅的李九哥,他老人家一高興,在尼纏掌清陽溝劃給我們一塊地方,我們不就有了立足之地,也讓弟兄們好好過幾天好日子哩!」他一臉的遺憾,目不轉睛地望著大鹿翻山越嶺而去。

  「日奶奶尕娃你懂個球,」張子龍勃然大怒,「暴露了目標叫解放軍追上來,到時候甭說吃大鹿的肉,恐怕連大鹿的球兒也吃不上!」

  「大鹿的球兒可是個好東西哩,」甄二爺最近取得了張子龍的信任,有時候可以開一點帶色兒的玩笑,「那是很砝碼(厲害)的補藥哩!人吃了後,尕老二擰起脖子,老跟你過不去!」

  「咕咕咕……」土匪們壓抑地笑起來,「有那麼砝碼(厲害)?」

  「當然砝碼!」甄二爺收起槍,信口開河吹了起來,「那年我在乾隆溝打了一隻大鹿,那兒的一個婆娘知道後,死磨硬纏地將那條又大又長的鹿球兒(鹿鞭)要了去。據說他男人褲襠里的那傢伙不聽使喚——到了晚上,那話兒就像捋癟了的半截兒羊苦腸!」

  「拿回去後怎麼了?」土匪們饒有興趣地問道。

  「拿回去後熬在砂罐里,晚上把肉湯兒端給男人喝了。那天晚上,男人的傢伙立馬硬了起來,像半截冬天的皂角棍棍兒,」甄二爺看見張子龍也支棱著耳朵聽得津津有味,便唾沫飛濺,「後來這事兒被隔壁家的一個婆娘知道了,硬要了半條去,也想燉了湯給他男人喝,可他男人死活不肯喝,說太丟人。那婆娘沒辦法,晚上做飯時,將鹿鞭湯湯兒和了面……你們猜後來怎麼著?」他說到這裡,故弄玄虛問大家。

  「怎麼著?」

  「麵條下到鍋里,立馬立了,把鍋蓋給頂了起來!」

  「哈哈哈……」土匪們滿足地開懷大笑。

  笑聲驚起了一群嘎啦雞兒,發出刺耳的叫聲,撲棱著翅膀順峽谷一直朝上飛去。轉過一道山灣時,突然轉了個九十度的彎,就像一支飛馳的利箭遇到了障礙一樣,朝旁邊的山坡飛去,鑽進茂密的金露梅叢不見了。

  甄二爺心中悚然一驚,心突突直跳。他借撒尿的機會,鑽進一邊茂密的灌木叢藏了起來。

  果然,土匪們轉過那道山灣,立刻陷入了解放軍的包圍。

  這是一次力量懸殊的戰鬥。久經百戰的解放軍占據有利地形,將一群烏合之眾壓在谷底。槍聲大作,人喊馬嘶,谷底的土匪立馬亂成了一鍋粥,二三十名土匪頃刻之間橫死河灘。只有行伍出身——大部分是從馬步芳軍隊裡潰逃的——的一些土匪十分驚慌,躲在岩石、大樹後面邊射擊,邊藉助有利地形尋機逃遁。

  張子龍驟然遭此變故,暗叫不好,下意識地翻身下馬,躲在一塊大岩石後邊,查看敵情。只見從大樹後、岩石下射出的串串子彈,像夏日午後驟然而至的冰雹,打得裸露在谷底的紫紅色礫岩和粉紅色砂岩盪起陣陣嗆人的煙霧。

  張子龍大聲命令:「臥倒!射擊!」他自己則翻身上馬,朝來路狂奔。子彈在四周呼嘯,他鐙里藏身,側身貼在馬腹旁,抽打以矯健聞名的「青海驄」飛奔。「青海驄」果然名不虛傳!在嶙峋的亂石間騰挪跳躍,一溜煙向下奔去。

  其時,甄二爺和他的棗紅馬臥倒在一片厚實的紅柳叢里,慢條斯理地朝天開著槍。自從被裹挾到土匪隊伍里以後,他便給自己立下了一條規矩:「吃飯在前(否則會餓肚子),衝鋒在後。打槍沖天,逃跑領先。」

  當張子龍及大隊人馬如潮水般潰退時,解放軍發起了衝鋒。由於大山的回音,整個山谷充滿了嘹亮的軍號聲,殺聲震天,令人魂飛魄散。有一面鮮艷的紅旗在山腰裡迎風招展,飄動如神話中的神奇的地毯。甄二爺收起槍,夾在狼奔豕突的土匪們中間逃跑。棗紅馬展開小走,如履平地,平穩地馱著鐙里藏身的甄二爺飛馳。

  突然,有兩個人從灌木叢中跳出來,一左一右拽住了他的馬轡頭。棗紅馬驟然遭此阻擊,一個蹶子險些將他掀下馬來。緊接著聽到一個惡狠狠的聲音:「日奶奶尕娃,下馬!把馬讓給老子!」還未等他弄清是怎麼回事,左邊的那人已順勢揪住他的頭髮,將他拽下馬來。

  等他暈頭轉向從灌木叢中爬起來,那兩人早已上了棗紅馬。但棗紅馬噴著響鼻,尥著蹶子在原地打圈不肯前行。甄二爺冷笑一聲,打了一個呼哨,棗紅馬立刻一個前挺,將兩個土匪重重掀下馬來。

  他一個縱步飛身上馬,棗紅馬立即風馳電掣地向前飛奔。突然,後面響起了拉槍栓的聲音。他暗叫不好,立馬鐙里藏身,一顆子彈「嗖兒」地從棗紅馬脊背上方飛了過去。他勃然大怒:這倆狗日的為了得到馬逃跑,居然打起老子的主意來了!真他媽瞎了狗眼,沒知道馬王爺長著三隻眼,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當下調轉槍口看也不看,「嗵」地一槍,就將開槍那人的胯骨擊得粉碎。那人立馬呼爹喊娘地叫喚起來,聲音悽慘得有如夜行人驟然掉入了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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