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眾志成城

  葉景琰先看了一眼元嫆，見元嫆沒有收起那張紙的意思，才拿起來看上面的內容。

  「這是風月錄最後一篇中提到的貞娘？」他側目問正在喝湯的元嫆。

  在倉陽到漢山的途中，他看完了風月錄。

  平心而論，風月樓的姑娘們都很慘，柳如煙作為與她們朝夕相處的人，寫出了姑娘們在日常生活中展露的真善美，這正是風月錄能吸引眾多看客的原因。

  貞娘是風月錄最後一個單元的主角，亦是風月樓上一位老闆娘。

  在話本里，貞娘遭遇許多事情之後，最後和如意郎君雲遊四方，將風月樓交給柳如煙打理。

  元嫆將最後一口化食湯吞人腹中，「這是柳老闆告訴臣妾的，貞娘的真正結局。」

  捏著這張紙的葉景琰陷入深思，阿嫆不可能會平白無故將這些東西寫下來，他感覺自己已經摸到阿嫆真正想法的邊緣。

  「那次同皇上不歡而散之後，臣妾一直在想破局的做法。一人改變不了全局，兩個人，十個人改變不了，但百人，千人，萬人總會有辦法的。」元嫆放下瓷碗。

  她用明亮的眼睛望著葉景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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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有個詞語叫做眾志成城。」

  葉景琰心中微微一震，似乎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緊接著一股熱流貫穿他的四肢五骸。

  那是活力，讓他去改變雲朝的活力。

  在澎湃之後，元嫆和葉景琰在桌案前坐下，根據柳如煙所說復盤當年的事情，以及計劃之後的行動。

  ......

  貞娘的真正結局是被打死的。

  十三年前，風月樓一個姑娘被路過的富商包下一夜，這是十分稀疏平常的事情。

  然而那個姑娘離開風月樓的時候好好的，回來時卻已經咽了氣。

  姑娘的屍體上遍布傷口，想找到一處完整的地方也難。

  作為老闆的貞娘到府衙狀告富商，結果富商買通官員，不僅不認下罪行，還說死去的姑娘晦氣，要風月樓賠償巨額銀子。

  貞娘脾氣烈性，哪裡肯認下，於是開啟漫長的扯皮。

  在這個過程，貞娘的人身安全不僅受到了威脅，風月樓明里暗裡也被人針對。

  為保證風月樓姑娘們的安全，貞娘取消姑娘們隨恩客出行一事，加雇護院和打手時時刻刻巡邏在風月樓周圍。

  她為此事花費的銀錢足以為整個風月樓的姑娘贖身。

  這種行為已經不是一個煙花之地的老闆該有的做法，當時許多人嘲笑貞娘這樣堅持是不想丟掉自己的臉面，亦有許多人說一個風塵女子何來臉面。

  嘲笑聲最喧譁時，十七歲的柳如煙到了風月樓。

  據柳如煙所說，她並不是被人賣進風月樓，而是自願進的。

  柳如煙是交州人，在那個時候，交州貧瘠荒亂，柳如煙隨著爹娘北上討生活，沒成想她爹娘連交州的邊界都沒能踏出，只有她自己活下來了。

  飢腸轆轆是柳如煙面臨的最小的難題，一個十七歲的姑娘正值最好年紀，她在北上的途中還要躲避人牙子的糖衣炮彈和武力。

  在她又一次從人牙子手下跑出來後，她到了漢山。

  在漢山百姓口中，她在言語上認識了柳如煙，而後碰到被人圍堵的柳如煙。

  「旁人說她蛇蠍心腸，卻沒人告訴我她是一個模樣十分溫婉的姑娘。她穿著一身紅裙站在人群中，仿佛那些粗鄙不堪的話說的不是她，而是一個與她毫無干係的人。」

  「原本只是萍水相逢，我遠遠瞧一眼就罷了，然而我在離開漢山的時候恰好碰到先皇命各州郡安頓流民，我想我碰到了好時候，卻沒想到一個孤女會面臨什麼。」

  這是柳如煙的原話。

  後來貞娘在官吏的手下救了她，並且將她帶入風月樓，留給她一間小屋子讓她養傷。

  在柳如煙養好身子後，貞娘給了盤纏，並派人將她送出漢山。

  柳如煙在朝夕相處中看清貞娘的品行，與此同時也明了外面的苦難，她沒有離開，選擇成為風月樓的一份子。

  最開始的那幾年，貞娘命人教她歌舞，發現她頭腦好用後便讓人將她的牌子掛起，開始親自教她一些管理的本事。

  在柳如煙贏得風月樓一眾姐妹認可，成為『二掌柜』之後，貞娘將她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在扯皮上。

  富商和官府早已經失去耐性，連漢山的看客們都懶得再去議論此事。

  眼瞧著這件事情即將歸於平淡，貞娘做了一件震驚整個漢山的事情——殺了富商，並將富商的人皮掛在府衙門前。

  官府這下來精神了，立刻讓人抓了貞娘，並命人當眾用鑲嵌十排鐵釘的棍棒，將貞娘活活打死。

  貞娘一如當年被送迴風月樓的姑娘，渾身上下沒有半塊好肉。

  可看客們對貞娘的態度不同了，開始夸貞娘英烈，自發地將這些年潑在貞娘身上的髒水一一潑到富商和官府身上。

  似乎，從始至終，只有他們才是人世間最乾淨的。

  ......

  計劃的第一步，是為貞娘翻案。

  想讓這個時代下的所有人認識到女子的力量，就應當宣揚女子的事跡，貞娘可以成為他們打開大門的鑰匙。

  當年看客的態度雖然轉變，但官府的卷宗上從未給那個姑娘和貞娘一個交代。

  「當時的漢山刺史後來被調入京城，他是陸家的門客，幫陸家做了不少腌臢事，已經被斬首了。」葉景琰說道，「只能先讓人調查一下當年在漢山做判司的人。」

  漢山的判司不止換了一波，假使當年在漢山做判司的人還活著，找到這些人，再從這些人口中問出當年的事情需要一段時間。

  巡遊兩個月，已經快要過去半個月的時間，他們不可能將剩下的一個半月全部浪費在漢山。

  「皇上，也要找富商的後人。」元嫆提醒道。

  這件事情的起源是富商虐待風月樓的姑娘，那富商是出於什麼心態和目的去做的這件事？

  如果能將這個問題弄明白，就能更加接近他們想要的結局。

  葉景琰會心一笑，「好，那就同時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