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加蘭他敏
2024-06-12 00:13:14
作者: 喪野
凌晨3點16分,穀雨走進一家24小時便利店。
門口的感應器響起了「歡迎光臨」,聲音吵醒了正趴在收銀台前睡覺的女店員,她稍微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視線慢慢變得清晰,她看著穀雨徑直走向酒水區。
穀雨穿著一雙人字拖,上身穿白色T恤,下身著一件粉紅色的沙灘褲。
臉上濃密的絡腮鬍看起來有好幾天沒有颳了,活像一把用鬃毛串成的板刷。紮起的武士頭髮型,額頭前的碎發被海風吹得凌亂,兩簇髮絲遮擋住眉毛,眼角那道明顯的疤,讓他看起來似乎不怎麼好惹。
他從冰櫃裡拿出4罐啤酒,結帳時,女店員拿著掃碼槍問他:「一共24塊錢,支付寶還是微信?」
穀雨抬頭和女店員對視了兩眼,剛從口袋裡掏出的黑色牛皮錢包在手上開開又合合,女店員看著他手中的錢包,說:「24塊。」
穀雨從錢包里掏出一張一百塊,放在收銀台上。
女店員看著耀眼的紅色,朝倉庫的方向看去,苦惱地喊來同事:「喂,王哥,我不會收現金,出來幫我一下。」
間隙,穀雨抬頭定定地望著煙架上那張泛黃的老照片——年輕小伙和老人站在店門口的合影。老人滿頭白髮,山羊鬍子般的白色鬍鬚,他笑得很開心。身旁站著的年輕小伙衝著鏡頭擺著搞怪的表情。
王思禮從倉庫走出來,抱著一箱飲料,他盯著穀雨的背影,雙眼遲遲無法移走。越是端詳,越像是舊熟人。他走近了一看:「明哥?」
穀雨回頭看了王思禮一眼,沖他點頭示意。王思禮變得黝黑極了,整個人變得很乾練,也變成熟了些。
王思禮大步向前,把手中的一箱飲料放在收銀台上,他一隻手臂靠在飲料箱子上面,咧著嘴笑著說:「還真是你啊,什麼時候上島來的?」
穀雨直勾勾盯著照片看,思緒萬千,他回答道:「早上。」
「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王思禮順著穀雨眼神的方向看去,也看一眼照片。
那張照片,是5年前,王思禮和他的爺爺站在便利店門口拍的。他回頭,看著穀雨,問他:「你已經很多年沒上島了,最近好嗎?」
「嗯,還行。」
王思禮又問了一遍:「怎麼不提前跟我講一聲?」
他說:「最近島上遊客很多,店裡太忙了走不開,這幾天實在抽不出時間去幫你打理房子。你那房子應該沒有太多雜草吧?」
東來島坐落在東方的海中央,有著上帝眼淚之稱,像是一座蔥蔥鬱郁的小山丘被遺忘在大海中。由於交通不便利,上島的唯一方式只有輪渡。因此除了旅遊團帶隊上島,鮮少有人願意來。
穀雨在島上買了一座房子,由於工作太忙,很少有時間上島。王思禮是他在島上唯一的朋友,他便把照料房子的事務全權交給王思禮。
穀雨轉頭,看著王思禮,淺笑著說:「沒什麼雜草,被你照料得挺好的,辛苦你了。」
王思禮聽著很開心,撓撓頭,笑著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女店員拿著紙幣安靜地聽著他們兩聊天,不料與穀雨對視了兩眼,被看得不自在,立馬低下頭來看電腦屏幕。
王思禮才反應過來,他奪過女店員手中的紙幣,把錢塞回到穀雨的手中,說:「都是自家人。」他又笑著跟女店員說:「記住這張帥臉蛋,這張臉就是V-V-VIP卡,不用收錢。」
穀雨又將紙幣放在桌面上,輕聲說:「一碼歸一碼。」
「明哥,你這樣,我……」王思禮看著穀雨不容反駁的神情,欲言又止,只好作罷。緊接著,他走進收銀台手把手教女店員操作,抬頭向穀雨說:「這是新同事,今天第一天上班,還不太熟。」
「生意怎麼樣?」穀雨問。
「還不錯,最近島上節日多,來了很多旅遊團。就是忙不過來,招了這麼個小姑娘來幫忙。」
穀雨沒說話,拿起一罐啤酒,掰開拉環,一口氣喝下半罐。啤酒中的二氧化碳在胃裡迅速釋放,氣體逐漸增加,他一隻手捂著嘴,輕輕打了個嗝,滿是小麥芽發酵的味道。
「找您76塊。」
女店員遞過來紙幣,穀雨放下手中的啤酒,接過錢,將錢疊放整齊,塞進錢包里。
王思禮拿來一個塑膠袋子,把剩下的三瓶啤酒裝好。
「謝謝。」
「這次準備待多久?」王思禮雙手撐著收銀台的大理石桌面,打著哈氣,沒兩秒的功夫,女店員也跟著打了個哈氣。
穀雨開口說:「十天半個月吧。」
話音剛落,穀雨的口袋裡傳來手機訊息的聲音。他掏出手機的那一刻,女店員整個人愣住了,她看著還沒有穀雨半個巴掌大小的老式諾基亞滑蓋手機,她的眼神里充滿了不可置信。
王思禮注意到女店員有些冒犯的舉止神情,指著剛拿出來的一箱飲料,又指著飲料區的貨架:「把這箱水拆了,擺上去。」
女店員吃力地將那一箱飲料抱起,慢慢地走向飲料區,她一步三回頭,瘋狂地打量著穀雨。她怎麼也想不通,現在這個社會為什麼還會有年輕人拿著這種老式手機。
「你這次上島剛剛好,過幾天,有篝火晚會,就在海濱棧道的海灘上。」王思禮指著門外不遠處漆黑的海灘,他說:「以前篝火晚會是為了感謝海神賜福島民,一般會有巫師做法,現在不流行這些了,就演變成了島民載歌載舞的節日。」
「今年來旅遊的人比往年多了不少,指定很熱鬧。」
穀雨輕輕「哦」了一聲,關掉手機,放進口袋裡。他轉頭透過玻璃門往外望去,海灘上漆黑一片,路邊的椰子樹葉被海風吹得擺動起來。
他高大的身影映在玻璃上,顯得很疲倦。
已經整整三十幾個小時沒有闔眼了。
王思禮說:「還有長桌宴,都是這幾天,島上居民自發做特色美食,都在這片海灘上,到時候記得參加,很熱鬧的。」
「那看來這次來得真是時候。」
穀雨站在他的面前,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安靜地聽他說話,偶爾和他聊上幾句。
兩人雖然接觸不多,但是穀雨知道王思禮是個心地不壞的人。
王思禮又朝他介紹著:「最近島上來了一批很不錯的帝王蟹,要不要嘗嘗?」
「老規矩,幫我挑只好的,送我那去。」
王思禮比了個「OK」的手勢。
「走啦。」
穀雨走出便利店,站在門口吹著海風,眺望著遠處無邊無際的深淵,一口氣將手裡的半罐啤酒喝進肚子裡。他轉頭看著旁邊那輛粉紅色的摩托車,再低頭看著自己的褲子,一抹愜意的笑一閃而過。
片刻後,他朝沙灘上走去。
他愜意地哼著小曲,慢步踩在細軟的白沙上,海風嗚嗚作響,稍稍深呼吸一口氣,一股濃郁的海鹽味道就在鼻尖逗留。
沒一會兒,他手中的啤酒一一喝光。他四處眺望,尋找著垃圾桶。走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一個白色的垃圾桶孤獨地矗立在空曠的沙灘上。他走過去一看,桶里只有些許飲料瓶,穀雨隨手將手上的袋子往裡一丟,繼續在沙灘上漫無目的地溜達。
他踩著浪花線走,冰冷的海水浸濕了他的小腿。一陣大風襲來,泛起更高的波濤,拖鞋裡的泥沙來來又去去。他伸著懶腰,困意侵襲了思緒,打了一個哈欠。
黑暗中的輪船發出渾厚雄壯的汽笛聲,低沉而有力,仿佛是海上的怒潮翻滾而來。
穀雨抬頭,看到不遠處的一灘黑物,一陣驚悸,身上的毛髮冰冷地直立起來。他走過去一看,滿地的白色藥罐,從一個紅色的包包里掉出來,沙面上還有幾顆融化一半的白色藥丸。
女人披頭散髮躺在浪花中,身子蜷縮在一襲黑色的長裙里。
穀雨蹲下,輕輕搖晃女人的的身子,冰冷的肌膚使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喂,醒醒。」
他喊了幾聲,女人沒有應答,他又用手指放在女人的鼻子底下探氣息,呼吸很是微弱。
穀雨撿起一個藥瓶子,借著微弱的燈光,只見到「加蘭他敏」四個字。
他趕緊抓起女人的雙腳,往乾涸的沙灘上拖去。
他跪在女人旁邊,為她做人工呼吸,同時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打120,又實時根據醫護人員的口述方式為她進行急救措施。
二十分鐘後,救護車才趕過來。
救護人員抬著擔架趕來,順著穀雨手指的方向,看到地上的一團黑,眾人著實被嚇了一跳。
眾人緩過神來之後才將女人放上擔架,抬進救護車。
看著女人上了救護車,穀雨將女人掉落的東西遞給救護人員。救護人員瞥了他一眼,沒接,扶著車門,對穀雨說:「上去啊。」
「我跟她不認識。」
救護人員甩去一個不耐煩的眼神,穀雨只好乖乖跟著上車,沒再辯解。
坐上車,借著車上的燈光,穀雨才看清女人的模樣。
他端詳著眼前靜靜躺著的女人,一幅平凡普通的臉龐,消瘦的臉頰,骨瘦如柴的身子,化妝品在臉上已經被海水泡花,黑色的睫毛膏黏在皮膚上,嘴唇上的口紅暈染整個下巴。
一名救護人員給女人做基礎檢查,為她帶上氧氣罩。
另外一名救護人員拿著病曆本填寫信息,詢問道:「病人叫什麼名字?」
穀雨看著放在旁邊的紅色包包,抬頭和救護人員四目相對。
他從早上上島到現在,還沒有休息過,睡眠不足讓他頭疼欲裂,反應能力也變慢了不少。
一名救護人員示意穀雨翻找下包包,查詢一下有沒有可靠的信息。
穀雨打開包包一看,裡邊堆放著雜七雜八的紙張。
他將那沓紙拿出來,又在一堆化妝品里翻找。許久之後,才找到夾層里的錢包。打開錢包一看,一張照片盡收眼底,一對青年男女並肩站在大學門前。
穀雨看著照片裡的女生,再看看躺著的女人,對比了一下,沒發現什麼有用的信息。他又從夾層里找證件,整個錢包里塞滿各個銀行的信用卡,就是沒有身份證。穀雨把錢包放在那沓紙上,再次從包里翻找。
把瓶瓶罐罐的化妝品翻來撥去,最後在一盤眼影盒底下發現一個小角,拿起眼影盒翻倒一看,原來是粘在上面了。
穀雨拿著身份證,往眼前一湊,說:「黎棠,26歲,夏城人。」
他再翻翻那沓紙,除了幾張分鏡手繪稿,剩下的都是夏城醫院的檢查單子。穀雨看不懂,他把單子遞給救護人員。
救護人員拿過單子,大概翻看了一下,感慨道:「這麼年輕得這個病,不應該啊?」
另外一名救護人員湊過去看了一眼,說:「現在的年輕人生活作息亂七八糟的,什麼情況都有可能。」
他們聊著天,穀雨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坐在車上搖搖晃晃,就快要睡著。
穀雨跟著忙前忙後,直到天亮,才停下來休息。
一抹橙黃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落在病床上。穀雨走到窗戶前,眺望著遠處湛藍的大海,金光閃閃的海平面,猶如碎金在跳躍,海鷗貼近海面,展翅飛翔。
他站在窗前一會兒,望著窗外的景色,內心的苦惱瞬間煙消雲散。身子動了一下,頭疼的感覺愈加濃烈,穀雨轉身瞥向病床上瘦弱的女人,她正睡得酣暢淋漓,雷打不動。
他猜想著女人半夜倒在浪花里的各種原因:可能是為情所困,吞了大量藥物,走向大海中央,又被浪花打上來。也可能是身患絕症,日子沒了盼頭,想不開,一心尋死。再不者也可能是身體突發某種疾病,倒地不起。
穀雨打量著女人的模樣,並不是什麼驚艷人的長相,普普通通,身材瘦小得好似一隻剛出生就被泡在水裡的小貓咪。
「怪不得總說夏城盛產小土豆呢。」
穀雨的腦子裡突然浮現出助理常常跟他講的這句話。他悠然很好奇,眼前這個女人,過去整整26年都是吃什麼長大的,才能長這么小一隻。
想著想著,頭疼欲裂,接著走到沙發旁,一頭倒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醫護人員進進出出,門外的病人和家屬來來去去,聲音越來越吵鬧。
穀雨又做噩夢,夢裡依舊是一個留著長頭髮的女人。女人兇狠地盯著他,將他逼到牆角,無路可逃。女人面目猙獰的表情讓他不寒而慄。
他猛地睜眼,呼吸急促讓他的胸脯上下大弧度起伏,他望著天花板發呆,盡力控制呼吸的頻率。醫院裡濃烈的酒精味道直撲鼻腔,使他猝不及防地咳嗽了幾聲。
連額頭上也冒出幾滴汗珠,順著耳鬢滑落,最後消失在髮絲中。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錶,中午12點整。
怪不得屋外吵鬧萬分。
午餐時間,探病的家屬紛紛送飯來,一些嘮叨的家長對著不聽話的小孩大吼,一些子女又扯著嗓子對年邁耳朵不好的長輩說話。
讓整個住院部像菜市場一樣。
穀雨放下手臂,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再次睜眼時,一張蒼白的臉出現在他的頭頂,黑色的長髮好像上吊的繩子,落在他的腦袋上。發梢刺撓著他的臉頰,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穀雨驚魂未定,脊背一涼,眼神充滿了恐懼和不安。
兩人四目相對無言。
護士推開門,目光鎖定他們兩人,打破沉默:「3號床,下午可以出院了。」
說完,護士看著他們愣了一會,接著關上房門走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望著護士離去,又轉過頭來繼續四目相對。
緩過神來後,穀雨被盯得不自在,起身坐在沙發上。他揉揉眼睛,看著黎棠,淡淡地問:「醒了?」
黎棠沒有說話,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穀雨。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走了。」穀雨穿上他的人字拖,往門口走去。
黎棠迅速堵在門口,半天卻不知道要說點什麼,只是靜靜地盯著穀雨看。
穀雨低頭,眼前的女人像魔鬼一樣,睜大著眼睛盯著他。黎棠眼睛上那兩排蒼蠅腿似的睫毛一眨一眨,暈妝的眼線,讓她的兩隻眼睛像淤青一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剛遭受一場家暴。
「還有事嗎?」
眼前的女人依舊沒有動靜,穀雨在想,這個女人難道是聾啞人嗎?隨後他用手比劃著名:我要走了。
半響,黎棠才湊出一句話:「我聽得見。」
她的聲音單薄又無力。
「我還以為你……」
黎棠問他:「聽護士說,是你救了我?」
「你昨晚睡在浪花里,我剛好路過,看到了。」
黎棠輕輕「哦」了一聲,像是記起了昨晚斷片前的事情。隨後,她問:「你幫我換的衣服?」
黎棠抓著身上的病號服,一件均碼的藍白紅相間的條紋襯衫,穿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加大大碼,褲腿拖沓在地上,腳丫子髒兮兮的,黑色污垢附著在腳上。
「護士幫你換的。」穀雨一字一句念給她聽,他可不想被誤會,解釋給她聽:「你昨晚整個人都泡在海水裡,衣服全濕了。」
穀雨指著病床的床頭柜上的牛皮紙袋子:「你的衣服都在裡邊。」
順著穀雨看去的方向,那件黑色的長裙沾著不少白色的沙粒,黎棠有些懊惱,那件裙子可是她咬咬牙狠下心來花了半個月工資買的,還沒穿過幾次。
黎棠仍處在宿醉中,腦袋還沒完全清醒:「那……」她仰著頭,穀雨185cm的個子,站在她的面前,一臉痞壞的模樣,讓她忍不住多看幾眼。
由於休息不夠,穀雨的語氣有些不耐煩,問黎棠:「還有什麼事嗎?」
黎棠打開手機,點開二維碼,將手機遞到他的面前:「加個微信吧。」
穀雨盯著二維碼中央的自拍照,又抬頭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他從口袋裡拿出他的諾基亞5300,晃動著手機,跟她說:「沒有微信。」
黎棠語塞,腦袋一片空白,臉上的驚訝表情毫不遮掩。穀雨這麼多年來已經不止一次見到這個表情,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忽然,她指著穀雨的手機,興奮地說:「哇,現在還有人用這款手機嗎?我中學的時候就用這個手機,當年可流行了。」
眼前這個女人和過去認識的大多數年輕人一樣,和他感慨著在這個智慧型手機盛行的年代,居然還有人使用這樣的老式手機,實在是太罕見了。
穀雨啞口無言。
黎棠像只百靈鳥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吵得穀雨的腦殼疼,他抬手用中指按壓著太陽穴,內心極力克制不耐煩的情緒。
「我聽說這款手機也可以用社交軟體了呀,難道還不行嗎?」黎棠又問:「在島上用這款手機信號比較好嗎?還是你個人愛好?」
「個人愛好。」
「我外公外婆都會用智慧型手機了,還會跟我發語音打視頻電話。你看著也不老,為什麼……」黎棠直言不諱,盯著他手上的手機說個不停:「是這個手機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剛剛還是死氣沉沉的女人,頓時像開了水閘的水庫,大水沖刷著整條渠道,嘩啦啦地湧出。
穀雨沒有回應她的好奇心,打斷她的話:「沒什麼事的話,我得走了。」
「那我怎麼感謝你啊?」
「不需要。」
「那住院的費用,各種費用,我怎麼還你?」
「不用了。」
黎棠看著穀雨沉默了,像在一瞬間又被打回到陰沉沉的世界裡。百靈鳥從陽光明媚的晴空飛入烏雲密布的暴風雨中,極速降落避雨。
穀雨見黎棠低著頭沒再講話,輕輕將她撥開。她瘦小的身軀,像搪瓷娃娃一樣,輕輕一碰,隨時就會碎掉的感覺。
他開門離去,黎棠衝著他喊:「你叫什麼名字?」
穀雨擺擺手,沒有回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