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黑雲壓城

  這種老式的拖拉機是用柴油的，動力雖然強，可是速度很慢，柴油燃燒不充分，時時刻刻都在往外面排滾滾的黑煙。特別是在上坡的時候，能嗆得人直流眼淚。

  「老根叔，這麼多年了，怎麼不換一輛新車啊？」據我所知，這種拖拉機在早幾年的時候就被淘汰了，速度又慢，污染又大，很多城區都不讓進。

  老根叔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一臉的憨厚，「哎，這車子跟了我好多年了，有感情了。」

  拖拉機顛顛簸簸、搖搖晃晃地往村子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我跟老根叔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大部分都是家長里短的，也知道村子裡這幾年變化挺大的。很多年輕人都出去打拼闖蕩了，村子裡現在就剩下一些老弱婦孺。

  出了城鎮，眼前的景致忽然一變，一邊是連綿起伏的群山，一邊是低矮的樓房和老舊的馬路，有一種回到了小時候的感覺。

  走了一會兒，我發現老根叔走的路，跟我的記憶好像有點偏差。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村應該是在一座山的山腳下的。可是，老根叔現在走的方向分明是要上山的樣子。

  我連忙問老根叔，「叔，這不是去村裡的路啊。」拖拉機的聲音震耳欲聾，不自覺地就提高了聲音。

  老根叔依舊是不急不緩地說，「你好多年沒回來了，不知道，幾年前政府出資給我們修了新公路了，現在到鎮上方便多了。」

  我雖然心裡的疑慮越來越大，卻也沒有再說什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也確實聽表姑說過，村里現在修了路，進出方便許多了。可是就算修路，又怎麼會修到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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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半山腰的時候，拖拉機突然「突突突」地停了下來。老根叔捂著肚子，面露尷尬地對我說，「山子，你在這等一下，叔去方便一下，馬上就來。」

  說完，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跳下了車，鑽進了旁邊的樹林裡。這種深山的樹木非常茂盛，林間的草也有一人高。人一旦鑽進去，沒一會兒就看不到人影了。

  我在車上坐立難安，我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老根叔回來。周圍是死死一般的寂靜，山野間有不知名的鳥叫聲傳來，仔細聽，似乎在叫著「謝廣坤……謝廣坤……」

  我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如我預料的沒有信號，時間顯示的是下午兩點二十分。

  我抬頭看了一下天，天邊烏雲滾滾，有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明明中午還是艷陽高照的。

  我漸漸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了，我走下車，朝著老根叔消失的地方大聲地喊，「老根叔…老根叔…」

  「叔……叔……」

  回應我的，只有深山林間的空洞回音，驚起了棲息在樹上的鳥。天邊開始響起滾滾的雷聲，一場暴雨馬上就要來臨。

  老根叔的拖拉機雖然有個車頂，但是四面透風，根本擋不住這樣的暴雨。

  我走回到拖拉機旁邊，拿起搖杆，學著老根叔的樣子去發動車子。可是搖了老半天，只能聽見「噗噗噗」的聲音，根本發動不起來，我只好作罷。

  山間吹起了風，溫度也漸漸地下降，我穿上唯一帶著的一件薄外套，還是覺得有點冷。

  我又等了將近半個小時，老根叔還是沒有回來。我背上隨身的背包，決定往山下走看看。上來的路上我已經看過了，山腳下是有幾戶人家的，也有人活動的跡象。

  按照拖拉機上坡的速度，和我們現在在的位置，最多走一個小時，我就能走到山下。

  天越來越黑，幸好山路就一條，沒有岔路，不然保不准就會走錯。

  雖說下山比上山要輕鬆一些，漸漸地，我越走越覺得不對勁，我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四點多了。也就是說，我差不多已經走了一個半小時了。

  可是，我連那幾戶人家的影子都沒有看到，似乎一直還是在半山腰轉悠，這太不符合常理了。照我這麼走，連鎮上都走到了，不至於連這個山都還沒有出去。

  我此時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完全沒了方向，周圍的景色都是一模一樣，全都籠罩在黑暗裡，只能看到一個山的輪廓。

  手電筒的光線也開始變弱，從明亮的白光，弱成了昏黃的黃光，已經是電量不足了。

  眼看著前路已經走不出去了，我想了一下，是不是要再往回走，走到我們停車的地方，說不定老根叔已經回來了，正在等我。

  我知道這想法有點自欺欺人，但是，我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好又回頭走。

  剛往回走了不到十分鐘，天上就開始下雨，風也越來越大。夏天的雷陣雨跟春天的綿綿細雨不一樣，一下，就是黃豆大的雨點。

  我正準備拔腿跑地，看到路邊的山澗里出現了一座房子，紅磚的屋頂，不用猜就知道應該是一座破廟。

  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連臉上的肌肉都不自覺地抽了一下。身上冰涼，並不僅僅是因為這山間的風雨。

  我十分鐘前才從這兒路過，我剛剛怎麼沒看到有廟？

  從小到大的經驗告訴我，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是，這會兒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的餘地了，要是回到我們停拖拉機的位置，按照我之前走的時間，起碼要走一個多小時。

  雨已經開始下了，估計還沒到地方，我可能就要凍死在這深山裡。

  權衡了一下，我決定還是去這間破廟裡暫時避避雨。南方這種夏天的雷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要雨一停，我立馬就走。

  穿過雜草叢生的小路，映入眼帘的這座破廟比我想像中的還要破爛，只有一個一進的門洞，進去就是主殿，只是神台上已經空空如也，一旁是廢棄的蠟燭架。

  沒有神像，也不知道這是供奉的哪路神仙。

  南方多雨，特別是在深山山澗里，廟裡面昏暗潮濕牆皮早已脫落，牆上也是凹凸不平的。

  黃色的經幡破破爛爛地掉了一地，房梁處的一塊牆面已經有一個大窟窿。主殿看上去已經搖搖欲墜的了，已經經不住幾次的風吹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