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抵債的童養媳

  正房堂屋內，李家三代的男人們都聚集在一起，圍著一盞昏暗的油燈。當中跪著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他眉眼清俊，只是神色蔫蔫，整個人都耷拉了下來，仿佛犯了大錯一般。

  在他身邊一個半大的少年背脊挺得筆直，死死抿著嘴跪著，眼中露出凶光，垂在身邊的兩隻手攥成了兩個拳頭。

  李守康張了張嘴，無力的喊道，「爹，此番是我糊塗了，去借了那高利貸，以後不會了。」他緊了緊拳頭，喉嚨發乾，「蔓兒，蔓兒她是我的女兒，您的親孫女啊！」

  一旁坐著的李守平擺手道，「三弟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石地主那是什麼人物？咱十里八鄉最富的人家。他家那兒子雖然是個傻子，但也是石家唯一一根獨苗苗啊。蔓兒嫁了過去，那是去享福，去當少奶奶的！我可聽說那石家姨太太，出門都有丫鬟婆子跟著，穿金戴銀，富貴的很。你可莫要想叉了。」

  「大哥！」李守康低喝了一句，尚未說什麼，就聽見李守平不悅的說到。

  「三弟你越發能耐了啊，欠債不還，回來還跟你大哥拉臉子，拉給誰看呢！」李守平一臉不悅，冷哼一聲，轉頭看向上首，「爹，您老人家發句話。兒子覺著，這事能辦。」

  李老爺子吧嗒著旱菸袋，一時間沒有說話。

  李守平見狀，心中暗恨，銀子當前，還要什麼面子！轉眼看見自己器宇軒昂的兒子，頓時有了主意，長嘆了一口氣，悲道，「爹啊！兒子知道您心地好，咱李家也不幸輕賤女兒的那一套。但是這一次，不行啊！青柏下旬可就要去府城上學了，窮人富路，您就忍心他在府城裡忍飢受餓，被同窗輕賤嗎？爹啊！蔓兒是您親孫女，青柏可是您親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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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守安也在一邊幫腔，「是啊，爹，青柏可是咱這南平縣裡最年輕的秀才！蔓兒今天打牆頭摔下來，頭上肯定要留道疤子，往後也不好嫁了。不如就嫁到石家衝去，吃香喝辣穿金戴銀的，沒人會說您老賣孫女。大夥一見，嘿，這就是送親孫女去享福的好親爺啊！」

  李守平接著道，「嫁誰不是嫁，嫁去石家享福。往後青柏趕考，路費打點，也能幫襯一二。咱家雖然有些家底，可也不夠科考的。爹，青柏以後可是要當大官，光宗耀祖的！」

  最後一句話，終於打動了老爺子。李老爺子吐出一口煙氣，長長的煙杆子在桌子上一敲，看向地上跪著的三兒子，嘆了口氣，「康兒啊，你大哥二哥說的對。石家富貴，那石家少爺要不是個傻子，咱們家高攀不上。蔓兒已經毀容了，不如就，嫁過去了吧。聽爹的，往後青柏出息了，絕不會虧待了蔓兒的。」

  李守康張了張嘴，卻也知道自己理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索性沉默以對。

  他身邊跪著的李青樺尚且是個少年郎，聽了這話，頓時急了，衝動之下猛的站了起來，一雙眼睛因為怒氣而亮的嚇人，思及娘親日日在耳邊念叨的話語，終究沒有直接反駁長輩，而是直勾勾的看著李青柏，「李青柏！拿著賣蔓兒的錢去府城，你的良心就不會不安嗎？！虧你還是讀書人，做出的事情畜生都不如！」

  「小四！」李守平大喝一句，「好好跪著！長輩說話沒你插嘴的份！」

  李青柏冷淡的看著他，道，「若非三叔欠了賭債，也不會生出這許多事來，五弟你若是心有不甘，卻是罵錯人了。」

  李青樺看著身旁的父親，咬了咬唇，卻是沒有在說話。

  李老太爺吧嗒了一口旱菸，神情隱沒在煙霧之中看不清楚，低沉的聲音傳來，「康兒啊，你大哥二哥說的對。此番為了保全你的性命手腳，把你大侄子去府城趕考的銀子都花了出去。家裡不富裕，你也是知道的。你大侄子這次去考試，是定然能考上舉人老爺的。咱家以後也就有了盼頭了，青柏雖然年輕，但也耽誤不起。這一次錯過了，再等就是三年啊！讀書人的三年何其寶貴！耽誤了我李家出大官，你就是我李家的大罪人！你就聽爹一句，把蔓兒送去享福吧，啊？」

  李守康垂著頭，心裡亂糟糟的。他知道這一次是自己做錯了，不該去賭，更不該去借高利貸。蔓兒才十歲啊，他怎麼捨得。那石家雖然富貴，可蔓兒要嫁的是個傻子！若真是嫁過去了，蔓兒以後可怎麼過。

  他一咬牙，李老爺子的話在腦海中迴蕩。

  爹說的對，他不能當李家的大罪人。蔓兒嫁過去也好，石家富貴，定然比在現在強，不會天天攙著一個白面饅頭，過年的時候連肉都吃不上一口。

  他張了張嘴，艱難的吐出幾個字，「都聽爹的。」

  李青樺猛地站了起來，像走投無路發怒的小獸一樣怒吼了幾聲，狠狠的推了一把自己親爹，看著屋內眾人的眼神，仿佛能吃人一般，狠狠的掃視一圈，怒吼著著跑出堂屋。

  要不是娘親，他打死這群敢賣他妹妹的混帳！

  一推開門，他就驚住了。

  陳氏左手牽著李蔓之，右手牽著小青揚，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眼淚無聲的流下。

  李青樺瞬間慌了神，身上兇狠的氣場瞬間崩散，手忙腳亂的給她擦眼淚，語無倫次的說著，「娘，娘，您別哭了。咱們帶上蔓兒去外祖家，他們要賣了蔓兒，我們就不跟他們過了！明天就去……今晚就去……現在就去！」

  安慰完了自家親娘，李青樺想起被賣的主人公蔓兒還在一邊站著呢！他慌亂看去，就看見了一雙明亮鎮定的眼睛，不知為何，心裡忽然就安定了下來。

  雖然很奇怪，蔓兒怎麼不僅沒哭，還一臉冷靜鎮定。

  讓他想到了偷偷去私塾的時候，看見夫子的模樣。

  聽見兒子說話聲急忙跑出來的李守康，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自家女兒那雙鎮定的眼，他臉漲的通紅，喃喃的喊了一句，「蔓兒。」就要伸手，向往常每次見到閨女那樣抱抱她。

  李蔓之抿著嘴，快速的後退了一步。

  陳氏此時終於清醒過來，看著眼前的枕邊人，就像是看仇人一樣。她一把將女兒護在身後，嘶聲喊道，「李守康！你要賣我閨女，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