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松濤不奈秋光好
2024-06-12 04:08:18
作者: 青枚
遠處傳來狼嗥聲。
夜風掠過山林,松濤陣陣,拍打著夜色。
葉初雪茫然地睜開眼睛,寒意侵襲進來,鑽入她敞開的衣襟,激起一片粟皮。她無意識地轉動著眼睛,直到對上兩道明亮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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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清醒過來,一下子坐起來,驚恐地看著在不遠處沉默看著她的男人。
「你……」她慌亂地掩住衣襟,深重的恥辱感幾乎將她淹沒,而恐懼更是席捲了一切理智,她顧不得手腳受束縛,飛速地後退蜷縮在帳篷的一角,努力縮小被他目光沾染的身體,「你在這裡幹什麼?」
睢子看著她的目光與以往不同。葉初雪能夠清晰地辨認出其中的欲望和征服欲。他的面色深沉,一言不發,走到她的面前蹲下,目光從她身上掃過的時候,帶著令人膽戰心驚的灼燙。
葉初雪努力想要制止自己的顫抖,兩排牙齒卻止不住地咔嗒作響。兩個人離得太近,她幾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滾燙氣息。他的表情緊繃,眼睛裡泛著狼的光,渾身的肌肉在衣衫下僨起,散發出強烈濃郁的男性氣息。
葉初雪知道此時絕不能再刺激他,費力地屏住呼吸,一手在身後摸索著,腦中謀劃著名該如何才能全身而退。鐵鏈微微響著,像是在計量緩慢流逝的時間。
睢子的呼吸聲在這一片死寂的帳篷中變得清晰響亮。他抬起手,驚得葉初雪向後一躲,兩人便又凝固了片刻。葉初雪終於摸到了她想找的東西,抬手將一個冰涼的東西抵住了他的頸側。
那是一塊被磨得鋒利的石片。
她的匕首被睢子收走之後,便尋到這樣的石片,暗中打磨,權作防身之用。
然後他繼續自己的動作,手撫上她的前襟,目光從她自己留下的痕跡掃過,平靜地將她無暇顧及的衣襟拉得更攏,然後轉向頸側,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把她手上的石片奪了過來。
「這東西沒有用的。」他輕蔑地一笑,向後退開兩步坐下,好奇地偏頭打量她,「做夢了?」
葉初雪的臉一下子烘熱地燒了起來,夢中的潮熱如同火焰一樣,一下子席捲過來,又呼嘯著離去。她定了定神,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你呻吟得那麼大聲,以為出事了,進來查看,沒想到……」他沒有說下去,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她身上肆意遊走。
葉初雪在這樣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瑟縮,努力收回雙腿想要抱住雙膝,鐵鏈子嘩啦響了一聲。她卻因為隆起的腹部無法用膝蓋護住自己。
「你很害怕?」睢子明知故問,帶著點兒悻悻然,「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葉初雪不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他於是瞬間明白了,卻更加不悅:「我不是我兄長,我跟他不一樣!」他猛地站起來,高大的身形登時將這個小帳篷撐滿。葉初雪益發向後縮,努力離他遠遠的。
睢子的動作頓了一頓,自己也覺得無趣,從腰間革帶上解下一樣東西扔到葉初雪腳邊:「留著用吧。」說罷低頭出去。
帳篷一下子空了下來。葉初雪這才鬆了口氣,大口呼吸以緩解胸口憋氣引起的疼痛。她捂住臉,羞愧得無以復加。她不敢想睢子都看見了什麼,但只憑自己的衣衫不整也能猜想得出來自己當時是怎樣一副情形。
她不敢想像,如果換一個人進來,看見她那個樣子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葉初雪只覺精疲力竭,無比委屈孤獨,側身躺倒在地上,默默地流淚。
懷孕令她的情緒變得起伏不定,身體上的疲憊和精神上的倦怠更是讓她幾乎崩潰。更糟糕的是她的身體無比想念平宗,甚至比她的心想念得更多。葉初雪心中充滿了挫敗感,她此時甚至希望自己仍是當初在長樂驛初遇平宗時那個一腔孤勇、心無掛礙的葉初雪。
如果她肚子裡沒有這個孩子,如果她不曾被軟化瓦解,也許她就能像當初對付平宗一樣對付睢子,而不是如今這樣每天提心弔膽,度日如年。
像是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懊惱,腹中突然一動,牽扯得她整個人都微微一震。葉初雪呆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地撫上肚子,然後又是一下,像是一個小拳頭打在了她的掌心,激得她心頭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她猛然間醒悟過來,那是肚子裡的孩子在動!
那個無論她如何擔驚受怕、跋山涉水,都在努力成長的孩子,給了她平生最不可思議的奇妙感受。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身體裡還孕育著另一個生命,一個正通過她而努力成長的生命。
葉初雪百感交集,五味雜陳,死死捂住嘴,渴切地感受著腹中傳來的動靜。之前因為疲憊和羞愧而產生的挫敗感瞬間煙消雲散,她振奮自己的精神,明白不能再如此消沉下去,必須要想辦法擺脫眼下的困境。
捧著肚子躺在原處等了許久,等到那陣動靜終於平靜下來之後,她才緩緩起身。伴隨著手腳間鐵鏈嘩啦啦的聲響,站起來向外面走去。腳下踢到一樣東西,叮的一聲響,葉初雪低頭去看,是剛才睢子從革帶上解下來扔給她的。
到此時才看清楚,是那把匕首。睢子曾經留給她、想要借她之手傷了平宗的匕首,也是平宗曾經交到她手中,許她性命的匕首。當初睢子將她帶往山中時已將匕首收走,沒想到如今又還了回來。
葉初雪十分意外,將匕首抽出來對著門縫漏進來的光線看了好一會兒,確定是沒有毒的,這才放入懷中收好,掀開門帘走了出去。
外面照例燃著篝火,睢子遠遠坐在火焰熱度影響不到的陰影里,默默地喝酒。葉初雪行動間鐵鏈的聲響驚動了他,見她出來倒是一點兒也不意外。一雙眼眸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火熱欲望,變得冷靜清澈。
他默默看著葉初雪來到他的近前,便向旁邊讓了讓,指著不遠處的樹墩:「坐吧。」
見她伴著鐵鏈叮叮噹噹的聲音坐下之後,將酒囊遞過去:「喝點兒?」
沒想到她卻搖了搖頭,一手撫著腹部輕聲解釋:「聽說孕婦不能喝酒,對孩子不好。」
睢子冷笑了一聲,便不再理她,又仰頭喝了一口酒,身體向後仰著,左手在身後作支撐,眼睛卻盯著天上一輪將圓未圓的月亮:「你還不肯承認嗎?若是我兄長的孩子,你又怎麼會這麼在意。」他突然轉頭盯住她:「你還在怨我將你鎖住?」
葉初雪苦笑了一下,雙手一抖,腕間鐵鏈發出叮噹的響聲:「其實你就是不鎖住我,我也不可能逃跑。我一個人在這大山之中根本活不下去。」
「你有狼,我不得不防。」就在說話的當兒,遠處山間狼嗥聲也沒有間斷,像是要證實睢子的擔心,「你這女人太過狡猾,居然敢用肚子裡的胎兒作賭注,簡直就是個亡命之徒,我當然要小心為上。」
葉初雪不屑地嗤笑:「說得你像個老好人似的。如果當時我不這麼說,你不就要血洗阿斡爾草原給你兄長報仇了嗎?」
睢子居然還有心情舉起酒囊沖她致意:「彼此彼此,你我其實是一種人,為了最好的結果,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葉初雪低頭撫著自己的肚子:「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孩子你肯定是不要了,帶我去見秦王也肯定行不通,那就只有一條路可走,拿我去與晉王做交換。」
睢子好奇起來:「為什麼去見秦王就行不通?」
「他雖然想要除掉我,卻總不能不顧晉王的骨肉。如果留著我,瞞不住晉王,反倒會鬧得兄弟反目。他那樣的人肯定不會給自己留下這樣的隱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會否認和你的一切交易,一旦你帶著我出現在他的面前,就會被他下手滅口。」
葉初雪說的正是睢子心中糾結矛盾的地方。他借著月色細細打量她的神色,突然好奇起來:「你到底是怎麼猜到是他的?」
葉初雪卻不回答,抬頭望著那一輪明月,幽幽嘆了口氣:「就快中秋節了。你知道去年中秋節發生了什麼事嗎?」
「去年的中秋節?」睢子搖了搖頭,似乎對這個問題十分迷惑,「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呢,怎麼會知道。」
葉初雪也並不期待他的回答,換了個姿勢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將發酸的腰背抵在樹幹上輕輕按壓:「去年的中秋,我死了。」
睢子微微一愣,隨即笑起來:「可你現在又活了,是不是遇見活神仙了?」
「我遇見了晉王。」她說起平宗的時候,眼神變得溫柔似水;低頭撫著自己腹部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是柔情。
睢子看得一呆,站起來走到她身後,兩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阻止她因意外而產生的抗拒:「別動,我幫你捏捏。」他手掌巨大,把她的肩頭握在手中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捏碎她的骨頭一般,然而他掌心的熱力卻令葉初雪很快放棄了抗拒。
「我也見過孕婦的。我姐姐懷孩子時就總是喜歡讓我幫她揉肩膀。」他的動作輕柔和緩,並不帶侵略性,將她幾個月來在山中跋涉精神緊張積聚的酸痛都釋放了出來。葉初雪不由自主地深深呼吸,忽然一聲低吟從口中溢出,倒令她自己驚了一下,立即正襟危坐,不敢再放鬆。
睢子察覺到手下肌肉再度僵硬起來,也不去戳破,只是問:「你剛才說一年前的中秋你死了,然後遇見晉王又活了?」
「說得倒像他是絕世神醫一樣。」葉初雪失笑,繼而正容道,「這一死一活之間,我見過了太多的風浪起伏。你不是問我怎麼猜到是秦王讓你帶我去見他的嗎?就因為晉王讓我活了過來呀。」
睢子仔細想了想,搖頭:「我倒沒想明白,這裡面是什麼樣的關係。」
「我是敵人。晉王卻不將我當作敵人,在秦王眼中只怕我會成為他前行的障礙。」她說到這裡突然回頭看著他,「當初第一次在馬車裡,就是他讓你將我帶走的吧?」
睢子笑了笑,不吭聲。
葉初雪繼續說:「後來我想了很久,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你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去?然後有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麼了?」
葉初雪抬起頭來,仰面向著他,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你是從哪兒來的。」她也無心與睢子猜謎,爽快地說:「本來護送我的都是晉王親自挑選的賀布鐵衛,一個外族人如何能夠插得進手去?直到你告訴我你是步六狐人之前,我都以為你是賀布人,這個誤會讓我想錯了方向,一直以為當初你要帶我走是晉王的哪個敵人收買了你。」
「後來你知道我是步六狐人反倒想明白了?」
「是。賀布鐵衛是從賀布子弟中千挑萬選出來的精銳中的精銳,怎麼可能會有外族人混進去?」葉初雪說到這裡稍微頓了一頓,想起當時在阿斡爾草原,聽見睢子說破自己身份的時候,她心中無數個疑團一瞬間就融會貫通了,「只有一個人才能做到讓你混進賀布鐵衛。」
他們倆都明白她說的是誰。當時平衍受命招募賀布子弟,他是唯一有權力、有機會將睢子塞進賀布鐵衛的人。「只是還有一點我沒想明白……」葉初雪深蹙眉頭,低頭凝思。
「哪一點,說不定我可以幫你解惑。」
她卻搖頭:「不必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總有一天答案會自己浮出來。」葉初雪嘆了口氣:「當時龍城還沒有陷落,也沒有後面發生的那麼多事,他大概未必想要我性命,他讓你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去?」
「他只說讓我將你送到一個約定好的地方,自然有人接應。後來情況有變,我就先撤走了。後面會發生什麼事,我也不知道。」
「我的第二個疑問就是,你手下這幾千人這麼長時間究竟藏在了什麼地方?」
「你猜出來沒有?」他故意問。
葉初雪笑了:「沒猜出來的話,我也不會拿出來說了。你那些手下雖然都說步六狐話,但漢語卻也都十分流利。」他見睢子眼中露出沮喪的神色,不禁一笑:「我知道你嚴令不許他們與我太過接近,但總有那麼一兩回會露出馬腳來。你的這些手下都是步六狐人無疑,但大概都是在京畿一帶生活了很久的。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你們很早就到了龍城,成為秦王的部曲,一直在為他效命。」
睢子深深地吐了口氣:「你還真敢猜。在晉王的眼皮子底下,秦王有這麼一支部曲,會沒有人知道?」
「說不定晉王知道,只是不知道你們跟昆萊的關係?」葉初雪也沒有想太清楚這裡面的聯繫,但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於是問道,「所以我好奇的是,為什麼好好的雲山你不待著,卻要帶了那麼多人離鄉別土,到龍城去?」
睢子輕笑了一聲,像是覺得她的問題十分可笑:「我們步六狐人跟你們漢人不一樣,我們不在乎鄉土,不在乎遠遊。以前我們沒有被趕進大山之前,也跟丁零人、柔然人、烏桓人一樣,在草原上放牧,逐水草而居,哪裡在乎什麼地方是家鄉。」
「可是你們的歌,和丁零人的歌一樣,唱的都是鄉愁。」葉初雪幽幽地接著他的話說,在他愣住的時候回過頭來,沉靜地盯住他的面孔,目光深沉,似乎能夠看透他全部的偽裝,「步六狐人跟丁零人一樣,都眷戀故鄉。否則你的手下不會安心跟著你在大山中跋涉,龍城多舒服啊,有什麼必要回來?他們跟你一樣,在這山中心安理得,如魚得水。你們都喜歡回家的感覺,為什麼不回來?」她語聲輕柔和緩,問出的問題卻如箭一樣令睢子無法躲閃:「是因為你們回不來,昆萊不讓你們回來。」
她甚至不是在問話,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睢子狼狽的眼神證實了她的猜測。
「為什麼?」她輕聲問。
睢子突然惱怒起來:「你到底要不要我給你揉肩?動來動去的我怎麼揉?」
葉初雪索性站起來與他對視:「昆萊將你逐出了漠北,所以阿斡爾草原沒人知道他還有你這樣一個兄弟。你回來真的是為了給他報仇嗎?」
「關你什麼事?!」睢子蠻橫起來不講理得很,見她不肯退讓,一下子跳起來,叉著腰兇巴巴瞪著她,「你問那麼多幹什麼?不是我在問你嗎?不為給他報仇,我抓你做什麼?」
葉初雪卻絲毫不為所動,仰頭迎向他的目光,唇邊帶著微笑,像是在看著一個被人拆穿了小把戲的孩子發脾氣:「我肚子裡是晉王的孩子,你若不是為了給你兄長報仇,就送我去見晉王。我可以保證晉王不會殺你,甚至會讓你帶著手下這些人歸順,給你封官賜爵,總好過如今做人部曲,名不正,言不順。」
睢子的火氣漸漸平息了下去,心中盈滿疑惑:「你兜了這麼大的圈子,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句話?」
葉初雪倒是坦然地一笑:「這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睢子哼了一聲,「上次你還說要讓我跟晉王交換饒我不死,今日就變成了要封官賜爵?」
這話雖然全是質疑,但在葉初雪聽來,卻不啻為一線曙光。她面上不動聲色,聲音卻不由自主地明朗了起來:「因為你與昆萊的關係啊。若你只是昆萊的兄弟,只怕晉王會將你當作步六狐的漏網之魚,斬草除根,根絕後患才是他的首選。但如果你與昆萊早就反目,那麼在晉王看來,你則會是一個可用之才,晉王念在你護我周全之功,定然不會委屈你。」
睢子像是動心了,追問道:「只要我跟兄長撇清關係,晉王就會不計前嫌?」
「本來也沒有什麼前嫌,一切都可以說成是誤會。」葉初雪循循善誘,火光映入她的雙目中。
睢子點了點頭,似乎是在思考權衡。葉初雪知道這個時候要容他細思,便也不去打擾他,起身走到火邊,見木柴已經燒盡,火苗變得微弱,便撿起幾根樹枝扔進火堆里去。
鳳都的天氣應該還是暑熱難當,龍城會涼快些,但是在這裡已經寒意逼人了。葉初雪心中惆悵,她剛剛度過了一個生命中最漫長的冬天,好像還沒有完全緩過勁兒來,一轉眼夏天就已經逝去了。她只希望在入冬之前,能夠回到平宗的身邊。今日突如其來的胎動讓她心中僅存的那一絲孤勇煙消雲散。她此時此刻,只想將腹中胎兒所帶來的全部感動與平宗分享。為了能回到他的身邊,她必須要採取行動。
樹枝在火堆中爆出噼啪的聲音,火星四下里飛散,火光將身上的鐵鏈映得通紅。
葉初雪看著鏈子,心中一動,總有種不那麼確實的不安縈繞不去。但她來不及細想,就突然聽見睢子在身後問:「你有兄弟姐妹嗎?」
「我?」她轉頭看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問這樣的問題,「有一個妹妹。」
「你跟她親厚嗎?」
葉初雪的心漸漸沉了下去,明白那不安從何而來。然而事已至此,卻已經無法挽回了,她只能回答:「算不得親厚。」
「那麼如果有人殺了你,她會不會為你報仇?」
葉初雪苦笑,這問題居然她自己也拿不準:「我不知道。她大概恨不得這世間根本不存在我這樣一個人吧。」
「那麼如果有人殺了她呢?你會為她報仇嗎?」
葉初雪在心中嘆息,看著他靜靜地回答:「會。無論如何我都會為她復仇。」
睢子笑了笑,只是說:「回去休息吧。」
她卻不甘心,還想再挽回:「你跟他不一樣,你自己說的。」
「即便不是為了他,我身上還背著步六狐部上萬口被全滅的仇,怎麼可能接受晉王封官賜爵?你把我睢子當作什麼人了?」
寒意慢慢爬滿葉初雪的後背,她突然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睢子。無論心機還是城府,他都不像一個異族人。也許也是她自己跟草原人打交道太久了,太過懈怠,才落到了這樣的陷阱里。
「你打算怎麼做?」她輕聲問。
「既然孩子不是我兄長的,那就容易得多了。」睢子向前走了兩步,雙手抱胸,高大的身材給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我不要晉王的官爵,也不需要他饒我性命。我只要讓他知道你在什麼地方,然後等他自投羅網就好了。」
葉初雪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做到面不改色地點頭:「我知道了。算你狠。」她說完便轉身向帳篷走去,只有在轉身背對他的時候,才敢放任自己深深吸氣以平復心口的巨震。
「葉初雪!」他突然叫她,等她回過頭看著自己,才說,「還有一個選擇。你嫁給我,我跟晉王的債就一筆勾銷。」
他以為他的話至少會激起她的怒氣,會讓她失去平靜和自製。然而沒有,葉初雪只是靜靜看著他,說:「你不能叫我葉初雪,這個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這個意外的回答讓睢子感到無比好奇:「那我該叫你什麼?」
「殿下。」她高傲地抬起頭,白髮在身後微微揚起,如同月光在她腦後織出來的聖光,「你要叫我王妃殿下。」
說完,她再不理睬他驚詫的模樣,轉身進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