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殺雞

  他冷汗還沒流下來，又聽見李蔓之一拍手，仿佛找到救星了般的道，「大哥讀書厲害，肯定知道。這等媚上犯下，陰奉陽違的下人該如何處置。」

  這兩頂黑帽一扣，按照王府的規矩，打死都是輕的。

  若是規矩大，手段狠辣些，一家子都要受牽連。

  李青柏能十八歲中舉，也不是個傻的，忙道，「大哥雖然讀了些書，但哪裡懂這些。」他苦笑著搖頭，拱手道，「還得請教王爺。」

  他沒有說七爺，反倒是稱了王爺。

  李蔓之嘴角勾起。

  周晏淡淡的瞥了一眼鄭峰，整個人看起來尊貴又清雅，冷聲道，「爺不是是非不分的人，還不趕緊將人叫過來，有什麼話也好說清楚。」

  鄭峰忙從地上爬起來，心裡把他侄子又罵了八百遍，到門口吩咐了一句，忙不迭的回來跪著了。

  

  屋內除了淡淡的呼吸聲，安靜的令人窒息。

  準確的說，是令鄭峰窒息。

  倒是李蔓之聽了周晏的話，心裡若有所思。這美少年是看著掌柜的不順眼啊。

  今日這事，那小二人沒到，反倒是最好解決的。人若來了，當面對質後，必定是要狠狠懲戒一番。

  這當掌柜的，若是護著他那親侄子，便是忤逆頂頭上司。若是護不住，這樓里樓外的人都眼尖的很，作為掌柜的威嚴，恐怕是要大不如前。

  然而借鄭峰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明目張胆的忤逆七皇子。最好的辦法便是糊弄過去，可惜周晏看著傻白甜，心裡清楚著呢。

  敢情今天是來陪著唱戲來了，李蔓之心道。

  李青柏目光淡淡的看向窗外，仿佛外面景色令人著迷。

  那店小二很快便來了。

  發現李蔓之沒有跟上時，他心中就有些不妙，急忙掉頭回去找，找了一圈，卻也沒看見個人影。

  不知問了多少人，方才得知她進了樓里。

  想著李蔓之先前說的話，他心裡就有些打鼓，這不是真告狀去了吧？

  「賤丫頭，若是真敢去告狀，小爺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他正咬牙切齒著，就聽見有人喊他，讓他上二樓雅間回話。

  這回不用猜了，鐵定是告狀去了。

  心裡打了幾回氣，這才強裝鎮定的走近了屋內。

  店小二一進門就被嚇了一跳，他那往日裡向來是高高在上的姑父，此時正一臉蒼白的跪趴在地上。

  見他進來，連個眼神都沒給，老老實實的跪著。

  店小二原本三分硬裝成十分的底氣，瞬間如同戳破的氣球，一瀉千里。

  對上李蔓之那淡淡的神色，撲通一聲就跪下了，磕磕絆絆的話都說不出來，「小的…見……見過殿下。」

  按理說，此時應該描寫一波店小二如何污衊李蔓之，最後被李蔓之說的啞口無言的。

  然而實際上，在階級森嚴的古代，除了諸如鄭峰這等天生反骨的人。下位者猛地見了上位者，嚇都嚇死了，哪裡還能栽贓陷害。

  又不是從小沐浴著腥風血雨的宅斗專家以及蠢而不自知的極品。

  周晏喜怒不明的眼神落下，店小二頓時就小幅度的發起抖來。

  少年稍顯稚嫩卻不減威嚴的聲音淡淡的道，「進門的時候，爺是怎麼說的。」

  『耽誤了爺的事，爺摘了你的腦袋。』

  摘腦袋！這三個字在店小二的心裡迴蕩，整個人頓時被嚇破膽，一邊磕頭一邊求饒，「七爺饒命，小的知錯。七爺饒命，饒命啊……」

  聽著店小二的求饒聲，鄭峰一閉眼，心中只有兩個字，完了。

  這個蠢貨！若他死咬著李蔓之不放，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下，鄭峰總能周旋一二。

  沒有想到這蠢貨，往日裡欺男霸女，膽子挺大。一進門卻被嚇破了膽，二話不說就跪地求饒了。

  鄭峰一閉眼，站起身來，衝到店小二面前，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嘴裡怒罵道，「我平日裡怎麼教你的，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七爺什麼樣的人物，他的話你也敢怠慢，我看你是活膩了！」

  正所謂打在兒心，痛在娘身。這句話用在此時，雖然有些出入，卻也能完美的詮釋鄭峰如今的心情。

  因為這所謂的侄兒，是他親生的。

  鄭峰打人極有技巧，那店小二雖然叫得慘，實際上卻並未受傷。

  店小二那仿佛刀子割在身上般殺豬的嚎叫盪，真是聞者落淚，尤其是鄭峰，只覺得心都在滴血。

  往日裡罵一句都捨不得的獨苗苗，現在卻被他按著打。下手輕了，怕被人發現，下手重了，還沒打下去呢，自己就先心疼了。

  可即便是這樣，房間裡坐著的三個人都老神在在的，一動不動，仿佛看不見眼前這幕一般。

  鄭峰眼神總是不經意的落在李蔓之身上，作為這個房間內坐著的唯一女性，只要她心軟了就好辦了！

  卻見李蔓之淡然的看著眼前的慘劇，沒有半絲波動。

  鄭峰一咬牙，結結實實的一巴掌扇下去，扇得那店小二，鼻腔里流出了兩管鮮血。

  周晏輕笑了一聲。

  鄭峰知道，先前的動作被這位七殿下看出來了。終日打雁，今日卻被雁啄了眼。還當這位七殿下，是個玉雕的菩薩，卻原來是要命的閻王。

  看著地上苦苦哀求的親兒子，鄭峰閉上眼，發了狠的一腳踹了出去。

  這一腳用了九成的力，直接將那店小二踹到地上，哀嚎著蜷縮成一團，動彈不得。

  「這才像話。」周晏話中帶著輕笑，「先前那是撓痒痒呢。」

  鄭峰鬆了口氣，猛的跪下，狠狠的磕了三個頭，口中哭訴道，「我那娘家妹夫家裡也是個福薄的，當家的早早就去了，就有這麼根獨苗苗繼承香火。小的自從被貴妃娘娘選進樓里做事，到今日也有20年了。還請七爺看在這些年情分上網開一面，饒他一條性命。」

  周晏那是什麼人？皇宮裡長大的人精。上輩子若不是吃了心軟天真的虧，被人以有心算無心，怎會淪落到被發配邊疆。

  可即便如此，一個瘸了腿的異族王爺，短短五年時間，便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半大孩子，成為了手掌整隻漠北軍的實權王爺。

  世上有幾人能做到這般？

  而回京後到葬身火海的那段時間，將他身上的最後一絲軟弱與天真燃燒殆盡。此時的周晏，多智近妖，且毫無弱點。

  這種極度的冷靜之下，便給了他可怕的觀察與邏輯能力。

  一般來說，周晏眼中只有三種人，一眼可以看透的，毫無利用價值。一局對話可以看透的，稍有利用價值。而那些始終看不透的，則是能被他笑臉相待的人。

  如李蔓之李青柏，屬於第三種。身邊的辦事的下人，大部分屬於第二種。而鄭峰毫無疑問屬於第一種。

  自大自傲，且心有反骨。自以為高高在上，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實則不過一跳樑小丑罷了。

  先是打親情牌，說自己是被貴妃親手選入樓里。在如今這當頭上，只要周晏心裡對他剛死的母親有一絲感情，也不會為難他這個見過貴妃的老人。

  更何況當了20年的掌柜，這樓外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都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若周晏執意要拿他立威，最後反倒是得不償失。

  對於鄭峰心裡的這些彎彎道道，周晏嗤之以鼻。

  他突然笑了起來，走到那店小二面前，腳隨意的碾過蜷縮成一團的小二趴在地上的手，一腳將那掌柜踹翻在地，臉上的輕笑顯出幾分冷到極致的殘酷，「你算個什麼玩意兒？也敢到爺面前倚老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