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原生家庭
2024-06-12 00:15:41
作者: 喪野
三個人聊了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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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的雪,整座城市被覆上一片銀裝。窗外照射進一縷金光來,窗邊的冰雪慢慢被消融。
兩名警察同志來值班時,推門見到三人有說有笑,既警惕又鬆懈,程伯初說:「沒事,是對面病房的,也是朋友。」
程伯初還在被著重保護的階段,雖然有些過度緊張,但也合情合理。
穀雨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早上7點半了。他說:「我們該回去了。」
程伯初躺在病床上,說:「等我好了,再請你們吃飯。」
黎棠說:「等你好了,你先好好陪陪宇文吧。」
說完,兩人走到對面病房內。
楊小鳴已經出門準備早餐了,而谷涆長還在睡覺。他的鼻息很沉穩,看來睡得很好。
穀雨低聲問:「要不要回家休息?」
黎棠搖頭:「不累。」
今天周末,穀雨沒有工作安排,兩人決定今天就在醫院待著。
黎棠躡手躡腳找來了電視遙控器,翻找電影看。穀雨坐在沙發上,靠著黎棠,沒一會兒的功夫,他就睡著了。
黎棠一直保持著姿勢不敢亂動,生怕把穀雨吵醒。
走廊外,越來越吵鬧,大家紛紛甦醒過來。
楊小鳴覓食回來,看到黎棠的黑眼圈,被嚇得一哆嗦,而後又見到正在睡覺的穀雨,降低了腳步聲。
谷涆長醒來後,躺在床上沒有發出動靜。
楊小鳴伺候他起來洗漱,聲響並沒有將穀雨吵醒,他睡得很沉。
谷涆長洗漱完,坐在病床上吃早餐吃藥,眼睛時不時往沙發上的兩人瞥去,露出幸福的笑容。
楊小鳴將谷涆長伺候好後,再次出去覓食。
之後,等他回來,病房裡就變成了三個人一起吃著早餐,一起看著沒有一點聲音的電影。
穀雨緊閉著雙眼,臉上帶著一絲滿足和安靜。
電影播放結束,黎棠稍微動了一下身子,細微的動作就將穀雨吵醒,他的身體還處於慵懶狀態,呢喃著:「幾點了?」
「十點二十。」
穀雨坐直了身子,活動了一下筋骨,縱目四望。窗外的陽光很刺眼,打在地板上,慢慢往屋裡移動。
谷涆長問道:「昨晚沒有回去嗎?」
穀雨說:「沒有。」
黎棠接著說:「到對面病房聊天去了。」
楊小鳴挪動凳子,坐在黎棠的面前,八卦問道:「你去對面幹什麼?」
黎棠側面看向楊小鳴,饒有興致地笑著:「當然是去聽警察先生和律師小姐的故事。」
楊小鳴眼底流露著期待:「跟我講講,我想聽。」
黎棠伸手,說:「十塊錢。」
楊小鳴抬眼,跟穀雨抱怨:「小谷先生,你這太太也太有生意頭腦了,現在都打起說書先生的職業來了。」
穀雨摸了摸黎棠的腦袋,笑盈盈。
黎棠說:「說書先生靠的是嘴皮子,十塊錢買杯飲料不過分吧?」
谷涆長躺在床上,嘴角噙著和藹寬心的笑容,他扭頭望著窗外,不禁小聲地感嘆:「今天的陽光真好。」
黎棠和楊小鳴兩人拌著嘴,兩人年齡相仿,楊小鳴自然與黎棠開得更多玩笑。黎棠就更不用說了,她與誰,都能玩笑下去。
穀雨走到窗前,望向外面,雪融化地差不多了,只剩下草叢裡一點白花花的冰碴子。
谷涆長提議:「帶我到外面曬曬太陽吧。」
穀雨回頭,看了一眼谷涆長,說:「外面挺冷的,得穿件厚衣服。」
黎棠和楊小鳴同時暫時拌嘴,楊小鳴給谷涆長拿來衣服換上,最後還為他套上一件厚厚的羽絨外套,帽子也換上一頂帶毛的。
谷涆長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單薄,瘦得面部凹陷。幾件厚衣服,就將他裹得嚴嚴實實。
出門前,穀雨讓楊小鳴待著休息,有他和黎棠在,沒什麼問題。
一家三口出門曬太陽,谷涆長臉上的笑意遮擋不住,他逢人就說身後的是他的兒子兒媳。
對面病房又來了一波穿白色制服的警察,幾名階位低一些的警察,坐在門口守候著。他們犀利的眼神,把黎棠看得不自在。
程伯初不同,他的眼神里沒有這麼兇狠的目光,這會兒,黎棠倒是好奇程伯初到底是什麼職位。
他不是單純的緝毒警察,也不是普通的民警,黎棠後悔,凌晨那麼長的時間,竟然忘記問他是什麼身份了。
住院部大樓的兩部客梯,永遠擠滿人,總是需要等待很久,才能等到稍微空的位置。
等了幾分鐘,電梯才在21樓停。
住院部大院的花壇里,只剩下一部分的草地坯還在頑強生長。所有樹木都已變得光禿禿的,樹梢上稍微掛了一點白色的雪花。
太陽照在臉上,許久才感受到溫熱。北風吹拂,就被皮膚吸食般停留在肌膚上,冰涼涼的。
谷涆長靠在輪椅上,仰頭望著藍天白雲,他緩緩閉上眼睛,感受著人間的氣息。
穀雨和黎棠兩人坐在石凳上,三人圍在一起。
谷涆長說:「小時候,一到冬季,我的母親就很喜歡曬太陽。」
黎棠說:「我的爺爺奶奶也是,還要曬被子,曬枕頭,晚上睡覺的時候會格外舒服。」
谷涆長笑道:「年紀輕輕,怎麼經驗老道?」
黎棠說:「7歲之前,我是跟爺爺奶奶生活的,我媽不太待見我,就把我扔在鄉下了。」
谷涆長問:「為什麼?」
黎棠說:「因為我是個女的,我爸媽比較重男輕女。」
谷涆長說:「看不出來。」
黎棠低頭苦笑,沒有說話。
穀雨抬頭,摸了摸她的後腦勺,靜聲地安慰她。
谷涆長望著他的小動作,含蓄又遮掩,他想起過去:「以前,我的父母很相愛,比起我這個長子,他們更愛妹妹。從小就教育我,要保護妹妹,給妹妹做榜樣。」
谷涆長將手藏在毛毯下,毛毯將他的整條腿蓋住,一個角掉落在地上。他說:「我們一家四口,以前過得非常幸福。」
穀雨認真地聽著。
黎棠問:「這位姑姑跟您差幾歲?」
谷涆長說:「2歲。」他的嘴角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我妹妹很調皮,比你還調皮。」
黎棠假裝不滿:「我明明很乖的。」
谷涆長笑了一聲:「我和父母都很寵她。小時候的她,雖然調皮,但是很乖,很聽話。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我們都可以摘給她。」
陽光照在谷涆長的臉上,他的眼眸里流露著寵溺:「她很愛跟我搶食,母親多給我兩顆餃子,她也要一樣多,結果吃不下,一邊乾嘔一邊吞咽。」他說:「她還很愛跟我搶雞腿。」
黎棠淺笑:「我跟黎輝也愛搶雞腿吃。」
谷涆長大笑,說:「看出來了,你不少欺負你的弟弟。」
黎棠蹙眉:「他就跟個小孩似的,得管,不管不行。」
谷涆長說:「我們家從來不管,任由她來。只要她不做犯法的事情,不要在外面學壞了,就沒關係。」
黎棠泄氣:「我感覺我弟弟已經學壞了,我懷疑他進工作室就是為了追助理的。」
谷涆長大驚,之後又大笑道:「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穀雨沉默了片刻,緩緩問道:「後來呢?」
谷涆長避開了穀雨的眼神,他垂眸望向腿上的毯子,又將帽子拉扯,蓋住自己的眉毛。他輕吸一口氣,說:「我們家的幸福生活,一直維持到妹妹上大學。」
黎棠問:「她大學的時候學壞了嗎?」
谷涆長將毛毯往上拉了拉,輕輕拍打染上灰塵的一角,他說:「寵壞了,她上大學之後,離開了家,就變得任性了。」他瞄了一眼穀雨,開玩笑地說:「你別怪我一直這麼愛管你,都是教訓,怕你走了她的路。」
黎棠問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谷涆長的眼神忽然變得黯淡無光:「她上大學期間,認識一個男人,被那個男人三言兩句就騙走了。為了她所謂的愛情,拋棄了父母兄長,拋棄了這個家。」
「她是遇到渣男了嗎?」黎棠注視著谷涆長的表情,懊悔、悲傷、痛苦,各種情緒在他的臉上一同湧現。
谷涆長調整了情緒,語調平緩:「那個男人有家室,說跟自己的妻子不合,會離婚,正式跟她在一起。」
黎棠破口大罵:「以前的人那麼單純,居然也有敗類。」
「任何一個時代都有。」谷涆長目光微微一動,頓了一頓:「我的父母知道這件事情後,開始嚴厲管教,可她已經像脫韁的野馬,拉不回來。」
「那個男人後來有為了她離婚嗎?」
谷涆長搖頭,說:「她離家出走,跟那個人走了,再也找不回來了。沒多久後,我的父母,因為妹妹這一鬧,雙雙心碎抑鬱,最後接連去世。」
如斷裂的琴弦,陣陣哀傷旋律縈繞在冷空氣中。
黎棠問:「姑姑呢?沒有回來嗎?」
「她也過得不好,之後也不在了。」谷涆長低聲重複著:「以前的妹妹不在了。」
一片死寂,任由周圍紛紛擾擾,三人沉浸在過去的悲痛里。
黎棠好奇問道:「那您為什麼不結婚?」
谷涆長眼裡的哀傷,忽然變得冷冽,嘴角浮現出一抹自我嘲諷的笑意:「好好的一家四口,一夜之間變得面目全非,只剩下自己苟活著,怎麼敢讓別人家的好姑娘來蹚這渾水。」
「原生家庭和自己選擇的家庭,是不一樣的。」黎棠說:「我的原生家庭腐爛不堪,別人也以為是幸福的四口之家。」
她偷偷瞥了穀雨一眼,神色無比慌張。
穀雨主動問道:「您當年為什麼要收養我?」
谷涆長明顯一愣,被問住了。思考幾秒後,他笑著說:「當然是為了此刻,有人為我養老,給我送終。」他欣慰地笑著,對黎棠說:「還給我娶了一位非常棒的兒媳婦,幫我組建了一個幸福的小家庭。」
黎棠身子往後一仰,眼睛微微眯起,對比谷涆長和穀雨的模樣,這一發現讓她欣喜:「乍一看,你們倆還挺像的。怪不得總有人說在一起生活久了,夫妻兩人的長相會變得一樣。」
谷涆長大笑,問道:「那你覺得,以後你們倆長得一樣,是好事還是壞事?」
黎棠挽著穀雨的胳膊,依偎著,開心若狂:「當然是好事,您兒子跟您一樣這麼帥,我簡直是撿到寶了。」
谷涆長被黎棠哄得很開心,眼裡滿是幸福的光芒。
黎棠捂著嘴巴偷偷問谷涆長:「他身上的傷,是被領養前就有的嗎?」
谷涆長沒有回答,他一隻手抓起黎棠的手,另一隻手抓著穀雨的手。他一雙皮包骨的手掌,將兩人的手緊緊包在掌心中,微微哽咽道:「沒能讓他完美無瑕,希望你不要怪我。」
穀雨聽出了言外之意,問道:「是什麼原因導致的?」
谷涆長勉強一笑:「以後你會知道的。」
話音剛落,穀雨張了張嘴,話未說出來,就被谷涆長搶先一步開口,他問黎棠:「你中午想吃什麼?爸,請你。」
正午的陽光越來越猛烈,草叢上的冰碴子已經被融化。陽光曬在身上,舒服極了。
谷涆長的雙手和穀雨的手一樣光滑、細膩,他將手藏在毛毯下,面向著太陽。
黎棠說:「想偷喝你的湯,每次看你喝湯,我感覺很好喝。」
谷涆長說:「中午叫小楊多準備一份。」
黎棠搖頭,說:「搶來的食物更美味。」
冬日的陽光,溫暖而柔和。喚醒了沉睡的萬物,告誡著生命力的偉大和堅韌。
一切都將甦醒,在春天來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