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五七和李好（三）

  過了不一會兒，李恬的三個舅舅兩個姨也進了村兒。每一家倒也都置了供碗，卻和李好置的那些供碗不一樣，這些不用擺到墳前，和平常親戚間走動的禮是一個意思。

  李恬的娘是三姐妹中的老小，卻是最先去的那個。李恬大姨二姨進了院子，抱著幾個孩子頗是灑了一場淚。

  原李恬就盤算著，就自家和老宅之間橫著禮單這件沒掰扯清的事兒，五七這天，那些遠一些親戚指定不會來。人家也不傻，還能瞧不出這是一筆糊塗帳？來了也不知道誰還，乾脆還是別再往裡扔錢了。

  

  果然，三個舅舅兩個姨來了後，再沒人來。

  等到時辰一到，山根他爺爺就叫起。這個起是起供桌，總得有人給抬到墳前。

  老李頭自早上起就在院中站著，聽見那頭叫起，扭頭看了看，他催了幾回都不肯動彈的李家老二和老四，忍了幾忍，到底沒忍住，壓著嗓子低喝，「你們倆往後真箇不打算在村子裡抬頭了？」

  李老二和李老四這哥倆相互對了個眼兒，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怕將來人家戳他們的脊梁骨，終是抬腳從牆門洞那裡過來。

  何明正在和山根他爺爺商量誰和李老三抬頭桌，一見他倆總算過來了，也沒多話，指了指頭桌道，「恬姐兒她二叔和她三叔抬頭桌，她四叔和我抬次桌，大海和大牛你們倆就抬妞妞給她爹置辦的那桌！」

  說著走到次桌那裡，一手抬起桌子，喊了聲，「起咧！」，李老四隻好快步走過來，抬上另一邊。

  山根他爺爺亮著嗓子扯著長音，高喊了一聲，「起咧！」

  伴著他這一聲高喊，男人們抬著三個供桌魚貫出了院子，後頭，梁氏和李好打頭，一人懷裡抱了兩棵搖錢樹，李恬一手抱著她的那份兒，另一手抱著小妞妞，帶著弟弟妹妹出了院子。

  至於李恬的舅舅和姨母並表哥們，按規矩則是不用去墳里。

  五七不比辦喪的時候，要一路吹打一路哭，一路鞭炮的放著往墳里送。山根他爺爺這個主事兒的瞧著這一路默默無聲的，是即覺得太靜，又是看著這一家子的娃子心裡頭髮沉。

  過青石板小橋，就背著雙手，昂首走在最前頭，扯著嗓子開了腔，「李氏長女，好姐兒為爹娘大哥擺酒送桌咧～」

  「李氏次女、三女、四女，恬姐兒靜姐兒悅姐兒為爹娘大哥擺酒送桌咧～」

  「李氏孫，為爺爺嬤嬤爹爹擺酒置桌送行咧～」

  又有「吃完這碗陽世飯，安心投胎好做人」等語。

  他聲音抑仰頓挫，或高或低，似感似嘆，特別是念到幾個人的名字，低起高收，咬字清晰，腔調里似是夾著無盡的嘆息。這麼一路走一路反覆地高喊著，李好最先忍不住，拿白布巾子兜了頭，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她一哭，李靜李悅也跟著哭了。李恬雖尚還能支撐，眼中的淚卻也忍不住往下淌，被她抱在懷裡的小妞妞，一見她哭了，忙拿小手去替她擦淚，軟嫩嫩的小手划過臉頰，李恬心裡柔軟成一片，眼淚愈發止不住了。

  就這麼著，隊伍在山根他爺爺一路的高喊下，一徑朝南山下靠西邊的坡地，李家祖墳的所在去了。